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地址格外特殊,因为这个城中,由两个小镇结合而成,青丝镇与纳桑镇,青丝镇擅长养蚕吐丝,纳桑镇则是擅长纺布,两镇相辅相成,才创造此城繁华鼎盛之势。这选来选去,最终将县衙建在两镇之间分割的河边。
只是此处地方甚小,只够建一座县衙,这大牢的地址根本没地方见建,后来是两镇长协商,将县衙后头的宅子腾出,只是这大门只能设在县衙后面大街上,县衙绕过去还需半盏茶的时间。
林夕早就算着这个时间,一早串通文哥找了几个同窗,直接冲上去说要见师母,不依不饶,拉着前来阻拦的衙役不放。而林夕则是乘着混乱抢了牢头顾衙役手中的钥匙,拔腿就跑进大牢,里头的衙役压根没注意到发生什么事情,就被林夕钻了空子,仗着自己是县丞表妹的身份,在大牢里头横冲直撞,这一通乱跑,衙役还真被甩远,只是大牢里头昏暗的很,林夕分不清方向,直到大牢一处尽头才看看停下。
刚准备回头,转身就瞧见眼前大牢里头坐着的人正是几天前被抓进大牢的何莲花,只是此时的她透过墙上不大的窗户,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何莲花?”
林夕唤了一声,坐在床上的人毫无动静,依旧是方才那一副状态,林夕以为她没听见,又叫了一身,“莲花姐?”
偌大的大牢内只有林夕的声音在回荡,跟着栅栏的那人纹丝未动,杂乱的头发遮掩她半张脸蛋,摊着的手掌上留着漆黑的污渍,像是结痂了般。
林夕皱了皱眉,又唤了一声,“孙夫人。”
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没想到这次倒有了反应,她动作缓慢,扭着僵硬的脖子望过来,林夕这才发现她不仅手脏,就连脸上都斑驳不堪,痕迹自眼皮而下,直到嘴角,看着是格外的恐怖,她缓缓抬头,看向林夕的目光暗淡无光,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般,静静的注视着。
被盯着的林夕汗毛直竖,立即吓得退后几步,她觉得这时候的何莲花邪性十足,就像是没了精气神的玩偶,空洞的眼神随时能将人吞没。
“林姑娘。”
正当林夕被和莲花吓住时,边上传来衙役的叫声,她这时才想起来,她是来弥途的,提着裙子的林夕匆匆往声音的反方向跑去,只是她并未注意到,当她离开之时,牢中的何莲花突然嘴角上咧,看着林夕离开的方向笑得很是阴森。
大牢常年被阴暗笼罩,即便快到六伏天,里头有股阴凉的感觉,再加上方才见到何莲花那副模样,林夕吓得是三魂不见七魄,慌不择路到处乱跑,始终没有找到弥途的位置,喘着粗气想着如何是好,耳边就传来细微的声音,似乎是念经声。她顿时眼前一亮,能在牢内念经的,除了被抓进来的弥途还能是谁。
顺着声音寻去,林夕终于在光线明亮的一处找到弥途,此时外头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破旧的僧袍上,似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他双目紧闭,面目慈悲,手中依旧拿着光滑的佛珠,有序的转动着,干涩的嘴巴念叨的是晦涩难懂的经文,犹如庄严的佛陀般,普照众生。
时间紧迫,林夕立即唤道,“弥途,弥途师傅……”
半晌没个反应,林夕只好捡起边上的小石子,本打算砸在弥途身上,结果一个措手直接砸到弥途光亮的脑袋上,留下一块红色印记,顿时一阵心虚,沾了灰尘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裙摆上毁灭证据。
这一举动真把弥途唤醒,抬眼瞧见林夕,露出一丝错愕的表情,“小施主为何在此?”
