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领罚,谢主子恩典。”
绿枝直接额头贴地,一个字都没为自己辩解。
沈嫣儿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绕过她,“光领罚可不行,还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可以。你且说说看,是否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绿枝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是打心底认为,自家殿下是最适合的皇位继承人。
不过她也不傻,刚才不过是一时激动才会“口不择言”,如今冷静下来,想到自家殿下之前为韩管事求情的事,自然知道自家殿下究竟在顾虑什么。
她并不怕死,却也不会白白辜负,自家殿下想要在离月面前保护她的一片心意。
重重磕了个响头,绿枝眼也不眨说谎:“陛下如今春秋正盛,尚不必急着挑选储君。便是他日真等到那一天,那也是陛下属意谁便是谁,并非我等可以置喙。婢子僭越在先,明知故犯在后,且还知错不改,可谓错上加错,便是再如何重罚都不为过!”
认错认得那是相当彻底了。
这要不是深知她的为人,怕是真要以为,她打心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呢。
沈嫣儿抿住微微抽搐的嘴角,冷冰冰道:“没有下一次了,知道吗?”
绿枝连忙保证,“婢子知道,以后绝不敢再犯!”
沈嫣儿缓下脸色,这才颔首道:“这次便饶过你,都起来吧。”guxu.org 时光小说网
绿枝再次磕了个头,这才领着仍旧没摸清状况的单珊珊站起了身。
因为书铺开业在即,向宾客下帖子,邀请他们当日前去书铺捧场一事,便迫在眉睫。
将两个丫头打发出去,沈嫣儿坐到书案后,借着磨墨的动作,暗暗思忖当时应该请那些人到场,以及这请帖究竟该怎么写,才既显尊重又不落俗套。
这是正事。
绿枝和单珊珊都没敢打扰她,让她们出去,她们立刻就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单珊珊因为什么也不懂,倒也不用想太多,依令行事就行。
绿枝从书房退出来后,却立刻换了张愁苦脸,就好像谁欠了她几十两银子似的。
单珊珊瞅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问:“绿枝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绿枝正在想事情,闻言下意识回道:“马上我就要帮殿下去照看书店了。”
单珊珊十分不解,“殿下信重姐姐,姐姐应当高兴才是,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绿枝醒过神来,十分烦恼道:“你不懂,能替殿下分忧虽是好事,可前提也得先把殿下侍奉好了。我这次走得这么急,完全来不及替殿下培养几个贴心人伺候,殿下自己又是心大的,届时那些丫头粗手粗脚的,殿下纵使遭了罪怕是都感觉不出来。”
人家怕主子太严苛,到她这里,反倒怕主子太宽厚。
单珊珊有点想笑,努力忍住了。
“姐姐何须烦扰?不就是担心殿下身边没有妥帖照顾的人吗?”
迎视着绿枝不解的目光,她笑着说道:“珊珊虽比不上姐姐贴心细致,却也有一颗想要报答殿下的心。姐姐只管随意教导珊珊,珊珊脑子笨,虽学不了姐姐十分本事,可还算有股子憨劲,以后必当笨鸟先飞,好好练习,争取将殿下伺候的舒舒服服。”
其实找丫鬟并不难,难得是既要忠心又得贴心。
以单珊珊的背景,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那接下来就只有“贴心”这一点了。
相较于虚无缥缈的“忠心”,“贴心”倒确实不难做到,只要好好调教就行。
绿枝上下打量她一番,终于露出了笑颜,“妹妹可打定主意了?丑话说在前面,你若真决定做我的接班人,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单珊珊嫣然一笑,“不用手下留情,姐姐别留一手才是。”
绿枝被她说的笑了起来,“放心,就算为了殿下,我也会毫无保留的。”
说到做到。
自这日开始,绿枝便尽数将自己的经验告知于单珊珊。
当然,对她的调教也是极尽严苛的。
“错了,殿下早晨并不喜食油腻之物,这几道早点都得划掉。”
“这种香太过浓郁,殿下素来不爱用,以后切不可用这种香料替殿下熏衣。”
“这香料放的没错,但点燃时辰不对,得在殿下临睡前一刻钟燃起,那样味道在屋子里扩散开,不浓也不淡,正好适合殿下入眠。”
“这个料子殿下穿着不舒服,以后若有这种料子,就赏给下面的丫头吧。”
“这衣裳配饰倒是搭配的不错,很适合殿下的气质……”
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错漏百出,到后面终于让百般挑剔的绿枝,露出满意笑容,直接开口赞赏,单珊珊可谓是把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了。
比如为了背出沈嫣儿喜欢讨厌的菜色,单珊珊是白天也背晚上也背。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结果做梦时都在嘟嘟囔囔的背诵。
和她一屋住的小丫头给吓得不轻,还以为她疯魔了。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邸,大家私底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说的最多的就是绿枝太过严厉,愣是把个好好的小姑娘给逼疯了。
单珊珊本人却并不觉得严厉,反倒十分感谢绿枝的倾心教导。
绿枝投桃报李,自然是越发用心的调教她。
沈嫣儿也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本来还以为她们会有龃龉,暗地里观察了好几次,见她们是真的相处和谐,并非在做表面功夫,这才放了心。
忙忙碌碌数日,沈嫣儿总算把所有请帖都写好了。
绿枝现在还没有去书铺,这次送请帖的事情依然交给她。
车夫早已套好车,在角门等着了。
绿枝刚从里头出来,他就赶忙将小木凳搁下,等到绿枝走过来,便恭敬询问道:“绿枝姑娘,咱们先去哪里?”
踩着木凳上了车,绿枝想了想,吩咐道:“先去岚公子府上吧。”
车夫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哎了一声,等她进去坐好,便跳上车辕,一甩马鞭。
驽马仰头嘶鸣一声,迈开四蹄,拉着车厢,朝目的地驶去。
车轮轧在青石板砖上,发出骨碌碌的脆响,就像是一首无言的小调。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始才在一道吆喝声下徐徐停下。
“到了,绿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