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五诛剑心

第105章 五诛剑心

第一道光剑由头顶百会穴,经心脉刺入丹田过后,苏慕歌以为这痛楚终于结束,没想到竟还有第二道、第三道……

桑行之的掌心中,足足坠下五道光剑。

更狠的尚在后面,光剑分五行方位,同时扎进苏慕歌的金丹。

恐怕针尖刺入眼瞳的痛楚,都不及这百万分之一。苏慕歌银牙咬碎,死死忍住,口腔内血味儿弥散,终究是一声也没有吭出来。

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数十丈外蛩吟如织,苏慕歌凝神屏息,尝试着分辨共有多少只蟋蟀。

“你命还真大。”桑行之见她快要承受不住,传音分散她的注意力,“中了歃血禁咒,撑到现在还没死。”

“歃血禁咒?”苏慕歌正被疼痛折磨的死去活来,一听这四个字,强打起精神,“是不是丹药师的血祭术?”

“你结丹之前,服用过什么丹药?”

“因机缘得来的无极洗髓丹。”

桑行之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神色郁郁地问:“你近来得罪过哪一位魔药师?”

苏慕歌微怔,看来,当真是那颗无极洗髓丹出了问题。

这种级别的丹药,断不是随便一个药师就能炼制出来的。她有得罪过什么高阶魔药师么?没有吧,药师这种稀缺生物,她若是见到,巴结恐还不及。

不对,确实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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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歌迷雾重重的双目豁然清明,对,必定是药魔无疑。

之前在熔炉内她曾吐过血,这血被他取来下了血祭。

可苏慕歌想不明白。

没错,她和药魔过去是有些旧怨,但经过那日裴翊的出现,问题难道不是都已经解决了?

桑行之继续追问:“你得罪过谁自己不知道么,说出来,我去杀了他。”

“师父……”苏慕歌心生感动,有长辈撑腰的感觉真美好。

“害死你便罢了,可惜他能力不足,害不死你,却累的我耗损修为,真该死。”

苏慕歌顿时满头黑线。

猜不透桑行之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但他要去杀人的心,确是真真的。

苏慕歌虽然也气恼的牙痒痒,逮着机会一定要还药魔点儿颜色瞧瞧,但顾念着中间还有一个裴翊,那可是他奶妈一样的存在,自己是不可能取他性命的。

只好尝试着移开话题,可怜巴巴地问道:“师父,徒儿是不是没救了?”

“我对医道一知半解,只能以五诛剑暂时稳固住你的金丹。五诛剑乃天下至刚至阳之气炼制,可固阳定魄,镇邪祛祟,辅之为师设下的保护禁制,短时间内,应是无虞的。待回去后,我去找丹鼎门想想办法,或许你有机缘也说不定。”

“短时间是多短?”

“百十年吧。”桑行之思忖片刻,道,“五诛剑不取出来,你将无法突破金丹中期境界。但是平日里该修炼修炼,该运气运气,没甚妨碍,权且当没这回事儿。”

苏慕歌松了口气:“多谢师父。”

桑行之提醒道:“我说权当没这回事,并不是教你像秦铮那混小子似的胡作非为,干出强行结丹这种事,一旦五诛剑出现碎裂,为师也不在你身侧,便真的回天乏术。”

苏慕歌忙不迭点头:“徒儿知道分寸。”

桑行之施展法术完毕,收回真气。

“慕歌,你怎么样?”师徒二人一直处于传音状态,秦铮听不到。

“她只是结丹时伤了元气。”桑行之抢先一步道。

苏慕歌明白师父的意思,勉强牵出一抹笑:“现在已经没事了。”

小青木只在一旁默默看着,最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桑行之:“你还好吧?”

“能有什么不好?”桑行之纳闷着反问。

“哦。”

小青木嘟囔了一声,狐疑的瞄了他一眼,又瞄了苏慕歌一眼。看来苏苏伤的很重,桑行之居然耗损了自己一大半真气,等从魔域回去蓬莱岛,恐怕得闭关个五六十年,方可恢复了。

这么瞧,这老头子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

……

彼时,一万里之外,一只巨大的黑鹰正向几人落脚的宝塔飞来。

双翅伸展开,足有百丈长,翅尖在半空划过,颇有割裂虚空的气势。几乎是一展翅的功夫,便进入一城领空,完全无视城市上空的防护罩。

“防护罩被穿透了!”

“天、那是什么?”

魔卫士收到入侵消息之后,立刻全神备战,结果却见这魔兽,轻松惬意的便穿透护城防护罩,一个个全都傻眼。

黑鹰眯缝着眼睛,有些意兴阑珊。无论遇到什么阻碍,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态。

“要不要上禀城主?”

