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颇为急促的传来,只见一个人影在空无一人的巷子左右观看,最终停在分岔口有些不知所措的四处观望,此时正是掉队的任道长。
他一身家当并不轻巧,方才一个不留神,前头三人都不见踪影。今日的夜晚并不凉爽,但任道长都忍不住抖了抖,额前的汗水更是止不住的流。
“怎么都没人了?不会又被抓了吧。”
上回被抓之事让任道长产生极大的阴影,没瞧见人影自然便想到那处。想起他曾见过两回的阴兵有些犹豫,毕竟心中的恐惧一时不能消除。
任道长提了提背后的大刀,突然听到后面有些轻微响动,顿时有些毛骨悚然,紧张兮兮的拔出布袋中的桃木剑指着那处说道,“谁谁……谁在那里?”
除了还有几只还未睡着的鸟儿飞过,没人回应他,此时夹带一股潮湿水汽的风在巷子中穿行,正好将围墙内的冒头的树枝吹开,微弱的月光倾洒而下正好落入阴暗处,一道人形轮廓隐约勾勒,顿时让任道长不寒而栗,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何人大半夜出来吓人?”
那人顿了一秒,旋即像才反应过来般,立即往巷子更深处跑去。
这时,任道长察觉有些不对劲,立即跟了上去,深夜不睡觉,还在这一带晃悠,瞧见人就跑肯定有问题。
而林夕这边带着妄念、徐青池原路返回找人,大半夜为了不惊扰阴兵,几人都没带灯笼,索性今日月色不错,能隐约瞧见周边环境,刚走到拐角去就瞧见一道黑影穿过,旋即一阵响动迎着风消失在另一角,这幅场景站在前头的林夕看的最是清楚,更是一眼认出追在最后面的人正是任道长,下意识跟了上去。
“哎,你跑什么?”
跟在后头的徐青池一眨眼的功夫,便发现前头的林夕背影消失在拐角,一脸纳闷的问道。
“任道长在前面。”
一旁的妄念眼神好,注意到林夕跟着的人正是任道长立即也跟了上去,徐青池瞧见自己被落下自然也是跟上。
那人很熟悉这附近的地形一直躲在阴暗处来回在巷子中窜动,背着一堆东西的任道长根本跟不上,再加上这几年在镇子上养得肥肠满肚,就这段路都跑得气喘吁吁,扶着墙壁一阵头晕目眩。
“任道长,你没事吧?”林夕刚追上就瞧见人道长靠在墙上,脸色苍白还汗水直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声音时断时续,任道长倒是第一时间听出是林夕的声音,手指有气无力的指了指那人消失的方向,示意林夕继续追人。
好在林夕聪明,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又瞧着任道长除了脸色苍白,似乎并没有事情便往任道长指的方向追去。
洁白的月光铺满错落的屋舍上,燥热逐渐被黑夜吞并,只见那犹如迷宫的巷子中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出来,只见那人行色匆匆,却始终将自己的声音映入黑暗之中,时不时看向身后,确定并无人跟上之时,这才谨慎的掀开墙壁上的爬壁虎,一道不足半人的矮门赫然出现,他熟练推开门弯着腰躲进那处,门掩上的那刻被掀开的爬壁虎又重新恢复原来的模样,似乎从来这里没有人出现。
约莫几分钟后,地面多了一道影子轻巧的从墙上越下,蓬松的尾部摆动了几下,耳朵弹了弹,乖巧的对后头叫,“吱吱!”
不过几秒,一人喘着气跑到此处,抬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巷子的尽头,除了灰球就只剩三面墙,林夕看了眼周围喃喃自语,“奇怪,不会跑岔了吧?”
说着,又在分岔口左右瞧了瞧,似乎都没有听到动静,这才往灰球所在的方向走去在,正好瞧见满墙的爬壁虎,略微好奇的瞅了两眼才说道,“灰球,你是不是跟丢了?”
“吱吱!”灰球略带委屈的叫了两声,虽然它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突然间没了踪影,但的确是从这里消失的。
林夕敷衍的摸了两把灰球,看着前头的略矮的墙,莫不是人从这里翻过去了?正准备上前瞧瞧就听到身后一道唤声,“林夕!”
“妄念,你怎么跟上来了,任道长那边……”
“徐大人正在照顾。”妄念看了眼周围,“任道长说你在追人。”
“没追上,灰球方才就停在这里,我想着这人应该是从这面墙翻过去了。”
林夕没追到人正是一肚子火,指了指前面的矮墙,打算翻过去瞧瞧,不过被妄念阻拦,“先回去瞧瞧任道长,明日再来查看。”
夜色已晚,正是众人熟睡之时,林夕一个未受训练的人想翻墙寻人并不容易,若是被人当成贼抓住可不是好事。
林夕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同意妄念的提议,转头正好瞧见灰球正用爪子刨爬壁虎的墙壁,一脸嫌弃的抱起它,“灰球别乱刨东西,走吧,回家了。”
说完,便跟着妄念走出巷子,可两人并未瞧见厚厚的爬壁虎之下,一扇沉淀岁月的矮门若隐若现,又被一阵风掩埋了踪迹。
回到任道长那处时,任道长已经恢复原来的模样,正同徐大人说着过程。
“我刚刚就瞧见那人站在拐角处,大半夜谁没事站在那处,若只是瞧热闹的大可站出来说明身份,这人倒是直接跑了,搞不好此人知道阴兵的事。”余光正好瞧见林夕与妄念,立即反问道,“有没有追到那人?”
