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住的地方不远,绕过两条巷子,那里是一片老宅子,听说黄家几十年前就住在此处,当年也算是个有点小钱的生意人,后来家道中落,这没办法才会让妙妙小小年纪出来上工。
如今黄宅因为没人修缮,破破旧旧,门前的辅首早已失去原来的颜色,但还算干净,生长旺盛的桃树小心翼翼的生出半截结了半熟不红的果子。邻家的孩子正垫着脚尖,伸手去摘。见到有人从巷子里走来,吓得一哄而散。
林夕抬头正好同回来捡鞋子的孩子对视一样,只见那孩子拿着鞋子的手一顿,过了几个呼吸才拿起鞋子拔腿就跑,光洁的脚丫踩在满是碎石的路上,半声不响的。
林夕忍不住提醒一句,“还是穿上鞋子在跑吧。”
哪知这话刚落,那孩子跑的更快,提着鞋子的手晃动着,消失在街角。
林夕见状笑了笑,才上前叩门。声音响了许久,里面的人都没动静,林夕有些纳闷,刚要喊人,就听到里面传出黄妙妙隔着门小声问道,“谁啊?”
“妙妙姐,我是林夕。”
听到这话,门口终于有了些许动静,门栓被卸下,门后露出几日不见的黄妙妙,此时的她满脸疲惫,看到林夕时眼睛多了几分亮光,“你怎么来了?”
“我娘亲怕你没时间煮饭,特意让我给你们两个送吃的。”林夕举起手中的食盒,笑着走进宅子。“我瞧着桃树都长到外头去了,刚才还碰上邻家的孩子过来采摘。”
妙妙看了眼倚墙而长的桃树,笑着道,“我娘说,今年这桃树长得好,不修剪正好让隔壁那些调皮的小子也一同尝尝。这桃子还没到全熟的时候,此时吃还涩得很,前日我出门碰上同他们说了一回,果然是不听劝。”
黄家的宅子如今只剩堂屋和三间房,门右边还有一间厨房。因为黄母最近生病,妙妙跟着食肆上工,整日早出晚归,多日没人的打扫,整个院子都脏乱不堪。
领着人进来的黄妙妙一阵脸红,支支吾吾的解释,“我这几日太忙了……”
林夕丝毫不介意的摆摆手,顺便拉了把小板凳坐下,扫了眼黄母的房间问道,“可让大夫来瞧过了?我这边还有些私房钱……”
说着,正要从腰侧掏出钱包,被妙妙一把拦住,“不用了,今早师傅已经借了一笔钱给我了,那钱还没用完,我可能不能在拿你的钱了。大夫说就是偶感风寒,这几日好好吃药便能好。”
林夕听了倒是松口气,黄母这个病拖了许久,时好时坏,黄妙妙赚的工钱大部分都投在这里,这次听说生病,还以为是大病。
其实黄母这个算是心病,这事应当要从几年前说起。黄母其实有个亲生儿子,比妙妙大上五岁,十五岁那年,在港口找了个搬货的活计,结果一夜不慎掉到河里淹死,连尸首都没有找到。而妙妙是三岁时被亲生父母遗弃都在大街上,后来被当做黄家童养媳收养。黄父早逝,黄母给人浆洗衣服把两个孩子养大,没了亲生儿子,想想年纪尚小的妙妙硬生生扛了下来,只是心病一直压在心里,熬了两年终究扛不住,自那次生病之后,黄母便没办法在做工,索性当时妙妙已经在食肆做工,多少有些收入,加上变卖家中值钱的东西,支撑起黄母的药钱。
不过最近黄母的病越发频繁,林夕瞧了眼憔悴些许的妙妙,关心道,“没关系,你要是不够用,尽管找我就是了。”
妙妙笑着接过林夕手中的食盒,没有接这话,只是说道,“我娘刚喝了药,现在睡着了,这个等等我热了给她吃。”
林夕一听,本来打算进屋瞧瞧黄母的心思歇了大半,这人刚睡着,若是进去打扰人家休息实在不好。
“对了,听师傅说,你最近几日在帮县丞大人查案,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将食盒清空,妙妙提着空食盒对林夕说道。
林夕憋着不说话,一眼就被妙妙看出,“可是和县丞大人吵架了?”
