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曲舞已经换了换,轻纱被掀起,这个舞台暴露在众人面前,舞女在台上盘旋,引得宾客热烈的鼓掌声,黑夜已至,热闹才刚开始。
“徐兄,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已经喝了半醉的公子哥半勾着徐青池的肩膀,摇摇晃晃的举着手中的酒壶,往他的杯中倒酒,杯中已满都不知,好在后头的人扶了一把,才将被压着的徐青池解救出来。
后头的那人名叫严辉林,是城中严家车行的二公子,最爱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这个艳春楼是他日日要来之处,对这里可谓是熟悉如归家一般。
“徐兄,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他喝的有点多。”
“无碍。”徐青池面不改色的掏出手帕将浸湿的手擦了擦,“我听朋友说这艳春楼的一等姑娘惊艳绝色,严兄可有见过?”
严辉林挑了颗花生,熟练的抛进口中,靠近徐青池说道,“这一等姑娘一夜得上百两,我哪有这个钱,顶多就是叫个三等姑娘。”
一等姑娘需要上百两,石山说王首富是最近才经常来瞧明翠,那个钱会不会是最近才得到,所以才频繁出入艳春楼。
“我听人说,这楼中有朵解语花,叫明翠,今日瞧了那木牌上没她的名字,可是被人赎走了?”
徐青池刚问出口,边上醉醺醺的人便说道,“原来徐兄是慕名而来啊,可惜,不凑巧。”
徐青池瞧着对面说话不利索的人,追问道,“这是何意?”
那人打了个酒嗝,“今晚我本来也打算找明翠姑娘,可月姑说,明翠姑娘昨日出门后,便身体不适,所以见不得客人。”
昨日出门?
徐青池想到王首富,他昨日死在春巷,难不成就是见了明翠?一个艳春楼的姑娘,在这个案件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那边发什么事了?”
这桌人正聊着天,突然听到打听一阵骚动,便好奇的问了一句,惊动沉思的徐青池,转头看去,只见人群逐渐往后院走去,视线自然看向林夕那处,只是那处已然空无一人,皱着眉头,立即起身往后院走去。
严辉林扒拉下身旁的醉鬼,瞧见徐青池的声音,着急的对其喊道,“徐兄,等等我啊。”
通常艳春楼最热闹的地方是前院大堂,后院甚少有人来,今日厕所前头难得聚了一堆群众,他们对着厕所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只是没人敢上前,因为厕所前头一男子抛着一把开刃的匕首,好看的眼睛此时犹如凶狠的野兽,逼得人群不敢靠近半分。
在这男人身后,一个姑娘的声音若隐若现,她苍白的脸色带着还未平复的恐惧,显然方才瞧见可怕的事,这使得下方的人更加好奇。
“怎么回事?”徐青池挤过人群,瞧见拦在前头的妄念以及拉着他不放的林夕,眉头紧皱,他不过离开一会儿,怎么就到了这种局面。
妄念见徐青池来了,收敛几分冷漠,指了指女厕说道,“进去看看吧,里面的人和王首富一样,是这丫头发现的。”
和王首富一样被吸**气枯竭而死吗?徐青池看了眼林夕除了被吓懵外,并未受伤,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此时死者为大,他看了看周围瞧热闹的人,半晌才收敛那份探究的目光,刚准备抬脚走进,身后便传来焦急的声音,“大人,属下来晚了。”
来人正是带队守在玲欢巷附近的连老三,今日大人独自行动,衙役不放心,自告奋勇守在玲欢巷外头,瞧见有奴仆匆匆忙忙从里头跑出来,他们想都没想就往这里赶,果然是艳春楼出事了。
“大人?”紧随其后的严辉林瞧见衙役对徐兄喊大人,顿时愣了愣,能让衙役如此恭敬对待的,除了县丞大人,还能是谁,没想到县丞大人也喜欢逛青楼。
无视严辉林不对劲的目光,徐青池冲着老三点点头,“如此,大家进去瞧瞧吧,对了,派人去把赵钦找来。”
走上台阶,他似乎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看着妄念两人,“接下来的事由我处理,劳烦你把林夕送回林府。”
妄念看着拉着他衣袖的姑娘,见她依旧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只好点点头。
衙役将女厕的灯点亮,三个隔间都被灯光笼罩,最里头的隔间门已经打开,刚进去瞧见的衙役顿时一股毛骨悚然。
隔间里头的恭桶上坐着一具干枯的身体,褶皱的脸上同王首富带着惊恐之色,与衙役们对视着。他双手抱环,似乎临死前还抱着一个人,不过手指不正常曲折,想必是有人生生将其掰断,最让人恐怖的是,他的双脚断裂,从不平整的断裂处可以瞧出,是生生被扯下的。
自王首富尸体初验的结果,赵钦尸体被吸食干净后,皮肤还是会保持一定的韧性,就如此时的断肢一般,如果要用蛮力将他折断,皮肤就会出现不规则的断痕。
“大人?”
