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卫振季尽收耳中,他也端详了这幅画。
凭着叶韫潇二十余岁的年龄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平,除非背后有高人指点,而这样的作画风格确实熟悉,但不广为人知。
卫振季静静地站在画前,众人等着他发话。
这幅画,真的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女孩子画的吗?他转过身来,走上发言台,厅内安静了。
“大家对这幅画有很多疑问,也是我的疑问,我和你们一样,初次见到这幅画。那么我们就请这幅画的作者为我们答疑解惑。”
叶韫潇缓缓走上去,落落大方,先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卫振季从话筒前离开,叶韫潇便站在话筒前,瓷音泠泠。
“各位前辈好,我是叶韫潇。拙作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叶韫潇走上去的那一刻,台下沸腾了。
“怎么那么年轻?”
“不是她?”
“虽然画风不是一模一样,但是她的风格无法临摹的。”
助手为卫振季递上了话筒。
“叶小姐,请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
卫振季的疑问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台上的人不过二十多岁,除非一出生就开始学画画,但那是不可能的。
“十六岁。”叶韫潇的回答干净利落。
“什么?不可能吧?”
“最多学了十年,难道是个天才?”
卫振季听到这样的回答并不惊奇,因为当年的她是二十岁开始学的画画。“不知师从何人?”
叶韫潇浅笑。“老师的名号恐不为人知。”
“但说无妨。”卫振季期待听到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
“江虹大学教授……”叶韫潇突然想到孟雪文曾经的嘱托,不论任何人问起都不能说出她的真实身份。
“简雪。”想到孟雪文最爱的便是《简·爱》这本书,也用这个名字作为笔名发表过几篇文章,但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
台下的沸腾之声明显比刚才大了许多,简雪,他们二十多年都没有再听过的名字。
“果然是她,我就说嘛,除非是她的学生,不然做不到。”
“要是她当年肯放弃大学老师的职业,她的学生哪里会默默无闻。”
叶韫潇听到台下的话很是不解,孟雪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私底下收的学生更是只有她一个。
这些年,她也不曾看见孟雪文参加这类活动。他们的表现似是认识孟雪文一般。
更何况她说的这个名字鲜为人知,难道阴差阳错的刚好说了个大人物?
她不禁将目光投向卫振季。
是卫振季想要的答案,简雪就是孟雪文,但那个人并未告诉他这是孟雪文的学生。
如果他早一些知道,一定会在叶韫潇那找到关于孟雪文的一点消息,联系到她。
“哪里是不为人知,她是美术界的传说。”卫振季的这句话彻底震惊了叶韫潇。
叶韫潇前所未闻,也从未听孟雪文提起,尽管她知道孟雪文画工不凡,但也从来没想过是这样的不凡。
“这幅画卖吗?”卫振季看向叶韫潇。
叶韫潇点点头,她虽然有些舍不得,这幅画的背景对于她的意义很大,但是一切都结束了,她要学会放下。
卫振季伸出食指。
旁边的人惊讶地看向卫振季,难道他又要用当年的价钱买下这幅画?
叶韫潇笑道。“一百?”
