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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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在欧天予依稀残存的昨夜梦境中,出现的竟然是乃橘!
这身体的火力这么壮的吗?不就是昨天碰了下胳膊吗?!欧天予苦笑不已。
他匆匆收拾妥当,又匆匆跑去带早操——这是他作为体委的职责。
而作为伤员的特权,李如橘自然是不用出早操的。可奇怪的是,早自习她也没来,上午第一节课仍然不见踪影……
欧天予有点儿不自在。毕竟,他的前桌空着,缺了这么一大块儿,老师的目光便可以轻易地投射到他的身上,无论他做些什么,都无所遁形。
不对,我又不干什么,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能怕老师看?
所以他认真听讲,专心做题,不打折扣。
直到第一节下课了,才见李如橘一瘸一拐地从后门挪步而来,拐杖还在她的腋下夹着呢。
欧天予调笑道:“哟,睡到现在才起床啊?”
李如橘翻了个小白眼,没搭理他。等回位坐好,才对围过来的一圈女生说道:“唉,别提了!昨晚都感觉好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今儿早一醒,反而更疼了!刚去医务室处理完,这才赶过来的。”
“回宿舍躺着吧,还来班里干吗?”
“干脆请假回家,多好!反正马上就到周末了。”
“我也伤过脚踝,是会有反复的,最好卧床静养……”
一众女生嘁嘁喳喳的。
“你是不是睡姿不好?”欧天予听得明白,插话问道。
“你……”李如橘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噎着了。
得,瞧这姑娘的表情,确定了,是睡姿不好加重了伤势。
“拆了绷带,睡姿不好,所导致的。”欧天予无情地展开推断,语气笃定。
“哎呀,欧天予你竟然偷看李如橘睡觉!”突然,李如橘的同桌,小娃娃脸插了一句,不,插了一刀,其语气尽显吃惊与鄙夷。
一圈人哈哈直乐。连李如橘都扑哧一笑。
“小小年纪,脑袋瓜里尽想些什么!”被诬为偷窥狂的欧天予不甘受辱,一拍桌子,呵斥道,“污蔑!纯粹是污蔑,你这是凭空臆测,造谣中伤,空穴来风,血口喷人——”
“那你怎么知道李如橘睡姿不好?”小娃娃脸昂着小脑袋,脆声反问。
“我猜的!”欧天予理直气壮。
“呵呵,”小娃娃脸不屑冷笑,“我也猜的!”
“我是根据事实进行了合理的猜测!”正方辩手欧天予登场。
“难道我没有根据事实?还是我的猜测不合理?”反方辩手小娃娃脸接招。
“我的猜测,是按常理来说可能出现的情况。而你的猜测,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对我的污蔑,是血口喷人!”欧天予认真地加以辨析。
“哼,俗话说,眼见为实!若非你亲眼所见,怎么敢肯定一个女生的睡姿不好?如果你拒绝承认亲眼所见,那么你的话难道就不是对女生的污蔑?”小娃娃脸正反皆有理,说得头头是道。
说得欧天予里外不是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一样,程度不同,性质不同!我顶多算说话不好听,而你这叫血口喷人!”欧天予愤然道,非常认真地强调了后四个字。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令周围一圈人都看傻了眼,插不上话。
就在这时,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了。
“什么血口喷人——我求你了,别再用这个词儿了好不好!”却是欧天予的同桌杜雍海这个胖子忍不住开口说话了,这货的声音不大,口气倒是嫌弃得很。
大家一愣,安静了几秒,似乎都在咂摸些什么。
突然,“扑哧!”有两三个女生笑喷了,嚯嚯嚯个不停。但也有几个满脸茫然的,好像不懂哪里好笑。
李如橘显然懂了的,掩嘴窃笑。欧天予面无表情,实则努力憋笑——苍天可鉴,别人非得多想,他有啥办法?
小娃娃脸的娃娃小脸一下子黑了下来,面沉如水。她狠狠地剜了欧天予一眼,又瞪了杜胖一眼,气呼呼地扭回了头,装作翻书的样子。
——这就结仇了?
