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在门口的姑娘叫小绣球,家中欠了债,父母还不起债,把这姑娘买到艳春楼。姿色一般,做不得姑娘,只能做粗使丫头。月姑见她年纪小,便留在自己身边调教。
其实她并不知道,小绣球看着听话,实际很恨月姑,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落入烟花之地,是月姑一手安排。会有这个怀疑是当初月姑逛街时,见到过小绣球,说了句可人怜的小姑娘,没过多久就被父母卖到这个地方。
小绣球虽然是伺候月姑,心里对其却是怨恨,每每瞧见月姑更是咬牙切齿。今日月姑起床,让小绣球去后院让水房烧水。
这种事小绣球做习惯了,倒没觉得怎么,只是今日去后院的路上遇到一人,这个时间段,楼中无事,几位姑娘没有这么早起床,后院空无一人。路上碰上人让小绣球心生疑惑,走进才发现是个蒙面人,以为楼中遭贼,当下便要大声喊人,哪只这人手掌一点,自己浑身一僵,便不得动弹,身不能移,口不能言,当时小绣球以为她命休矣,哪知那黑衣人直接拿出一瓶药,告知此物本有剧毒,只要他将其放进月姑入口的食物之中,几瞬间就会要了她的命。
小绣球在楼中待了半年,对月姑早已恨之入骨,听到这话顿时起了心思,只是她留了分心思,刚想问黑衣人为何提供毒药给她,一抬头莫说人影,就连脚印都没有留下半个,要不是手中留着药瓶,小绣球都以为是她自己的一场梦。
徐青池看了眼桌上明显被动过的百合粥与精致糕点,看了眼跪在地面瑟瑟发抖的小绣球,冷声问道,“所以你将药下到这里面了?”
“没有,我没有。”小绣球一听立即否认,慌慌忙忙从怀中拿出瓷瓶辩解道,“这药我没有开,大人,是真的。我虽然有心害妈妈,但没胆子往里头下药。”
拿到药的小绣球的确起了心思,但她不是愚笨的人,月姑是楼中老板,能动她饭食的就几个人,小绣球要是下药在早餐里面,只怕瞒不住,如今她又签了卖身契,就算从楼中逃出,根本无处可逃,想清楚这些的小绣球怎么可能再下毒呢?
林夕听了这话,把小绣球的怀疑降到三分,这卖身契是登记在册的,有个这一层身份,小绣球不能立女户,在外别说立足,租房都是件难事,怎么可能去做傻事,再者,这瓷瓶看着不像是被开过的模样。
只是给药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可认识那人?”徐青池握着手中的瓷瓶,眼神里的光芒闪烁不止。
“不认得。”小绣球市井出生,认识的人不过是家附近的人,自从入了这艳春楼,记得住脸的根本没几个,那人蒙着面,声音沙哑,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声音本就如此,在小绣球的印象中根本不认识这人。
想想也是,既然会蒙面而来,想必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即便小绣球认识他,此人也不会让其认出。
徐青池沉思了许久,未能想出所以然。抬眼时正好瞧见林夕看着桌面上精致的糕点,询问道,“饿了?”
林夕被徐青池这一声惊醒,表情不自然的说道,“没有,只是觉得这糕点颇为精致,不知是哪位大厨做的。”
林夕时常偏离话题,徐青池早已习惯,直接无视此话,招呼衙役将小绣球带下去,又让人去后院厨房把人都被带过来一楼大堂。
药瓶未下是真,月姑中毒一事也是真,就是说桌上明显动过的粥与糕点,必定有人动了手。
艳春楼生意最火爆的时候是晚上,来的客人多数都会点些下酒菜,所以厨房里掌勺大厨一共三名,再加上其余打杂的一共二十余名,此时所有人乌压压的站在大堂处。其中,还有不少不明情况的奴仆面面相觑,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今早,负责月姑早膳的大厨是谁?”
徐青池见人员已经到位,不再拖延,看着下方有些惶恐的人,开口询问,毕竟在早膳中动手脚的人,除了送上楼的,就剩下在厨房的这些人。
约莫几个呼吸,一人在人群中缓缓伸手,声音微微颤颤的说道,“大人,是我。”
伸手的厨师缓缓人群中走出,他身形微胖,看着上了些年纪,眼睛小小的,看着颇为老实,看到衙役时眼睛之中有敬畏之色,唯独没有害怕和惊慌。
徐青池心中似乎有些成算,借着问道,“平日都是你为月姑做早膳?”
“是的。”胖厨师恭敬的回答,“不仅仅是早膳,月姑一日三餐都是由我准备的。”
徐青池如此问,实际上早就从方才带路的奴仆之中得知些消息。听说月姑本来是南郡福县人,年少时被家人卖到这里,福县人口味偏甜,所以刚来这里的月姑并不习惯此处的饭菜,后来赎身成婚后,她相公专门找了福县出生的吴厨师,这位应当就是当时找的那位。
吴厨师在月姑身边至少侍奉了十几年,若是要下手,早该动手才是,为何这时候动手?
