漫漫长夜,凌晨三四点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车流来来往往,京州是一座不夜城。
明珠酒楼
这是京州最有名的酒楼之一,沈盛林搂着韩怡可的柳腰慢悠悠地从包厢内走出来,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显然不是普通的服务员。
前方的男子容貌不凡,虽然看得出来几分岁月的痕迹,但也如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浑身带着上流人士的雍容优雅,沉稳而又迷人。
但在他身边的韩怡可,样貌就有些差强人意了,甚至化了妆也只能算看得过去。
但凡是看见这个组合的人,都会忍不住在心里生出一个疑问来:这女人是怎么得到这个男人的青睐的?
或是因为样貌俊逸的沈盛林的偏爱,而生出一个想法来,这女人有点东西,能把这样一个男的握在手中。
就算是圈内熟悉沈盛林的人,也会高看韩怡可一眼。
毕竟沈盛林有些恋丑癖这件事虽然已经是人尽皆知,但是能一直在沈盛林这个人尽皆知的风流家身边停留这么久的女人,也就韩怡可一个了。
而且沈盛林对韩怡可的偏爱日盛,最近还隐隐传出沈家三爷要收心结婚的流言蜚语来。
传流言蜚语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能让沈三爷不去反驳否定这些流言,那就有一手了。
看来这韩怡可也确实是要真正的成为沈家三爷夫人了。
飞上枝头变凤凰,放到现在,那也都是稀罕事儿。
何况是飞上京州四大家族之一的沈家的枝头,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也算是通了天了。
以后指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因此连带沈盛林身后跟着的人,对韩怡可也都比往日客气了不止半分。
上了车,韩怡可看着沈盛林道:
“上次不是说了吗,以后不要这么晚和白三爷来往了,我总觉得那人不像是好人。”
这次是沈盛林半夜叫她来接他,不然她才不来见白南宫。
每次见到白南宫,她养的那丫头都会格外的烦躁,让她也不太舒服。
说白南宫不是好人,也只是她凭空编造的而已,就是单纯的不想靠近那个男人。
沈盛林察觉到她有几分生气,捏着她的手低头在她发梢上吻了吻,他身上带着几分酒气,韩怡可嗅了嗅脸色又不怎么好看起来,她不喜欢喝醉酒的男人。
“谈了点商事,下次见他的时候不叫你了,行不行?这么小气干什么?白南宫惹你了?”
韩怡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他。”
沈盛林垂眸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将她抱在怀里,靠在她身上眯了眯眼道:
“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也不打算和他深交,不过该有的来往还是会有。阿可,你不喜欢他是对的。这次和白南宫合作之后,我应该不会和他再有什么来往了。”
“真的?”韩怡可将信将疑,沈盛林抬手抚了抚她的脸,点点头,眼底带着几分难以理解的隐晦,他像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韩怡可懂事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明珠」七楼。
白南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街上夜景,也看着沈盛林的车子远去,他似乎不太高兴,今天和沈盛林谈的合作,虽然成了一半,但还有一半至关重要的,被沈盛林拒绝了。
“不识好歹。”目光追着那辆车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内,白南宫冷声道,而后转身朝外走去。
门口的助理立刻跟着白南宫通过专用电梯下了楼,他将车开来,白南宫上车后没有得到指令,助理一边问一边启动车子:
“先生,去画楼还是回住宅?”