“禀什么禀,那是大长老座下战兽,黑雾大人!”

“原来是黑雾大人,怪不得拥有如此神力!”

此话一传开,几乎满城魔人此起彼伏的伏地而跪。

黑雾喉头咕哝出一声嗤笑,目不斜视的继续前行,它的目标可不是这些喽啰,而是数万里之外的一个凡人道修。

黑雾大人现在心头很不爽。

它黑雾是什么身份,堂堂元婴境魔兽,身体内流着太古魔神兽肥遗的血!

主人竟使唤它来向个凡人下拜帖?

还三令五申让他放尊重些?

尊重?

呵呵,那它可要好生尊重一番。

……

这厢苏慕歌正将自己结丹的经历,简明扼要的讲诉给自家师父听。

当然,这其中隐去了大量关键词。比如裴翊、比如天火石,因此故事便显得有些漏洞百出。当然,以桑行之的智商情商,也不会故意戳穿她,

只问了一句:“你之前为何要去闯幽都?”

苏慕歌正准备瞎编个理由,小青木递给她一个说实话的眼神:“苏苏,我们看到你隐身,应该是冲上了幽都城墙,见里面有阴兵巡逻,才退回来的吧。”

苏慕歌张了张嘴。

“其实我们一早知道你在枯葬山,桑行之说你或许有事,我们不宜打扰,才一直没有进去。”小青木解释着,“大约半年前,我们在赤炎城,遇到一个名叫浮风的魔人,是他告诉我们的,还说你可能有危险。瞧他的样子,原本是想去帮你,见到我们之后,才转了方向。”

桑行之接着道:“据我所知,枯葬山内隐世着一位炼器名师,你去寻他,八成是为了询问手中骨头之事。而他大抵告诉你,魔神殿内有一条冰蚕蛇,取它精魄,或许有用。”

苏慕歌又张了张嘴。

突然觉得在师父面前说谎话,根本就是在作死。

虽然并不像裴翊一样有着两世经历,但师父的阅历,绝对不比裴翊少。毕竟裴翊一心扑在报仇上,而师父却是真正的潇洒恣意山水间。

怪不得区区一千五百岁,便能得道飞升。

苏慕歌只好老实全招了:“对,弟子原本打算闯魔神殿,但经过探查,我连门都进不去,所以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魔神殿是什么地方?”秦铮难得有耐心听了许久。

“一个遍地宝物的魔门圣地。”桑行之笑道,“五百年前,我可是从里面抢了不少宝贝出来,你和慕歌手中宝剑,便是我从魔神殿内偷出来的天火魔石所铸造。”

秦铮的眼眸果然一亮:“那还等什么,慕歌,走,咱们这就去!”

苏慕歌头大:“不要说风就是雨。”

岂料桑行之却跟着起哄:“闯一次魔域,不去一趟魔神殿碰碰运气,的确遗憾。不过殿内险恶重重,单凭你们两人之力,肯定是不够的。”

“那您同我们一起去?”秦铮提议。

“我不去。”桑行之摇头,“其一,我答应过从此不在魔界生事,做人还是得有点信用的。其二,你们去寻机缘,我带路对你们并无好处。其三,我得帮你们绊住一个人,若没有此人在,你们此行应会顺利许多。”

苏慕歌揣测,他口中之人,应该是幽都大长老,天机候焰魃。

还没等她问出口,桑行之又传音给她:“慕歌,若是能够救醒那根骨头,对你而言或许是个转机,你尽力试试,但切莫勉强。”

“是,师父。”

“另外,魔神殿内煞气极重,秦铮曾服下剑魔魔核,此番强行结丹,若非魔核傍身他绝不可能成功。但魔核的力量过于强大,他激发转化的速度又太慢,闯一闯魔神殿,说不定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苏慕歌点头。

“然凡事皆有利弊,你小心注意些,切莫让他急功近利,从而走火入魔,那便糟了。”

“是。”

正细心听着,脚下突然一个趔趄。

“轰”的一声。

似乎有什么重物撞击在宝塔上。

苏慕歌尚未站稳,又是“轰”的一声,如炸雷一般的巨响。

九尾飞快的蜷成一团,九条尾巴将小青木牢牢裹在其中。

秦铮也是站立不稳,左右摇晃:“地震了?还是有人在渡天劫?”

桑行之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

“我心情正差,就有畜生送上门讨打。”

外面黑雾一连撞了十几下,撞的头皮血流,简直不敢相信,这宝塔虽是个宝物,但也不过尔尔,看来外层的防护罩,是以剑道罡气铸成的,里面那个道修,果然不简单啊。

黑雾的斗志更被激起,后退数百丈,蓄足了力,猛地向前冲去!