卫振季笑着摇了摇头。
“难不成是十块?卫老师这也太……”
“十万。”卫振季立刻接话。
果然又是这个价钱,孟雪文是个人才,他们面前的叶韫潇同样是个像孟雪文的人才。
只是倘若像孟雪文那样,又一次的悄无声息,那就太不值得了。
叶韫潇不可置信地望着卫振季,笑着反问。“您莫不是在跟小辈开玩笑。”
卫振季走上台去,接过助理递来的支票,放在叶韫潇手中。“十万,一分不少。”
她看见支票上大大的“拾万元整”,这是她从未想到的,也不敢想。
她想向卫振季鞠躬表示感谢,弯腰到一半便被卫振季扶起。“不必如此。”
二十年前通讯各方面比不上现在,哪怕叶韫潇的画工比不上当年的孟雪文,这也拦不住叶韫潇的名声瞬间在各大媒体传开。
“今年的上江市艺术展览节迎来一名不速之客——名叫叶韫潇的年轻女子,在此之前没有半分名气。
凭一副冬雨湖亭图获艺术家卫振季十万高价购买,得诸多画家称赞。
据了解,叶韫潇为简雪的学生。
简雪,原江虹大学中文与美术系教授,二十年前同样参加上江市展览,成为各大艺术家相争的人才,她却选择继续留在大学教书,再未参加任何相关活动……”
白宁硕与孟雪文每天听着上江市的新闻,只希望得到关于叶韫潇的消息。
白宁硕看着电视中闪过的叶韫潇和那副画,握着旁边孟雪文的手,面露微笑地看着她。“是金子总会发光。”
孟雪文靠在白宁硕的肩上。“小叶做了我未能完成的事,真希望她能成功。”
白宁硕脸上满满的幸福。“会的,一切都会如意的。”
展览结束后,卫振季将叶韫潇单独留了下来。
“感谢卫老师的赏识。”叶韫潇满心欢喜,没想到如此顺利。
卫振季摆摆手。“雪文最近好吗?二十多年没见了。”
叶韫潇有些疑惑,“您怎么知道是她?”仍颔首。
“老师她很好。而且刚才我觉得,您们都好像认识她一样。”
二十年前,那时候孟雪文比如今的叶韫潇小不了几岁。
年轻人的热血,为了大学里的工作,临时去专研画画,一朝成功,她也彻底喜欢上了绘画。
各种优质课评比,孟雪文都得到表彰,她又参加额外的比赛活动。
那年暑假,在白宁硕的鼓励和陪伴下,她来到了上江,来到这个展厅。
她也没有邀请函,苦苦哀求保安让她进去,换来的却是冷漠。
卫振季当年已经名声远扬,虽不是当时展览的负责人,但是他见到孟雪文的模样,不禁上前询问,看过她的作品后,二话不说地就将她领入展厅。
那是卫振季第一次带人参加展览,心高气傲的他从不与人共同出席展览。
这次却破例了,而且是一个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没有见过的人。
如果不是他当年已经结婚,恐怕孟雪文会成为他的绯闻女友。
他清楚地记着,孟雪文当时画的是一幅雪,明明是白茫茫的一片,却被孟雪文画的那般真实。
纷飞的雪花,地面上积雪的反光都被她勾勒而出,再加上红梅点缀,下笔之粗细无不让人惊叹。
尤其是当他们知道孟雪文才学了三四年的时候,无不惊叹。
卫振季同样画了十万买下那副画。
过后,二人共同进餐。
卫振季希望孟雪文正式进军美术界,尽情地发挥,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却被孟雪文婉拒,她说那样势必会被冠上“艺术家”“画家”的称号,她不喜欢,她还是喜欢平平淡淡、简单的生活。
她还请求卫振季将这件事掩盖下去,她不希望有任何人因为画画去打扰她的生活。
便用简雪一名代替她的称呼,而她的真实身份只有卫振季一人知晓。
从此,知道孟雪文名号的人寥寥无几。
“你很有当年她的风范。”卫振季拍着叶韫潇的肩膀。
叶韫潇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卫振季,上江有名的国画家,也曾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在满腔热血的年龄遇见最美的孟雪文。
二十年不忘的,是画,还是人。
叶韫潇走后,卫振季拨通刚才给他发照片的那个人的电话。
“雾同,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是简雪的学生?”
“简雪?你说的是孟雪文吧。”邹雾同笑道。
“你也知道她的身份?”卫振季端着一杯茶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
邹雾同低头品着那天与叶韫潇共赏的画。“都在上江,我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我提前告诉你,怕你露馅。”
“我还奇怪呢,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来走后门。原来身份如此不简单。”
“未来儿媳妇,我可不希望我老邹家的媳妇在外面处处碰壁。”
卫振季先愣了一下,后又笑言。“那我就祝你儿子早日把这个画家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