徐青池望着下头缩着脖子的人,不知想什么,便听到身后的林夕问道,“平日里月姑喜欢吃什么早膳?”
吴厨师看了问话之人是在站在县丞身后的姑娘,没敢不回答,立即开口道,“月姑清晨喜欢吃些粥类和糕点。”
“且上来瞧瞧,这可是你做的早餐?”
吴厨师微微上前,抬眼看了桌面上被吃过的东西,“是的,大人,这正是小人做的早膳……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上面几位大人物多次提到早膳,吴厨师明显察觉不对劲,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月姑食用有毒的早膳,如今生命垂危。”徐大人并未隐瞒,方才衙役请的大夫已经上去,用不了多久这楼中都会听到消息,大大方方将此事说出口。
“什么?”吴厨师这回可不再那般淡定,立即跪下,语气慌张说道,“大人,这可不是小人做的,小人没理由杀月姑啊。”
吴厨师吓得是汗流浃背,抹了把额前的汗水,生怕县丞会冤枉自己般辩解道,“大人,我一家老小可都靠着小人这笔收入,怎么可能杀月姑呢?”
“本官知道。”徐青池淡定的回复,这吴厨师出生福县,能在月姑手下做这么多年,想必月姑对他十分满意,从其他奴仆口中得知,月姑不算是个刻薄抠门的老板。相反,因为她是穷苦人出生,只要下人做事出色,她都会大方赏钱,楼中做工的人都是因此而不愿离开。
吴厨师应当也是如此,他没有理由下毒,如果不是小绣球和孙厨师,想必有人在两人都未发现的情况下了毒。
“这糕点除了你和小绣球,可有人再碰过?”
吴厨师看着糕点想了半天,只是都未想到能帮助自己脱困的丁点线索,脸色苍白的说道,“无人动过,大人不知,月姑有洁癖。之前厨房有个小奴仆因为动了月姑的午膳,被月姑发现后,生生挨了十个板子,现在除了小绣球和我没人敢动。”
见徐大人不说话,吴厨师还怕徐大人误会,立即冲着他说道,“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点隐瞒,大人不信问问后厨的人,也可去后厨查验,小人真的没有下毒啊。”
徐青池看着已经汗流满面的吴厨师,是信了大半,不过还是照例去后厨找了是否有下毒的东西,跟着的衙役去找了后厨所有人的行动时间以及当时是否有人靠近吴厨师附近,对比吴厨师的供词。
等回来时,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林夕不知所踪,这丫头平日里为了查案跟他形影不离,如今没了她的踪迹,倒是有些怪异,对跟在身后的小汤问道,“林夕呢?”
被问话的小汤愣了愣,看了眼四周,都未瞧见林夕的声音,一脸纳闷的说道,“林小掌柜方才还在这里的。怎么就没人影了?”
林夕这人平日做事风格本就不是寻常人能琢磨出来,见小汤都说不出所以然,徐青池便不再询问,“算了,也没闲工夫找她。”
“大人,赵钦来了。”
不知哪位衙役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徐青池抬头正好瞧见匆匆赶来的赵钦,见他正要行礼,立即招手,“不必整这虚礼,来验验到底是什么有毒。”
赵钦的师傅原来就是个大夫,后来转做仵作,所以赵钦还会些医术,对于验毒这块,颇有研究,徐青池一直等他来验。
赵钦得了徐大人的信,没有犹豫,从箱子中拿出一包银针,先后验了百合粥和糕点,只是奇怪的事,在粥和糕点中并未发现中毒的痕迹。
这下,不仅是赵钦疑惑,就连站在一旁观望的徐大人都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
赵钦也有些诧异,毕竟他方才也是先入为主,以为这毒一定就在这两个之中,哪里料到这两样居然没有毒,拿着毫无变化的银针,赵钦忍不住问道,“难道是其他的东西?”
徐青池特意问过小绣球,除了这些早膳,月姑早起根本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而且就在她去拿早膳时,她都还好好,后来是月姑说要沐浴,离开一段时间回来才发现她已经中毒了。按照这个时间来说,月姑应当是吃了早膳后,才出现这种情况,那毒理应下在这两样之中。
“大人会不会是两种东西混合产生的毒?”小汤在后头小声提醒。小汤小时候便听说过,隔壁家的婶子因为吃了相克的东西,所以导致死亡,既然两样东西都查不到,说不定是这个愿意。
“应当不是,百合粥与马蹄糕并不相克之说。”
“马蹄糕?”徐青池看着桌面上的早膳,不由思索起来。
百合粥是取用新鲜的百合熬煮,孙厨师的功夫可以说是很到位,从卖相和香味来说,粥的火候到位,味道应当应当不错。一盘摆放的马蹄糕更是用模具拓出花的形状,在加上上头有些花瓣点缀,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又多了几分食欲。
不过,听闻吴厨师之前只会做菜,想必这道糕点是他特意学的。他的目光落在装饰糕点的碟子上,白色的碟子上带着常见的印花,但因为糕点上撒着花瓣以及淡粉色的粉末,显得有些突兀。
徐青池顿时脸色一僵,立即对赵钦说道,“验验那粉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