只听一声爆响,玲珑宝塔被它撞击成了粉末!

黑雾虽然有点头晕,但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的捧腹大笑:“什么人界道君,不堪一击,不堪一击啊。”

“撞碎个一千灵石采买来的行屋,有这么开心?”

桑行之放下茶盏,一挥手,桌面上登时现出一百来座一模一样的小塔。

黑雾一愣,眼珠子一滚,才看到塔虽碎了,一行人被一层剑罩护在其中,一点事儿也没有。

桑行之在桌面上随便捡了个宝塔,屈指一弹:“小鸟儿,好玩么,撞的开不开心,高不高兴,要不要再来几个?”

黑雾听见“小鸟儿”三个字,炸毛道:“你喊谁小鸟儿?我可是黑鹰,黑鹰!身上流着太古魔神兽肥遗的血!”

“肥遗?”秦铮抱着剑,想了想,询问慕歌,“是不是师父曾经提过的,一种长的像鹌鹑、却又像猪一样贪吃的肥鸟?”

“恩,”苏慕歌点头,“就是那种鹌鹑胆子猪肚子的鸟。”

黑雾被他们一唱一和简直气死,再不同他们啰嗦,鹰嘴大开,发出尖啸,气波掀起一道滔天巨浪,翻滚涌动着向剑罩攻击。

桑行之却一扬手,祭剑而出,将剑罩连带着气浪顶了上去。

上行狂风大作,一人一鹰斗起法来。

神识无法靠近,苏慕歌抬头观战。每次见师父斗法,精湛的剑术、强大的气场,都令她觉得鲜血快要燃烧起来。

但此番师父虽然稳操胜券,却隐约有点力不从心。

苏慕歌恍然明白,是为自己疗伤所致。

想到这茬,苏慕歌一方面觉得有一股暖意自心底腾升,一方面对药魔的怒意更甚一层,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三息过罢,大片大片的黑色扁毛簌簌落下。

黑雾快要被桑行之拔成秃鸡,骄傲彻底散去,连连求饶:“仙尊剑下留情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只是来送主人拜帖,我只是一只送信的小鸟儿!”

说着吐出一块儿黑玉牌。

便掉脸逃窜。

玉牌在半空碎掉,一个黑袍虚影渐渐现出,声音携着一丝苍老,仿佛从洪荒传出:“桑贤弟,五百年不见,焰魃甚是想念。”

苏慕歌微微蹙眉,他就是裴翊的亲叔叔?

这个魔头,如今应该已是元婴后期,比师父还要高出一个境界。何况师父先前消耗过多真气,同他相对,胜算应该极少。

“你想念的方式,便是命你养的畜生,来炸毁我的行屋?”桑行之收剑落地,摸出帕子擦了擦手,“这份想念,桑某可承担不起。”

焰魃呵呵一笑:“桑贤弟得道之人,又何必同一只扁毛畜生计较,岂非自降身份?”

桑行之拢着手,言笑晏晏:“大长老,桑某可从没同你计较过。”

面上笑容一僵,焰魃冷笑:“时隔五百年,你还是如此狂妄。”

桑行之也冷笑一声:“当年你重创我结义兄弟,我都没杀你,算得什么狂妄?”

“可你也闯我魔神殿,闹的我魔域鸡犬不宁。当初早已两清的事情,隔了五百年,你又来闹什么?”

“我喜欢,你管得着么?”

“焰魃自知说不过你……”

“那便闭嘴!”桑行之面色一肃,罕有的冷峻起来,“我来魔界原本并无意图,但你既找上门,不打一场,恐怕你我心里都不会舒坦。”

“地方随你挑,莫说我作为地主欺负你。”

“那我也不占你便宜,随便说个位置。”

“好。”

“此地向北三十万五千八百里之地。”

半空的虚影瞬间消失,如此急切,可见也是个好战分子。

苏慕歌正担心,又听见桑行之朝向一个方位一甩长袖:“躲躲藏藏的,做什么?”

直接将一道身影打了出来。

“七夜瑾?”苏慕歌一愣。

“桑前辈。”七夜瑾抚了抚长袍上的褶皱,上前拱了拱手,“抱歉,晚辈并非故意在此偷听。”

“你来找我,是心里有疑惑,为何你的相貌与我有几分相似。”桑行之原本严肃的神色,稍稍放软了几分,“你心里想,我会不会是那个将你抛弃的爹?”

