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过安意来过的气息,但没有留下更多东西,苏浅转了转后便回到了电梯旁,沈喻听她说完带着她从这里离开。
等异控局的人来了,这里交给他们来检查处理即可。
两人下楼去找白蔺风和蒋葛凯,蒋葛凯不知道从别墅哪里找来两个铁锹,在他们去看密室这段时间,两人还真按照苏浅说的把常青树附近的地都翻了翻。
特殊刑侦部和异控局的人都来了,异控局的人负责清理别墅内残余的怨煞之气,以免滋生新的异物,特殊刑侦部的人在现场重新勘察,收集证据。
沈喻叫来一个人,跟他讲了讲二楼通往的密室,那人立刻带着几个人一起上了楼去。
白蔺风和蒋葛凯看见在门外讨论着什么,看见两人出来,立即朝着他们招手:
“苏浅,这边,你猜我们刚刚挖出了什么来?”
苏浅走到他面前,没有接蒋葛凯的话,也不等蒋葛凯开口道:
“叫我什么?”
她身上瞬间多了一丝威严,对蒋葛凯直呼她的名字十分不满。
蒋葛凯这时候才猛地想起已经敬茶拜干妈的事情,没想到苏浅时时刻刻想着:
“你就别计较这个了行吗,我以后叫你祖宗行不行,行,干妈,小祖宗,我刚刚也就是顺口喊了一句名字。”
他小声的说了两句,白蔺风在一旁没心没肺的大笑,叫蒋葛凯想给他两拳。
沈喻不明所以,却察觉到一丝猫腻,立刻追问:
“怎么回事?干妈?”
苏浅道:“他现在是我的后人,行过礼,入族谱的。”
沈喻一脸古怪的惊愕:“?”
刚刚才和苏浅讨论过家人这个话题,得知她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以及她对家人的看法,沈喻突然有点怜悯地看着蒋葛凯。
“你最好不要背叛人类,不然……”苏浅肯定第一个大义灭亲。
蒋葛凯一脸懵逼,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喻这小子说话向来不靠谱,今天尤为不靠谱!
沈喻说着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蒋葛凯,蒋葛凯搓了搓手臂:
“行了行了,别露出你那表情,看的我心里发毛。”
“你们挖到了什么?有宝藏?这么高兴?”沈喻转移话题,顺着刚刚蒋葛凯的话问了起来,一出来在太阳下站这么一会儿,就热了起来,他把帽子摘了下来拿在手上。
没被警帽压着的头发顿时蓬松了几分,一身白色的警员制服,在阳光下衬得他格外耀眼,面含浅笑的气质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你哪儿只眼睛看见我们高兴了?让白蔺风说吧。”蒋葛凯看了白蔺风一眼,“他挖出来的。”
“挖到了一具尸骨,已经让人收好,等回到特殊刑侦部就能知道是谁的了。”
“……我的建议是,先将白南宫管控起来,在他住处发现这么多东西,他一定逃不了嫌疑。”
“虽然他现在在医院,但是也不能不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白蔺风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从一开始的冰冷逐渐变得坚定,看向沈喻和蒋葛凯的视线中,那几分茫然也逐渐消失,只留下让人心神一震的耀眼。
此刻沐浴阳光的他,好似一颗钻石一般熠熠生辉,他坚定的语气之中,好似有着某种信念,含着让人与之共鸣的情绪,蒋葛凯没有沈喻那般细腻的观察力,却也在和白蔺风对视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将脊背挺的更直,似乎如此才能有与之对视而不怯懦的资格。
“你小子……”他似有所感,看着容光焕发的白蔺风道,“你想通了?我刚刚害怕你难过,不好受呢,这事儿对你来说还真不算好事儿。”
他说着拍了拍白蔺风的肩膀,白蔺风笑了笑道:
“我是真难受,看见那一地的血和器官,还有这些尸骨的时候,我这儿,我一颗心都拔凉拔凉的,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脸上有着几分释然,一只手抚着胸口,视线忽地转向苏浅。
苏浅正在观察白蔺风身上的变化,他像是经历了一场不知名的风雨,此时的见彩虹,光芒万丈,如同一道风景。
注意到白蔺风看向自己,苏浅抬眸,视线和他在空中相接,问道:
“何事?”