欧天予望向杜胖,“你这思想要不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胖呵呵憨笑。
※※※
第二个课间,即大课间,休息时间较多,将近20分钟。
欧天予邀请他左右两侧的男生——杜胖和睡神,又或者说,倒数第三和倒数第一,下楼去逛逛。
这俩货,一个胖,一个迷,都有必要沐浴一下太阳神的光辉,驱驱霉气或者晦气。至于鲁知益那厮,正在跟他前排的某个女生聊得火热,显然就是个喜新厌旧的货,罢了不妨碍他。
本层楼早已遛熟了,必须开辟新的空间,即楼下的广阔世界。
楼下主要是应届班的地盘。
三人——文科复读18班的倒数前三名,并肩而行。
他们的身量都颇高。即使杜胖也超过了175,更何况他的宽度非同寻常。睡神亦有182,之前问过他的。这货不胖不瘦,面容倒也清秀,就是眉眼皆细细长长,总给人一种似醒非醒的感觉。
欧天予居中,左瞧瞧,右看看,忽然有了一种校霸巡游的感觉。这不,都是别人给他们让路的。
“楼下是亲儿子,咱们是孙子呀。”他一边走着,一边感叹道。楼上楼下,应届班复读班,成绩分别排名。
杜胖以冰冷的目光巡视着应届各班,嗤笑道:“其实都是些小弟弟小妹妹,比我们低一届的。”这才更不值得高兴好吧?
喊上杜胖,是为了他的雷达能力。
欧天予神情自若:“有发现了吗?”
杜胖心知肚明:“暂无。”
“卡哇伊都没出来?”在欧天予的印象中,这女生好像比较爱运动?
“没瞧见。喏,她是那个班的……”杜胖努了努嘴,又忍不住道,“人家有名字的好伐!她的名字叫——”
“行了行了,就叫小卡!”欧天予直接打断。这么多人,这么多名字,哪能个个记得住?“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只要你我都知道说的是谁,不就妥了?叫什么不重要!——对吧,睡神?”说着,他看向了睡神。
然而睡神不搭理他。
睡神这货不爱说话,偶尔碰到感兴趣的话题才会一开尊口。就连叫啥名字,欧天予都不知道,反正就喊他睡神!人家不介意。
没有焱遇呀,美女们都去哪儿啦?欧天予倍感困惑。
杜胖忍不住为其解惑:“十大中毕业了六个!原高二的,有俩,蒲妘妘和……小卡。原高一的还没开学,也有两个的。”
欧天予恍然大悟:“六个名额都分给了自己的同一届,其他两届各留两个名额!啧啧,你这十大排名果然公正得很哪。”
杜胖小尴尬:“毕竟同一届的才比较了解嘛……”
唉,这一届只有两朵花?总不能钻到人家班里张望吧?欧天予兴致顿失,神情萧索。
三人走到一颗树下,停下了脚步,朝四下扫视,偶尔对貌似尚可的女生品头论足几句。
杜胖一手扶着树,有些感慨:“新校区的树,可没我们老校区的好,都是移植过来的。我们的老校区虽然小了点儿,但历史悠久,那里的树才叫高大粗壮,根深叶茂!”
欧天予也有些怀念他的小县中了。问睡神:“你哪个学校的?”
睡神难得开了金口:“彣华。”
欧天予想了想,记得这所学校跟五中、一中一样,同为本市名校呢。
睡神这个倒数第一,看来是交了白卷?印象中,班主任已经找这货谈过话了。瞧他这副样子,难道是放弃治疗了?
回到教室后,欧天予又觍着脸问他前排的两位女生,你们原来在哪个学校就读啊?
李如橘转过身来,很大方地回答,铁一中。本市中游的一所普通中学。
而小娃娃脸理也不理,头都不回,结着仇呢。
“你呢?”李如橘问他。
“我原来在珋泉县一中。我是珋泉人。”
“噢。”李如橘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去过你们那儿。”这是个城里姑娘没错了。
“其实我打小在乡下长大的,到现在,我爷爷奶奶还住在乡下呢。唉,你们都是城里人,就我是个乡下娃呀!”欧天予感叹道,语气有些哀伤。
他两侧的杜胖、睡神可也是城里人呢。
“我也不是城里的!”小娃娃脸忍不住掉过头来说话了,“我家在东圸县,离你们珋泉不算远……”
这小丫头的脸色没有上个课间时那么难看了,不过,也谈不上多和气。
“啊,原来咱们俩都是乡下娃呀!”欧天予一脸的惊喜,“难怪我们的气质有相似之处……”
“什么气质?”一问出口,小娃娃脸就后悔了,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欧天予瞅了瞅这个小丫头,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乡土气息……”
扑哧!李如橘一下子破了防,哧哧地娇笑。
小娃娃脸扶着额头咬着牙,觉得自己就不该跟这货说话!好想打死这货!
她二话不说……掉头回去了。
得,这仇结得更大了!
欧天予可是瞧见,这小丫头的腮帮子都气得鼓起来了。
李如橘笑完了,白了他一眼,也一拧身转回去了。
“小洛……”
欧天予隐约听见,这姑娘在安慰她的小同桌。
洛?罗?骆?……不重要,姓啥叫啥不重要,反正在我的心中,你就是个小娃娃脸!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