“跟丢了,那人对这一带比我还熟悉,被他七绕八拐甩远了。”
徐青池倒是意料到这个情况,索性这次出行没有人员受伤,就算没收获,也是好事,便开口让几人回去。
已经接近子时,白日的温度算是彻底消散,又多了几分夜晚的凉意,回程没了目的似乎快了一些。任道长与林夕住在双环巷,徐青池见任道长做人的确靠谱,便劳烦任道长送林夕回去,自己则是与妄念往衙门里去。
大街上的灯笼已经灭了大半,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时不时因为走动而重叠,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外,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妄念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前面的人身上,从一开始,徐青池不管对他还是他扮演的弥途都持有怀疑,这次居然会因为林夕的话不再追问他,当真是奇怪。徐青池是个聪明人,早已猜出他就是迷途更是妄念,依照他的性子这情景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
前头的人已经停下,一双明亮的眼睛之内夹杂着些许疲惫,一夜的奔跑对于他这个没怎么运动的县丞来说,的确有些费力。
“无事。”
这两字说完,两人又陷入诡异的寂静,约莫几个呼吸之后,徐青池才说道,“林夕说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相比于刨根问底,我还是希望你愿意自己同我说。至少黄妙妙一案之后,我认为我们两人应当是朋友才是。”
妄念一听这话,顿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前头的人半晌都未说话,倒是徐青池忍不住皱眉,“难道你觉得本官当不得你的朋友?”
妄念瞧着略带怒意的徐大人,突然笑了笑,“你还是老样子。”
“你说什么?”
声音很小,像是喃喃细语,徐青池站在两步开外压根没有听清这话,还想追问一番,倒是妄念先行两步,脑袋后背着手,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诚,令徐青池多了几分熟悉感,“走吧,今夜可真是累死我了。”
想必是这几日因为案子,神经迷糊了,徐青池无奈的笑了笑,跟上妄念的步伐,往衙门方向走去。
……
清晨,外头的街上刚热闹起来,林府就开始一阵喧闹,坐在树下遮阳的老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正好奇的望着那处,半晌才温温吞吞的说道,“是哪个孩子在屋子里折腾啊?”
一旁年轻些的老妇人停下手中的针线,笑着同一旁的老太太说道,“还能是谁,都是糕糕那丫头,一早上跟她爹爹说要找东西,这要是笙哥回来怕是又要一阵头疼。”
“糕糕是谁家的孩子?”老太太挥着手中的蒲扇,舒服的眯起眼睛,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一旁的老妇人听后叹口气,最近老太太这个记忆力越发不好了,不仅忘记周围的邻居,这几日连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记不清了,正打算解释一番的老妇人还未开口,就听到老太太接着说,“这外面的日头晒得很,惜儿说出去找伙伴玩,不知道回来没有,你记得把绿豆汤备上,多加些糖,她爱喝。”
老妇人脸色微变,后头又瞧见老太太面色如常,在摇椅的摆动下已然沉睡,手中的蒲扇都已经停了,只好放下手中的针线,拿起蒲扇给老太太扇了扇,看着不远处一阵闹腾的屋子,思绪已然走远。
屋外发生的事并未影响屋子里的人,林夕正指挥着休沐的文哥以及他的两位好友,连康安和周成武找东西,没错,自从上回周家夫人来闹了一场反倒让两人变得亲密,短短几日两人的关系简直是突飞猛进,周成武自然也不会再随意欺负人。
“咳咳,阿姐你确定东西在这里?”
这间屋子原是林父的书房,后来不做画之后,屋子就闲置了,也就文哥读书才开始用,只是架子上的书不适合文哥这个年纪的人读,多年无人翻阅沾了些灰,这一翻找,灰尘满天飞,没一会儿站在书架下的三个孩子全变成灰脸。
“阿嚏。”窝在桌山睡觉的灰球被迎面扑了一脸,不适的打了一声喷嚏,立即识时务的跑到另一角,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林夕隔着老远捂着鼻子,完全没有当长姐的意思,声音含糊不清,“肯定在这里,我记得爹爹描绘过一份,就是不知道他藏哪里了。文哥,得找个时间把这里清一清,不然书都要长虫了。”
“唔!”文哥含糊不清的回答,显然心思全放在找东西上面。
“这是不是因为问问林叔叔比较好?”周成武拿着手中的书册反问。
文哥撇了撇嘴,“自从爹爹有了娘亲,这几年来书房都不来了。”
正说着,一旁认真寻找的连康安倒是翻出些东西,“是不是这个?”
林夕抬眼瞧去,只见安哥手上摊开的图正是她要找的两镇地图,顿时惊喜说道,“就是这个。”
林夕从安哥手中接过那张图,摊放在桌面上,这东西是当初林父初学画不久的练手工作,当时镇长家的地图破损,为了重新制作特意找到四方文宝阁,柳阁主当时见林父天赋不错,特意让他接这份工作,只是当时画技生疏,还画毁了不少,前后忙碌了三个月才将这个工作完成,这幅画是完成地图前的最后一幅画,从线条上依旧能够看出当年林父的手艺青涩,不过整张图还是完整的。
“这图有什么用啊?”
周成武凑到文哥身旁小声问着,生怕惊扰林夕,自从上回因为林夕被周父打了一顿,如今在林夕面前就像遇上老虎的猫乖顺的不行。
“不知道。”阿姐的心思他向来都摸不透,不过一定有她的道理。
连康安见林夕如此认真,自然不敢打扰,只是同两人说道,“要不我们出去等吧,别打扰林夕姐姐了。”
话刚说完,林夕就拍着手说道,“找到了,找到了,文哥我去一趟衙门,你们乖乖呆在家里。”这人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三人面前,文哥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问一句,“阿姐,你中午还回不回来吃饭?”
“不回来!”
文哥撇了撇嘴,喃喃自语道,“娘亲说的果然没错,阿姐就是被养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