白蔺风对着苏浅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却无比真挚:
“要谢谢你啊,你之前说的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剥夺换取旁人的命格,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让旁人替他去死。此事同理,就算是我三叔,我也不该为此而犹豫,难过大概是肯定的……毕竟我只是普通人。”
“我和他之间没有太深的亲情,但人越成熟,长得越大,有些从小根植的关系,就算没有刻意培养,也在随之成长。同时,如果白南宫出事,也会对白家造成不小的影响。”
“一开始,从私心上我其实并不想面对这些事情,也不想参与这次案件的调查。我不会通风报信,但内心也不由自主的希望他能从中摘出来,或是减轻对他的判罚。”
但同时,满地的鲜血和心肺,天花板上的痕迹,别墅内残留的怨煞之气,以及从树下挖出的尸骨,都狠狠地撼动着他的理念和心脏。
这样时刻其实很少,因为罪犯是自己的亲人,他在感性和理性之间挣扎,沈喻和蒋葛凯都或多或少的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
倒是苏浅,一如往常甚至好似没当回事儿。
看见她平静无波的神情,白蔺风下意识的去想如果是苏浅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会怎样。
昨天她对柳明承说的话顿时浮现,令他如醍醐灌顶一般。
“不只是命格,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夺取他人的性命,犯罪就是犯罪,不会因任何利害关系而改变他犯罪的事实。”
“一个人活着,有很多种理由,为了利益和好处,为了工作和事业,为了亲情和爱情,但同样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警服:
“我既然穿着这一身警服,就算只是在其位谋其政,也应该无愧于自己,无愧于死者,无愧于正义。”
“就像你明明看起来不会主动接近任何人,却也对风天烨施以援手,只是因为你是玄门中人,身负责任,不可旁观他人就此殒命。”
苏浅没想到会和自己有关,稍微有点吃惊,她只是做了该做和要做的事,并无其他意义,但她也曾经遇到过和白蔺风有类似想法之人,他们大多名扬天下,亦或是留名青史。
对于此等人,苏浅也确实更赞赏和认可他们,此时也同样看着白蔺风,眼底多了一抹赞扬:
“大善。”
连唇角似乎都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如昙花一现,白蔺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后会心一笑:“那就多谢夸奖了。”
他的话掷地有声,和苏浅的平淡完全不同,令人心潮澎湃,沈喻抿唇笑了笑,然后把手上的警帽重新戴好,上面有着龙纹图腾的警徽和金穗在阳光下似乎更加耀眼了几分,他道:
“我这帽子都戴上了,感觉也勉强配得上你这几句话。”
语气半开着玩笑,态度却是很认真的,蒋葛凯为自己的好兄弟高兴,他们都是被异控局的人看中后吸纳进来的,就像是所有在城市中工作的普通人一样,异控局的事情对他们而言也只是一种工作。
但接触的多了,思想总会有些变化,不管白蔺风对这次的事情是什么看法,对蒋葛凯而言,自己的好兄弟不难受就行了。
“那我们带人去控制白南宫的时候,你要不要一起?”
蒋葛凯问道。
沈喻啧了一声,调侃道:“你也太能杀人诛心了,白蔺风不都说了,还是会难受吗?蒋葛凯,你安的什么心啊?!”
“去。”白蔺风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他会说什么。”
苏浅看着三人互相调侃,气氛轻松欢快没有说话。
沈喻是最能找话茬的,说话又有趣,谈笑生风,白蔺风和沈喻关系极好,总能笑着搭上两句话,蒋葛凯脾气比较爆,顿时沦为了两人调侃的对象,差点被他们两个气的跳脚。
白蔺风偶尔会看苏浅一眼,见她的视线在他们之前流转,每次落到自己身上时,他总会对苏浅笑笑。
他倒是想找个话题和苏浅说话,不过她似乎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待着,只好收了这个心思。
加上现在还有正事在身,三人聊了一会儿,蒋葛凯就转身走了进去,盯着刑侦部的人尽快搜集完证据,然后回去做证据对比分析。
沈喻则是以异控局人员的身份,去申请对白南宫的人身控制权限了。
倒是白蔺风,因为这件事确实关系到他的亲属,就算不是刚开始他自己主动想回避,现在也不得不回避,不能插手,看一看倒是可以。
于是只剩下他们两人在院子里站着,他抬头看了看太阳,问她:
“渴吗?我车上有一些饮料。”
苏浅点了点头,两人去他车上拿了饮料。也给沈喻和蒋葛凯拿了一瓶。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白蔺风偏头看着她,苏浅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平淡,刚刚那一瞬间好似是他的幻觉,但是在阳光下是那么的迷人,如梦似幻。
可能真的是幻觉吧,他大概看错了。
“是。”苏浅回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她刚刚是笑了笑,白蔺风有些惊讶地转头再看了看她。
“是因为我的事情?还是我的话?不过不管是什么,能给你做个消遣,让你高兴一下,也算是有意义了。”他拿着手上的两瓶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向前方,放缓步伐和她同步向前,“这样的事情对你而言,是不是很普通,我的话,是不是有点幼稚?”