连老三还是一副神色未定之状,转头瞧见大人上前,疑惑的喊了一句。只见他伸手掀开死者不整的衣衫,视线落在垂挂腰间的玉石中,那玉石雕刻骏马奔腾的模样,只是上头并未留下死者身份的字样。
艳春楼做的是开门迎客的生意,什么人都能来,若是熟客,想必楼中人能认识,徐青池将手中的玉石交给连老三,“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对这玉石有印象。”
“是。”
短短两天,镇上发生两起命案,死者皆是精气吸食殆尽而亡,王首富同艳春楼的明翠姑娘相识,死在春巷,第二个人直接死在艳春楼的女厕里,两个案子跟艳春楼都都有联系。醉生梦死温柔乡,这话说的正是半句不差。只是这两位死者为何会死,两人之间是否有联系,与艳春楼之间是否有关联,这些都是疑团。
徐青池抬头看向黑夜之下,被暖光笼罩的楼层,心中升起丝丝寒意,这艳春楼在的此处的案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大人,认识这玉石的人问到了。”
徐青池听了这话将视线收回,看着跟随老三来的人正跟自己打招呼,正是今夜认识的严辉林微微点头,便让老三去见周围瞧热闹的人驱逐。
“严公子……”
“徐兄,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县丞大人。”徐青池话还未说完,就被对面的人截了胡,严辉林摸着下巴将徐青池全身看了个遍,“如今看来,徐兄气度不凡,不是我等能比,是在下眼拙。”
徐青池抽了抽嘴角,他方才怎么没发现此人如此能拍马屁?此时案情要紧,徐大人没有闲聊的时间,继续说道,“衙役说你认识那块玉石的主人,不知此人是?”
严辉林此时才想起他自己来的目的,连忙点头,“是,我的确认识玉石的主人,说起来,我们家同他还有些渊源。”
死者名叫吴冯生,是吴家车行的掌柜,算是个老牌子,在镇上开了四十多年,近几年因为港口的原因,生意少了些,好歹是维持了生计。严家同吴家是竞争关系,虽说没有到闹开的地步,但是私底下没什么好脸色,严家去年换了严大公子当管事,同外头的方正船行签约进货,又将这些运输到路途不便的城镇,是费时了些,但赚的不少。
吴冯生瞧见如此,立即模仿起来,同穆风船行合作,只是如今的吴家已经比不得严家,凭借当年老掌柜的脸面,和周边镇上的商铺签订协议,为其送货,多多少少能赚上不少。
只是这想法是严大公子提出,吴冯生转眼模仿起来,实在让严家不满,只是生意场上都是如此,心生不满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
“你说这个玉石是吴冯生的东西?”徐青池提着玉石的线,一条简单的穗子将玉石挂起,样式普通,可以说是大街上随处可见,为何严辉林一眼就能断定此物是吴冯生的东西?
严辉林显然是瞧出徐大人的疑惑,立即解释道,“徐……大人,你瞧这马的右前蹄,当初吴家曾来我严家闹事,有个工人不小心砸到这玉石,所以右前蹄上,留着一道裂纹。”
徐青池拿起玉石仔细观看,的确有一道裂纹,看来严辉林说的是真,便将玉石收起,对其说道,“严公子既然常来艳春楼,想必认识常来的熟客,不知这吴冯生是否也是常客之一?”
“他啊,他不常来,平时扣得要命,怎么会常来?”严辉林摆手笑道,只是说完想起什么般,补充一句,“这人来的时间还挺规律的,基本是每月十五来,今天不是十五,我还纳闷衙役怎么拿着他的玉石。”
“每月是十五来?”这是什么怪癖?徐青池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确定他每回都是十五来?”
“自然。”严辉林很是自信,“徐……大人,自可以去问问楼中奴仆,他们都知道他的怪癖。”
徐青池抬头看了眼天空,弯月在云层中穿行,倾洒而下的光芒落在地面,延伸至修剪整齐的草地上。夜色甚美,亦是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