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惟愁后事劣今时 完

时间又过去了四天。

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十余次攻城战后瑕丘还在李见的手中。

城墙上那破烂不堪的武宁军旗号让兖海军马不敢全力而为,唯恐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尽管各方消息传来的都是徐州生变,田牟被逐,而占了瑕丘的李见同样是被放逐者,可没人敢保证这不是骗局,毕竟在大唐历来的军乱几乎都是斩尽杀绝的,像李见这般能带了几千人浩浩荡荡离镇的实是未见。

虽是如此可城中的高丽人伤亡也是极为惨重,好在在攻城之前李见已经把独子送去了魏博,所以现今只能等着消息了。

至于何弘敬会不会害了自己的儿子,李见并不在意,他还不老,以后还会生养的,对功业来说儿女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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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的大街小巷贴满了公告,关于划分田亩之事写的很是清楚,而在一旁还贴着另一张不怎么起眼的,则是关于赦免乱军之事。

黑林都的囚卒终于等来了处置的结果。他们被定性为讨伐叛逆的忠军,因尔未受苛责,不过军号却被除了。且因多是罪身,故而需要追查前事依律行事。好在现如今的黑林都多是些无赖,所犯之事也几乎都是偷鸡摸狗亦或殴斗。所以也不至丢了性命。在知晓了高丽人的下场后倒也没人敢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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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登记的七十八户都分了田亩,分田之时陈权亲去的,弄得好大场面,雇佣的帮闲感恩戴德的跪了又跪,演技好的让陈权都有些尴尬的跟不上节奏。不过效果却是好的出奇,几日来杜平忙的不可开交,因田亩不多,只能各种拖延,但也是让三百多户得了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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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枪都残军被收拢了起来,陈权却食言了,他照旧取消了门枪都军号,都打散编入了银枪都。虽是有些异议,但在威逼利诱之下也是如愿。

胡庆方,赵景的家小都不知去了何处,庞家倒是有几位妇孺,归还了庞氏父子的尸身又去祭奠了一番,胡庆方和赵景的尸体则被交给了石佛寺处理。

安排好了几位都头的身后之事陈权亲自去寻了银刀都的残军,又拜会了地方族老,各种许诺不要钱的往外丢,于是威风数十年的银刀都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可却多了一只陌刀队,虽然还不能用。

于此募军之事进展的更为顺利,如果不是田亩不够只能控制数量恐怕会募到两三万人。可即便如此还是新募了六千人。

陈权也正式成了拥军一万五千人的小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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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全晟托人带了一封信,商议了一番陈权同意了曹全晟的计划。齐悦和杜方连日来都领军分别攻打宿州和濠州,战事并不激烈,本也只求骚扰。

田牟托人送来过一封书信,规劝陈权弃暗投明,而结果是陈权亲自率军去泗州奇袭了下邳,并且险些就攻了下来。

陈权对郑光是感激不尽,他的存在让整个武宁乱局变得异常的诡异和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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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放良之事十分不顺利,整个徐州纸面上粗略估算贱籍也就几千人,而且各家都有相当一部分哭喊着不愿放良。陈权只能把这事暂时搁置了,韦康的谋划还不到时候。

流民收拢进展也是不顺,只因陈权已经没有可用的田的。

袁家成了徐州楷模,放良十分积极,袁忠谨也顺利的成了良民并且去了天平镇,郑光已经把兵马都整顿妥当,只等朝廷诏令一下便取了这平藩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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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钧病倒了,他写了请罪诏书急送长安,汴州目前来说还是安稳的,只是这暗里的异动却是无人知晓。

宋州刺史崔倬愁的是军士赏赐这是宣武的定制了,哪怕是宋州忠诚,可几十年都是如此,对于士卒来说这是自己该得的。一旦停了却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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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距长安二千里,朝廷这两日陆续收到了几份奏书,没有一个好消息。

大明宫内李忱的脸色铁青,今日的大朝也停了,他已经没兴趣去和百官敷衍,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如何处理这接二连三的乱事。

几位宰相重臣都被召了过来,近来忙着求佛的马元贽也捻着佛珠站立在一旁,这让李忱多少有些不适应,好久身侧都没马元贽的身影了。

杨钦义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他明白今天他一定会倒霉的。

王居方侍候着得了圣宠的李温站立下首,心里十分不舒服,李温没个好脸色的,这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就是如此,等真的坐上去那自己可还有命?看来必要想办法把这郓王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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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都说说,这事要如何处置”?李忱冷冰冰的说到,他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预计,武宁之变可以接受,甚至当他任命田牟之时便已经想到了的,可兖海和宣武却是未料的,乃至让他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

