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裴恕。
是蓬莱岛的岛主。
早年的时候,我曾经在青鸾山研习法术,后来前岛主——也就是我的父亲,妄图争霸修仙界,曾向天宇宗发动大规模的侵袭。
只是,后来失败了。
三千弟子退回蓬莱岛,父亲死后,我便继任了岛主之位。
我与天宇宗三位长老签下生死契,此生不能离开蓬莱岛,所以,我已经在蓬莱岛上守了很多很多年了。
一个人的时候确实会有些寂寥,但是所幸,总是会有“不速之客”闯入境内。
一道凌厉的剑光袭来,我闪身避开,握剑的主人攻势渐猛,只是稍稍回身就朝着我的喉头刺去。
当那剑尖距离我的咽喉还有几分的时候,剑便准确无误地停在了空中。
我轻笑一声:“第一百六十七次。”
又输了。
无妄剑的主人将剑收入剑鞘,眉眼清冷地看向我。
权嗔。
——那是整个修仙界都声名鹊起的存在。
他们都说,无欲无求的权嗔,能够支撑起整个修仙界的大梁。
那群胡子花白的老头儿总是这样赞叹他。
但是,或许只有我这个他们眼中的“罪人”才知道——权嗔从未想过支撑起整个修仙界。
或者说,权嗔懒得去做这些麻烦的事情。
少年眉眼清冷,长身而立,哪怕我已经认识他几百年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神俊秀。
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在修仙界,心悦权嗔的女修士自然不在少数,只是权嗔似乎志不在此,对所有女子都是冷冰冰的表情。
“毫无长进。”
权嗔向来不是个手软的,更何况是面对我这样的“对手”。
他一边收鞘,一边冷声讽道。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其实我知道,不是我没有长进,只是权嗔的进步太快了。
按照现在权嗔的修为,他已经可以成为仙人的。
长生不死,永生永存。
那是所有修仙者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权嗔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这世上,似乎并没有他在意的事情。
我笑笑,却是拿出一坛酒,扔给了权嗔。
“又从天宇宗跑出来了?”
我同他登上了山顶,山风吹拂,我一边喝酒一边随意地聊着。
权嗔没有回答,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金黄的酒液顺着他好看的脖颈流下,在月光的掩映下,映照出耀眼的光线。
那样的少年,似乎比起传闻中仙人的容资,也不会逊色半分。
经过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即使他没有回答,我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低笑一声:“权公子向来潇洒自在,为什么会拜入天宇宗门下,甘愿接受天宇宗的管束呢?”
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像权嗔这个高修为的修士,哪怕是在整个修仙界都是横着走的存在,但是他却甘愿拜在天宇宗门下,服从天宇宗的管教。
真的是想不通。
“你废话真多。”权嗔冷声。
我气笑了:“世人都说权公子姿容俊秀,言语举止更是举世无双,怎么在我面前这么粗俗?”
其实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权嗔。
那个“言念公子,温其如玉”的形象,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给所有人看的罢了。
权嗔他啊,向来不是什么善类。
否则,也不会和我这样的“罪人”月下共酌。
今天的月亮真圆啊,我这才想起,今天似乎是圆月。
是父亲的忌日。
其实我对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我有很多兄弟姐妹,父亲从小给我们灌输的思想便是——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够活下来。
要听他的话,要努力修炼,只有这样,才能够在所有竞争的兄弟姐妹中生存下来。
我当初去天宇宗修炼,也是这个原因。
一方面,是父亲让我去那里打探天宇宗内部的消息,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想要变得更强。
只有变得更强,我才能够活下来。
这是我在来到天宇宗之前,一直信奉的真理。
只是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突然就想通了。
或许,不是只有强者才配生存下去吧。
“天神让我告诉你,每个人都值得被爱。”
“哪怕是深处泥沼之中的人,其实也期待着被光照耀到的。”
“不要害怕黑夜,不要害怕深渊,也不要害怕被爱。”
“裴恕,每个人都值得被爱着的,即使是你,即使是我。”
“我已经被神明牵出泥沼了,现在,我拉你上岸。”
“……”
睡梦中,总会梦到这些话。
我不知道说这些话的人是谁,甚至,连声音都记不清了。
“权嗔,你怎么总是冷冰冰的?”我甩掉脑海中这些事情,笑呵呵地问着身边的少年。
权嗔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
“习惯了。”
习惯了?
我笑笑:“这可说不准,说不定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喜欢到骨子里的人,就会发现,你恨不得将你所有的温柔都给她。”
我猜,权嗔这家伙说这种话,应该只是没经历过儿女情长。
没想到,权嗔听到我的话,只是低笑一声。
“不会了。”
“什么?”我没听懂。
“世上有再多的人,我都不会温柔了。”
他说,我的所有好脾气,都用光了。
用到谁身上了呢?
我原本是想要开口问这个问题的。
但是只要我一开口,喉头就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难受得厉害。
莫名其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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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权嗔的天命石是假的。
在天宇宗,每个弟子都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命石。
天命石的明灭表明了弟子的生死,是天宇宗的弟子视为生命的东西。
就是那样的一块天命石,权嗔居然弄丢了!
现在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假的天命石。
——这块石头,不管权嗔是生是死,永远都是亮着的。
我不禁觉得好笑:如果权嗔外出去了什么危险的秘境,众位长老看着这块假的天命石,或许就连权嗔死在秘境里都不会知道。
“这破石头你留着干什么?还不如扔掉呢。”我有些嫌弃地说道。
权嗔只是将那块石头又妥善地收放好。
“拿着它,我会安心。”
在权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似乎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这样对我说过。
是谁呢?
我忘记了。
啧,有些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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