白南宫是京州有名的画家,一般这个时候,白南宫会去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画楼,另一个便是常住别墅。他的个人画楼可以休息,他的私人别墅也可以休息。
“回别墅。”白南宫觉得今天有些冷,喝醉了一些也有点烦躁,沉着声音道。
车内的灯光被助理调暗了几分,光芒落在白南宫的脸上,将他脸上的皱纹落在光影之间。
助理见白南宫闭上眼,于是又把灯光调暗了一些——白南宫不喜欢没有光的地方。
这位自己的上司,助理从来没有弄懂过,也不敢窥探了解太多,只遵从其命令和要求办事。
和沈盛林不同,白南宫看起来更为严肃,不像是一个画家或是从事艺术事业,反而有着政治家的威严。
实际上他确实曾在政府从事工作,但有了一定建树之后,却立刻辞职引退,转而投身画画事业。
淡泊名利,这是许多人对白南宫的评价,作为白南宫的画画助理兼司机,他其实也这样认为。
他是专业的艺术生,因为白南宫给的钱多,所以成为了他的助理。
从他个人的角度来判断,白南宫其实并没有多少画画的天赋,但是这位白先生,明明身在有权有势的大家族,也在政治上有了功绩,却在事业蒸蒸日上之时辞职,选择画画。
这样一种追求艺术和梦想的赤子之心,是许多人都没有的。
不论身世如何,每一个为梦想而奋斗努力的人,都闪闪发光。
不过白南宫毕竟生在白家,是白家三爷,定然不可能完全不管家族企业事业,也必须有所倚仗,所以当他多年习画并未出名时,也不得不接手一些家族的家业。
现如今白南宫在京州虽然有名,却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他的画作算不上多么令人赞叹。
助理平稳的开着车,尽量放慢车速,让白南宫能在车上也好好休息一下。
对于自己敬佩之人,人总是要偏心一些。
等抵达了白南宫的住宅,他转头叫醒白南宫:
“白先生,到了。”
白南宫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点了点头下车道:
“明天你休假,不用去画楼了。”
“好的。”助理点了点头,这算是惯例了,每次如果他深夜开车送白南宫,第二天都能带薪休假。
白南宫的私宅自然只有他自己一人,白天会有清洁人员来这里打扫。
他走近大厅之后,脚上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有些软,白南宫皱着眉头挪开脚。
感控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故障,在他开门那一刻也没有亮起来。
白南宫拿出手机照了照地上,什么都没有,刚刚那一瞬像是喝醉酒后产生的错觉。
他站在玄关处愣了片刻,对这一片黑暗有些不满,遂将手机照明灯亮度调到最大,然后朝着楼上走去。
刚走没几步,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
沙沙——
又带着黏腻的水声,不停的像他靠近,他登时警觉了起来,拿着手机照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只有大厅的桌椅和装饰物,静静的嘲笑他犹如惊弓之鸟。
白南宫扯了扯领带,松了一口气,似乎是酒喝多了,产生了幻听,他继续朝着楼上走去,刚走没两步,又听见了滴答一声。
一滴水滴落在地面,耳边突兀的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白南宫猛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又听见一道笑声。
一个女人,在笑。
那笑声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又好似从上方而来。
滴答滴答——
越来越多的水声响起,屋内好像下起了一场雨,湿湿嗒嗒的雨水落到了他的身上,带着难以忽视的血腥和腐臭的气息。
白南宫唇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耳边的笑声越来越猖狂,那女人如同魔怔了似的念着一句话:
“心肺排成排……心肺排成排……心肺排成排……”
有鬼!