突然将话摊开来说,七夜瑾有些错愕:“我……”

秦铮指着桑行之:“师父,您居然在魔界养了个女人,还生了个儿子,您这么风流潇洒,我们师娘知道吗?”

七夜瑾面色倏然一沉。

苏慕歌支起胳膊肘,碰了秦铮一下:“莫要胡乱说话。”

小青木抱住九尾的脖子,抬头盯着桑行之眉心上的银色剑印,脑海有什么闪过,突然开口道:“他不可能是他儿子。”

“你想起来了?”桑行之惊讶,“想起来那本你将我坑惨的五诛剑谱了?”

“什么五诛剑谱?”秦铮疑惑着问。

“就是……”

“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操什么闲心。”桑行之抢过话,尔后正视七夜瑾,“至于你,的确不是我的孩子,但你的存在,却同我有着莫大关系。”

七夜瑾蹙眉:“是何关系?”

“此事说来话长,你方才也看到了,我尚有约战在身,去晚了,定要被那厮嘲笑。”桑行之淡淡说道,“况且从我这里打探消息,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请说。”七夜瑾知道他不好对付,并不意外。

“陪我徒弟们去一趟魔神殿,活着出来,我便告诉你。”

“成交。”

七夜瑾竟半分考虑也没有。

这令苏慕歌大感意外,身为魔族,提起魔神殿不该是敬畏有加的么?

“秦铮,你记得拉上程灵犀。”

桑行之又交代一句,便展袖化为一道剑光,须臾间,御风破浪,已是千里之外。

秦铮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他现在听见程灵犀这三个字,就觉得浑身有针在扎一样。

一个你年幼时极为讨厌,如今更加讨厌之人,偏偏是你亏欠过的人,偏偏是你承诺过要守护的人,这种感受,他想全天下只有他才能了解。

小青木见苏慕歌皱着眉,便拉了拉她的手:“这半个月,程灵犀一直试图进入幽都城。”

苏慕歌眉头皱的更深。

程灵犀想去魔神殿寻机缘?

一定不只这么简单,痕一定是想先她一步杀死冰蚕蛇。

与其防着她突然在背后捅自己一刀,还不如借她之力攻进去,这样胜算反而大些。

苏慕歌想通这茬之后,释然的拍了拍秦铮的肩膀:“交给你了。”

“你确定?”秦铮讶然,“你们两个见了面就打,当真能够一起历练?”

“其实我同她挺有缘分,希望可以借此化解她对我的误会。”苏慕歌这话纯粹只是说给秦铮听听而已,她同程灵犀之间的仇恨,这辈子恐怕都解不开了。

“那好吧。”秦铮饶是百般不情愿,也应承了下来。

七夜瑾站在那里一直没动,不知在想什么。

苏慕歌上前拱手:“咱们何时出发,是否先商量下对策?”

七夜瑾瞄她一眼:“还是先备足一些用品吧,你要去的地方,在魔神殿内殿,而从外殿打进内殿,至少也得半年。”

小青木又拽拽苏慕歌的手:“不必,外殿的魔兽,估摸着已经全都被放倒了。”

苏慕歌纳闷:“谁干的?”

小青木道:“那个叫浮风的。”

苏慕歌更是瞠目:“浮风杀进了魔神殿?”

这怎么可能,他疯了还是吃错药了,竟然去掘自己祖坟?

七夜瑾听到“浮风”这两个字,眸中骤然一道杀意一闪而逝。

他眼下正在魔神殿。

真是太好了。

小青木思忖了下,似乎觉得兹事体大,尝试着传音给苏慕歌听:“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向桑行之打听什么天火石和弑神之力,桑行之就将他骗去魔神殿了。哦对,你过去见到他,千万不要告诉他,桑行之是故意骗他前去开路的,他估摸着会生气。”

苏慕歌额头冷汗一层层的飚,师父,您这把玩儿大了……

“走了慕歌。”

秦铮拿剑敲了敲她的肩膀,苏慕歌回神,才发现七夜瑾已经走远了。

她和九尾并排,突然好奇一件事:“师叔,您为何确定七夜瑾不是师父的孩子?”

小青木耸耸肩:“因为他不可能有孩子的。”

“为什么?”

“修炼五诛剑,需要元阳尚在啊。”

“那您怎么知道……”后面一句,苏慕歌没敢问出口。

“没瞧他额头上的银色印记还在。”

小青木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裂开小嘴儿,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笑的特开怀,“我方才想起来,印象还挺深的。这本剑谱最早是萧卿灼的机缘,萧卿灼没练。如此一本太古奇书,放着委实可惜,萧卿灼就把第一页撕了,送他练了。就因为这事儿,他们俩绝交了五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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