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
“你不过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邪?也配和使君相提并论?”
益州司马林天南鄙夷的看了一眼拜月教主,呵斥道。
“拜月,注意你的言辞。”
“你现在是阶下囚!”
又有人训斥道。
“你们使君也赞成了我的观点,这难道不是知己吗?”
“如尔等庸碌凡人怎能理解本教主和你们使君所看到的世界……”
拜月教主不屑道。
他现在已经笃定,眼前的唐军主帅和他一样知道了“天地至理”,那么就不会像这些庸碌凡人对他这般的粗暴,而是作为知己一样,将他奉为堂上客。
即使不为堂上客,那么也不会入阶下囚一样。
“胡说八道!”
“你这异邦妖邪,也配与使君相提并论?使君学究天人,你所说的道理使君早就明白,你所视作的天地至理在使君这里,拾阶可得!”
帅帐内,一个个人对拜月教主表示了不屑。
自古以来,四方皆拜中原王朝,能在中原王朝才俊汇集的科举中,取得状元,那么必定是学识惊人。而拜月教主不过是南诏黑苗的祭司,论见识、论学识、论身份,哪能和白贵这状元出身、秘书郎出身、中书舍人出身的顶尖文人相比。
至于地圆说,尽管他们不太了解,但既然使君已经证得,那必然是有着道理。
但相反拜月教主呢?
只不过是空口白牙,一番臆测罢了。
哪有白贵以常识论证来的可靠。
“拜月教主!”
“你所说的一些蛊惑言辞,只是恰巧有一些被天使论证罢了……”
“还妄想以此和天使论交!”
“痴心妄想!”
“你这般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一直沉默寡言的巫后林青儿开口了,杏眸中露出的尽是对拜月教主的鄙夷之色。
她可忘不掉拜月教主在南诏国散播的一些关于她的诽谤言辞。
如今这个仇敌,沦落至此,她心情亦是舒畅。
拜月教主:“……”
明明他所说的内容和白贵所说的一模一样。
但待遇,未免差别太大了。
“肃静!”
“使君要讲话!”
护卫首领唐志达轻喝一声。
帅帐内立刻寂静了不少,少了对拜月教主的言辞讨伐。
“拜月教主,此次南诏之乱,皆因你而起。”
“你将那祸乱天下的蛇妖藏到哪里去了,速速说出来,如实交代的话……本官或许可以让你死的轻松点。”
白贵问道。
拜月教主说的地圆说没错,但错在他是民科,又没有坚实证据论证他所说的真理是正确的,所以才会遭到众人的不信任。然而换做是他,即使没有提出论证地圆说的论据,众人也会将信将疑。因为没几个人会认为自己的学识和见识会比状元要高。
换句话说,拜月教主只能以力量让别人信服他的观点。但白贵这等顶尖的文人,是会让大多数人从心底里愿意接受、愿意选择去相信他的观点。
身份不一样。
不过即使拜月教主提出的地圆说在见识上超出了不少人,但这与他无关。
拜月教主必须死!
“哪有什么蛇妖?”
“蛇妖不就在你的面前?”
拜月教主愤恨道。
他此刻脑袋上像是浇了一盆凉水,他本以为白贵是他的知音,伯牙子期那种,但没想到,也是一个睁眼说瞎话的家伙。
“巫后是女娲后人,此事本官已经知道。”
“异邦百姓见识浅薄,不知女娲后人人首蛇身,误以为蛇妖,情有可原。但南诏不仅巫后这一个‘蛇妖’,蛇妖应另有其人……”
白贵缓缓说道。
巫后青儿这几年可没少和拜月教主打交道,知道拜月教主暗中豢养妖兽。但至于何等妖兽则就不清除了,他知道剧情,应当是水魔兽。
所以这般说辞,是用来故意诈一诈拜月教主。
兵不厌诈。
“想不到本教主自以为计划缜密,但不料还是走漏了消息。”
“现在我既然为阶下囚,死守……亦没必要了。”
拜月教主叹了一口气。
他认为远比他“智慧”,高深莫测的唐军主帅,猜测出事情的真相,实在太正常不过。
“我舍我身……”
他正在念动咒语。
铿锵!
拔剑声响起。
早就警惕、等待拜月教主的姜明、林天南、殷若拙、莫一兮等人,直接将其枭首。
“是水魔兽的气息?”
“想不到水魔兽这上古妖兽竟然被拜月找到了……”
巫后林青儿是白苗族大祭司,又是女娲后人,在苗疆生活已久,知道水魔兽的存在。刚才拜月教主念动咒语,尽管未成功将水魔兽解除封印,但一部分封印破除,湖底水魔兽的气息泄露了出来。
“既然拜月已死……”
“下令攻城!”
白贵想了想,对林天南说道。
关押水魔兽的湖泊,就在太和城中,如果他们擅自进入太和城,巫王的大军围攻他们,也是一件麻烦事。
攻下南诏,亦是他率领唐军南下的目的之一。
总不能半途而废!
不然即使他同意撤兵,他统辖的将领和士兵也不会同意撤兵。
“谨遵使君之命!”
川东节度使和川西节度使两人领命,从帅帐中走去,准备攻打南诏都城。
众人对此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地方。
虽然说白贵貌似数次欺骗了南诏王,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怪只能怪南诏王蠢,不懂得兵不厌诈的道理。
现在十万唐军即将攻下太和城,怎么可能前功尽弃?!