“来瞧瞧县丞大人有没有虐待你啊。”说着林夕将手中护着好好的食盒打开,里头准备了几份糕点,都是她精心挑选的,见弥途一副茫然的模样,立即朝他招招手,“快来啊,给你带了点吃的。”
说着把里头的糕点都塞进弥途怀中,边拿边解释道,“我特意挑选了些能放的糕点,就算你在里头呆半个月都没事……不对不对,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救出去。”
弥途脸上毫无波动,只是感激的说道,“多谢小施主费心了。”
“没什么,助人为乐嘛。”林夕笑嘻嘻的说着,突然想起方才弥途的举动,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方才在干嘛呢?叫你也不应。”
“贫僧在念往生咒,李施主被人所杀,身体破损,恐怕魂魄难安,到底是贫僧之过,希望能借此让她安息。”
见弥途说这话时,眼睛闪过一丝怜悯与懊悔,再想想徐青池的话,林夕实在觉得他是怀疑错人,回头定要找他再理论理论。
早上刚用过早膳,弥途并不饿,不过林夕催着他吃,他很是给面子的吃了一块,刚咬一口,就听到林夕说道,“我刚刚碰上何莲花,就是孙译的妻子,她就在右边的牢房。”
县衙大牢本来就是临时拨地搭建,所以没有分男牢、女牢,只是隔了长长的通道,不过城中的治安好,平日顶多就是小偷小贼在里头关上几个月服役,大部分牢房空置,弥途被带进来并未路过何莲花的牢房,所以并不知道她居然关的如此近。
“她很奇怪。”林夕托着腮,对弥途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之前见过她,就是案发的前两天,当时她脸色虽然蜡黄,只是淡淡的,但是这次的蜡黄跟涂了颜料似的,而且双眼无神,跟失了魂魄的木头人似的。更奇怪的是,我叫她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唯独叫了孙夫人,她才回头。你说她是不是中邪了?”
林夕想起衙役们说的,当时他们赶至,孙译已经昏迷,何莲花正打算给他最后一击,几个衙役上前拉扯,才将她拉下,当时的她似乎疯了,脸上的血染红她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孙译,跟有血海深仇般。
不过,后来等徐青池提审之时,何莲花又拒不承认,待着牢房里头一言不发,这才让这个案子陷入僵局。
林夕也觉得觉得这个案子古怪的很,如今见到元凶,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确定,说不定就是哪个人瞧着孙家的生活蒸蒸日上,一时嫉妒,才对孙家吓了咒。林夕这边思绪活跃,弥途却不见半点反应,抬头正好瞧见弥途吃着糕点,眼神闪烁,不知想到什么,好奇道,“你想到什么?”
张口将手中的糕点吃进去,弥途双手合十道,“小施主该走了。”
话落,脚步声与呼唤声越来越近,林夕心里顿时紧张,冲着背身的弥途说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快告诉我啊,说不定能帮忙出去。”
回应他的只有又起的念经声,林夕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满,这和尚就知道卖关子,又奈何不了他。
“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外头大人还在等你,赶紧走吧。”顾衙役绕了大半个牢房才找到林夕,见到人好端端的站在牢房门口,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把人请出去,人要是在牢房里有个三长两短,几个他都不够赔的。
林夕见大势已去,也不敢挣扎,乖乖跟人出去,只是走到拐角的时候往何莲花的牢房里头看了一眼,瞧见她又恢复初见的样子,认真的望着外头的天空,林夕伸长脖子望去,被前头的顾衙役催促一声只好放弃。
从牢房出来,看见被她召集的孩子们一个个缩得跟鹌鹑似的,听着徐青池训话,林夕见状不对拔腿就想跑,结果被徐青池抓的正着,跟着孩子们一道挨批。
最后的结果,今日在牢房门口闹事的孩子都被长辈拎回去挨了打,连夜罚抄书籍,为首的林家姐弟更惨,被林母压在县衙各挨了五记板子,回家还得抄写林家家规,不满二十遍不得出门,变相禁足。
本以为当夜应当是风平浪静的夜晚,只是没想到午夜刚过,镇上闹鬼的传闻长着翅膀飞遍整个城池,而这个传闻的中心地,依旧是西大街,且就在孙宅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