被林父说了一顿,林夕也不敢说全是徐青池的过错,半晌才说道,“这几日跑上跑下累死了,趁着今日我好好歇歇才行。”
黄妙妙同林夕相识数年,岂会不知林夕,瞧着她这般不自然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撒谎,也不点破,端了杯加了蜂蜜的水,递给林夕道,“既然如此,喝了这杯水,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也不急”林夕喝了一口,甜度是刚刚好,舒服的眯着眼睛道,“咱们两好久没聊天了,妙妙姐,你可别赶我回去。”
“粘人精。”黄妙妙点了点林夕的额头,拿起黄母平日放丝线的篮子,随手整理起来,他们家一贯穷,黄母就算在病中也会找些清闲的活计,上个月邻家大婶介绍了绣庄帮忙旧丝线的活计,这事虽费神,但绣庄不催人,黄母做做停停,半个月还有多数堆在这里,黄妙妙平日回来也会帮忙整理,只是黄母不舍得让她熬夜,收进房间,今日正好清闲,妙妙请假不用上工,便开始收拾起来。
林夕绣技不行,帮忙整理丝线还是可以的,她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今日我去食肆发现说书先生,他讲故事讲得可好了,不知道娘亲从哪里找来的?”
“刚从外地来的,本来是在街口说书,结果被混混搅了局,被我瞧见。我顺道和师傅提了提,没想到师傅将此事放在心里,让人来店里说书,这几日因为说书先生,食肆的生意好了不少。”
气温逐渐接近酷暑,人流少了许多,林家食肆本来就是走平民路线,人流少了对其影响颇大,林母对自己的手艺自然信得过,只是比不得其他酒店花样多,思虑了许久,只能从新鲜事物中下手,这说书先生便是其中一步。
“是啊,前几日我在店中,楼上包间是一个人都没有。”就算不关注这些,林夕也能从账本中瞧见一二,林家如今虽不缺钱,但这毕竟是林母一手扶持起来的店,自然是想尽办法提升业绩才可。
“说起楼上的包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这话格外熟悉,方才林父也这般说过,此时林夕可不敢错过任何线索,拉着小板凳立即缠上去,“不会和王首富有关吧?”
黄妙妙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一回师傅把厨房的香料用完,我去采购回来之后,瞧见王首富与一名头戴牡丹花的女子拉拉扯扯,隐约间我听到他喊了一句,月……月什么来着。”
“月姑?”
“对!”妙妙回应之后又立即惊讶的看着林夕,“你知道她是谁?”
“算是见过几面。”
月姑和王首富相识并不奇怪,一个是常去艳春楼的恩客,一个是老鸨。拉扯能说什么?瞧着月姑的年纪不过比王首富大上几岁,莫不是王首富和月姑也有一腿?
想不通这些,林夕对认真盘丝线的黄妙妙问道,“妙妙姐,你可有听到他们争吵什么?”
黄妙妙手中的动作未停,认真将手中的结扣松开,才说道,“当时我站的甚远,具体没听说清楚,只是有几句王首富说的大声,说什么路线错了,浪费他不少功夫。”
林夕皱着眉头,所谓的路线莫不是他们来历不明的银票来历,再加上明翠口中说的巧货,她不由好奇,他们之间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居然如此隐秘。而且他们当中的第四个人不会就是月姑吧。
正巧,月姑是女子,三个案子正好都和艳春楼有干系,莫不是因为分赃不均,所以月姑杀了三人,所以昨天他们问明翠时,月姑很是淡定,她知道的明翠不是凶手。
可那天月姑明明派人来找四位姑娘,不来找人还能拖延一段时间。不对,她要是不找必定引起她人怀疑,而且穆风的管事也会报官,根本拖不了多久。还有林父说的,那个穿黑衣金丝绣纹衣服的人还未查清,他们之间到底隐藏了什么?
黄妙妙瞧着林夕的表情来回变化,应当在想什么,便没有出声打扰,两人坐在屋檐下,一人盘丝,另一人皱着眉头冥想,这幅情景是格外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