春秋之后无义战!
巫后林青儿本想说话劝阻,但迟疑稍许,还是顿步没有上前。
她尽管有南诏国王后的身份,但在唐军帐中,若不是唐军主帅敬她是女娲后人,她的下场还不知道如何,自古以来国破的皇室公主、妃嫔都没有好下场。
再说……,也是南诏国和南诏王负了她。
“还请天使在城破之后,能够约束唐军将士,不要伤及南诏无辜子民……”
“这是妾身的小小请求,还望天使能够答应。”
临近白贵出帅帐,准备观战的时候,林青儿上前,盈盈一拜道。
“南诏乃大唐下国……”
“本官自会约束兵马,不伤害百姓性命。”
白贵身披明光铠,顺口答应道。
古代军队可没后世军队的纪律好,能够令行禁止。所以攻入南诏都城之后,杀烧抢掠那是可以预料到的,他也只能尽量约束兵马,不至于做的太难看。
另外从剑南道发兵至今,攻下的城池也有不少,他已经惩治了不少违反军规的士兵,所以即使有这种现象,还在一定可约束的范围之内。
“多谢天使。”
巫后林青儿松了一口气。
她竟然没料到,这个唐军主帅这么好说话。
……
攻城大约用了三个时辰。
太和城破。
南诏国本来就在屡次抵抗唐军南下的过程中,损兵折将。而此次南诏国献出王后、公主,已经让守城的上下将领不满。更何况林青儿是白苗族的大祭司,这般作为之后,守卫太和城白苗族的将领在见到巫后安然无恙的在唐军主帅身旁时,不说立刻开城门投降,至少抵抗欲望不强。
此次之所以取胜如此之快的关键点还在于,因为围剿拜月教主,所以唐军一日未起兵攻城,致使南诏王和百官误以为唐军守信,准备退兵,所以未让守城官兵严阵以待。
不然即使南诏国铸城技术远不如大唐,但都城必然坚固,想要真正攻下一座守备完善的都城,仅是一日时间,几乎不可能。
临到晚间。
白贵入了王宫。
坐在王座旁的次座上。
没有居于王座。
这是犯忌讳的事情。
看看蓝玉的下场就知道,在追亡逐北的时候,睡了北元皇帝的妃子。虽说当时朱元璋没有给蓝玉治罪,但当皇帝的……听到这种事情,都不会顺心。
诸葛一生唯谨慎。
“使君,南诏王已经带到。”
护卫在白贵耳旁小声道。
“嗯。”
“带他来见我!”
“戏弄本官三次,这罪名可不好定夺啊。”
白贵说道。
想要攻下南诏国,并且持久占领,得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虽然或许理由很牵强,但至少得有一个理由,不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不就和蛮夷一样了。
“小王……”
“小王拜见天使!”
南诏王被千牛卫压到殿前,见到次座上的明光铠将领,内心惊恐万分,下拜道。
“都说上国之臣不拜下国之君。”
“你是下国之君……,施如此大礼就不必了。”
等南诏王拜揖数息之后,他才不缓不慢的说道。
“谢天使。”
南诏王拜谢。
“本官听南诏有妖,一番好意,点了兵马前来讨伐妖物,可是南诏国屡次阻拦,你作为南诏王屡次戏耍本官,本官乃是钦差,是天使,代表大唐皇帝!”
“你……这是罪犯欺君,好大的胆子!”
白贵猛地一拍扶手,大声质问道。
礼仪之邦,最基本的过场还是要走的,不然以大国凌小国,面子不好看。
“小王……”
“小王本想亲自迎接钦差,不料受奸人蒙蔽,内有王后在宫闱中祸乱朝纲,外有拜月蛊惑人心,小王……小王对大唐的一番忠心,日月可鉴!”
“还望天使明察秋毫啊!”
南诏王冷汗直流,连忙推诿自己的“罪过”。
在他看来,现在国破家亡,讨好这个天使,说不定能保留一个性命,然后送到大唐长安前去享福,尽管是亡国之君,但总比一般人过得要好,能当一个富家翁。
原来的颉利可汗被唐太宗李世民俘虏之后,在宴会上伴舞,不也是过得挺开心。
“这么说……,你是不想认罪了?”
白贵皱眉。
“还请天使直言?”
南诏王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他觉得他对大唐表露的忠心已经够了。
“此次你受拜月及百官蒙蔽,所以阻碍我大唐天兵,甚至意图联合吐薄国,北侵我大唐边境。”
“幸得本官早知防备,率先发难,攻克南诏都城……”
“在此期间,贤后林青儿多次向你死谏,说大唐天威不容冒犯,而你无动于衷。本官兵临太和城,贤后林青儿主动请缨,愿意劝降南诏,而你犹作奋臂螳螂……”
“这些罪名若是南诏王愿意承认,还可到长安永享富贵,可若是不同意……”
白贵居高临下,审视南诏王,淡淡说道。
“贤后……”
南诏王似乎意料到了什么,脸色忽的涨红无比。
“臣……臣愿领大唐天子之命,北上长安,负荆请罪。”
“只请大唐天子原谅臣之罪过。”
他说完后,无力瘫软在地。
天使,代表大唐天子。
所以他这番说辞,极为合适。
说小王,说明还是异邦,但说臣,说天子,则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或者皇帝可以有多个,但天子只能有一个。
如春秋战国时,各国相王,但天子只有周天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