白南宫瞬间反应了过来,转身要跑,身体却不由自己控制,失控地抬起头朝着天花板看了过去。
手上的手机照明将天花板的一片地方照亮,上方整齐有序的排列着一颗颗心脏和肺,像是由心肺排列而成的矩阵,血水在天花板上来回流动蔓延,天花板上的心肺也都如同有生命一般,不停蠕动前进,他进来时听见的声音便是血肉蠕动的声音。
此时落在他身上脸上的,都是上方的鲜血。
正中间的,是一颗人头,一个女人正狰狞地盯着他不停地笑,不停地笑。
她说话的声音也不停地传入他耳中。
白南宫猛地跪了下来,开始呼吸困难,手自己向后弯曲,逐渐扭断。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疼痛令他大叫出声,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又惊恐起来,双唇颤抖着,嘴里念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咒词,而后获得了片刻的自由。
白南宫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手机扔掉,顾不上扭断成畸形的手有多疼,另一只手伸进脖子里抓出一块一直戴着的玉佩,猛地朝着顶上安意的脑袋甩去,玉佩发出亮光,安意惨叫了一声,白南宫的身体彻底恢复控制,他惨白着脸色,跌跌撞撞带着浑身的血跑出了别墅。
清晨
蒋葛凯昨天没能让那抛尸的人开口,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来上班了。
晨间的霞光还在云层中游荡,空气微凉,蒋葛凯出门时多穿了一件外套,到了特殊刑侦部,立刻换上制服戴上帽子朝着404存放室走去。
昨晚离开的时候,他在404内做了一些安全准备,免得被那关在里面的人被吓死了。
他先靠在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任何声音,蒋葛凯抬手抵在门口指纹锁上开门。
门刚一打开,就有一个人屁滚尿流的跑到了他脚边,正是他们昨天关进来的罪犯。
屋内的地板上有着一条条鲜血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安意的尸块在地上爬行蠕动过,蒋葛凯啧了一声。
“昨天不是还很嚣张吗?昨天晚上刺不刺激?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抓到你的?安意死了之后,从来都没有瞑目过,你也算幸运了。”
“在你来之前,安意的脑袋从我们这里跑了,不然昨晚你没准还能和她说上两句话。”
“不——不——”那抱着蒋葛凯裤腿的人显然有些精神崩溃,头上贴着符箓,手上还拿着昨天他扔给他的符纸。
“现在你老实了?乖乖坦白了,就让你从这房间里出来,不然被安意的尸块盯上了,我可没办法救你。”
“我说我说!安意的尸体是我……”他说着便往外爬,生怕蒋葛凯把他留在这里。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他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闭嘴,一会儿再说。等我拿个录音笔,去讯问室再说。”蒋葛凯打断他的话,然后把人拎起来,关上门往讯问室去,同时给白蔺风打了个电话。
白蔺风正在医院换药重新包扎,听到他的消息,当即道:
“行,我知道了,等我换好药就去接苏浅过来,你先问着。”
等他换好药,要离开医院时,突然听见医院大厅的吵闹声,看了过去,两个老人和另外两个老人吵了起来。
“你们的孙女儿凭什么让我们付医药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秦安国生的女儿,就该你们家给钱!我们替你们照顾这么两三天,已经是够有情有义了,反正这事儿以后我们不管了!老婆子,我们走!”
“和我们安国有什么关系,你女儿生出来的丫头片子,凭什么花我们的钱?又不是我们安国生的!”
“没有秦安国,我女儿一个人能生的出来?……”
看来是医药费出了矛盾,两家互相推辞不肯支付费用,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还有。
白蔺风微微皱眉,多看了几眼,而后打算离开。
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名一身病服的女子,脸色苍白,但却一直看着他们争吵,面色平静无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是在思念故人,又像是单纯在自己的世界神游,白蔺风走了之后,她仍旧在原地站了许久,突然听见讨论的人说的一句话:
“那个女孩好像是之前那起车祸里受伤的,据说是妈妈死了,现在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不肯管她呢,真是造孽……”
保安进来把吵闹的人带走后,女子闻言身形动了动,走到护士台前问道:
“你好,我想问问他们说的那个女孩的医药费要多少……”
能活下来真好啊,她希望从那场灾难里活下来的人,都好好活着。
她也会好好活着……
白蔺风去接苏浅之前,先给苏浅打了个电话,结果好半天没有人接,他看了看时间,这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难道是苏浅还没起床?
他只好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跟蒋葛凯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再打电话给苏浅。
这次电话倒是接通了,里面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声音:
“谁……”
显然是还没睡醒,没准眼睛都没有睁开,就拿着手机讲话了。
白蔺风看了看苏浅住的楼层,问:
“昨晚睡得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