毕竟,她可是活了好久,漫长的生命中,她一定见过更多的事情,她的思想或许在他达不到的高度,所以当苏浅面对一切的时候,都是那样平静。
许多人眼中的重大事件,对于她而言,或许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罢了。
就算从楚凤宵那里了解到,苏浅很少下山,但那也只是相对于楚凤宵他们三个师弟和苏浅的师傅而言。
苏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摇了摇头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并不幼稚,你能有这番感悟,实乃时代之幸,百姓之幸,社稷之幸。”
他的能力,他的身份和家世,注定了白蔺风的未来有大好前程,从面相可知白蔺风乃坚毅仁善之人,等到将来他登上高位,想必也能初心不改。
每一个朝代都有自己的脊梁,是这样一群人令其延绵,白蔺风就是这时代脊梁的一份子。
得到她的认可和支持,白蔺风心中残余的忐忑和难受被越发冲淡,人生路上肯定会失去什么,但同样也会有所收获。
他想要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活着,为了理想向前,去追逐属于每个人的正义。
在人生路上,每一次重大决定和理念的变化,有人支持,便能拥有更强大的勇气和力量。
“浅浅,我能这样叫你吗?谢谢你。”白蔺风突然停下了脚步,认真的和苏浅道谢。
苏浅道:“称呼对我而言并无其他意义,随你喜欢便可。”
你真好。
白蔺风看着她无声地笑,却没有说半个字,将话藏在心间,而后加快脚步往前走:
“走吧,没准沈喻和蒋葛凯都要渴死了,特别是沈喻,肯定又把帽子取下来扇风了。一点形象都没有,哪里像个警员。”
苏浅手上多拿的一瓶水,自然是为自己老师拿的,白蔺风手上的水就扔给了蒋葛凯。
沈喻喝了一口水感觉在这大夏天活过来了:
“热死了,幸好有你在,刚刚已经叫了人了,一会儿就过来,我们这边也差不多处理的干净了,到时候一起离开,到时候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带着人先去一趟医院,把白南宫控制起来,再去吃午饭。”
“不过刚刚又下去密室看了看,有关白南宫的案子,恐怕不会转到特殊刑侦部,应该只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和安意的案子得分开查。”
“到时候,我争取一下,负责你叔的案子,要是真有冤情,你放心,兄弟绝对不会让人冤枉了他。”沈喻对着白蔺风道。
白蔺风点了点头,听苏浅说安意来过的时候,他基本上就已经确定,白南宫肯定不清白了。
“我学生苏浅这成天跟你们一起跑东跑西,为了安意的案子又受了伤,今天中午就一起吃个饭吧,看把人累的,你们两个大男人,查案三个月的时间呢,能不能给她放个假?”
蒋葛凯喊冤:“不是我们,是这小祖宗比我们还积极。而且……她找到的线索太多了,实在是没办法。”
有了新的证据和线索,那不就得深入调查?
所以自然而然的忙了起来。
“这我不管,反正今天中午,你们俩请客吃大餐。”沈喻道。
蒋葛凯翻了个白眼,白蔺风无语道:“就知道我们坑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穷鬼呢。”
“哈哈——”沈喻笑了起来,苏浅此时道:“我有保姆做饭,应该要回家吃饭。”
“外面的饭菜不太好吃。”
她是真心实意的,沈喻一听想了想:
“不如我们去你家吃顿饭?什么保姆,让你都不想在外面吃饭了?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对啊,我可以自费!家政公司请的保姆?”蒋葛凯莫名有点不放心,这位小祖宗请了保姆,岂不是让普通人随意进出她的住处?
万一暴露了点什么……或者那人心思不正,看苏浅单纯好欺负,可就不好了。
他得替他干妈把把关,要是不行,就得换个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