“咳,回圣人,征讨便是。圣人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天下已见大治,些许叛逆不足为虑”。白敏中很是轻松的说到,对于一个有权相之心的人,且不管能力如何,但是风度却必须做的足。

“呵呵,白相之言何其无用?征讨是必要的,可如何行事?如只是武宁叛乱倒也无妨,可如今宣武和兖海皆是有变。兖海之变会否牵连平卢?宋州之事又会否让汴州生乱?敢问白相欲征何藩?你是宰相,不是市井闲汉,该要拿出个可行之策来才能报效天子”。杜悰本着只要能给白敏中添堵就痛快的心思立刻出言讥讽道。

“啧啧,杜仆射说的好,不过那陈权可是与你杜家交往颇深的,此前我便是提过,没想到果是做逆了。杜仆射是否该给天下一个交待?特别你杜家十三郎一去湖州便生了事,这是何故?莫不是互为臂助不成”?白敏中怎甘示弱,忙刺了回来。

“白相何意?莫不是责怨圣人”?杜悰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笑对着白敏中不紧不慢的说着,白敏中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自己说错话了。

“唉,此事是奴婢之过,当日是奴婢为奸人蒙蔽才劝说了圣人外陈权至武宁,圣人,奴婢死罪,请圣人处置”。杨钦义轻叹一声跪了下来。

李忱感激的看了一眼杨钦义,这杨钦义虽然有不少事都瞒着自己,可大概还算是忠心的吧?起码这个时候却是帮自己解了围。

“杨公公,你起来吧,唉,朕也是识人不明,如今追责不为首要,永裕之言不错,宰相便是要拿主意的,莫要说些无用的”。李忱瞪了一眼把自己架在火上的白敏中,心中很是不满。

“圣人,臣以为首要是平定武宁,武宁历来不恭,数十年来屡屡生乱已成大患。至于兖海,当下兖州只瑕丘落于贼手,只需命各州县围堵便是。而宣武只要看护汴州不生乱事,便自无忧”。令狐绹瞟了一眼吃瘪的白敏中心下一乐,略思索了一下便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恩,子直所言甚是稳重,朕深以为然,但如何遣派军将诸位可有谋划”?李忱满是赞许复又问到。

“圣人,神策军可为用,奴婢愿为监军亲去讨伐叛逆”。一直未出声的马元贽突然开口说到。

李忱深深的看了一眼马元贽,这是耐不住了吗?

“神策军自是要用的,可朕却离不得马公公,此事勿需再提。相之,你这个兵部侍郎可有计教朕“?李忱坚决的拒绝了马元贽便不再理会,又问了魏扶。

”咳,回圣人,臣以为可令天平,淮南,魏博,昭义出兵讨伐武宁。其因有三。一来宣武和兖海此时皆不可动,那临着武宁的便只余天平和淮南了。其二便是一旦天平出兵,为防魏博侵吞天平,故而这魏博也该出兵。至于昭义,则是给何弘敬一剂定心丸。相州,卫州,贝州三州本为昭义所领,可大历十年却为魏博所夺,此后这几十年来昭义镇一直耿耿于怀,于此也是生了不少事端。如今虽是昭义已经平定重归朝廷,然何弘敬却是奸猾多疑之人,为让其出兵恐昭义镇也要动上一动的“。

”还有便是这何时出兵,臣以为可要等等,如今该是粮收之时了,不妨等收割之后再行征讨”。魏扶小心的观察着李忱的脸色,如今宰相太多了,他这个相位更像是个凑数的,也不知道哪一天就给罢黜了,他可不想连一年都熬不过去。

“不可,魏相之策确是持重得力,可这征讨确是必得速行,万不能让宿州和濠州沦入贼手,一旦运河截断,李正已当年之事可为前车之鉴”。白敏中忙打起精神表现自己,今天已是说错了话,如不能在这议事中体现价值别奢求权相了,这相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恩,这样吧,尔等回去再行商议一番,明日把这事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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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草草的结束,李忱留下了李温,父子二人在这大明宫中闲逛着。

“大郎,你觉得是该速行还是缓行”?

“回阿爷,当速行”。李温很是庆幸在入宫之前便和田令孜商议过的,现今倒得了表现得机会。

“哦?为何“?李忱有些好奇,这长子近来虽是长进了不少,可军国大事上一贯是含糊着,他也只是随口问问,本没指望能说出什么来,却不想李温竟斩钉截铁得给了答复。

”阿爷,高承恭死了,拖不得呢”。李温左右环顾了一番,才凑近了低声说到。

“高承恭?呵呵,是啊,是不能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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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朝廷便下令杨钦义罢神策左中尉,改任枢密使。吐突士晔接任神策左中尉。

郑光加太子太保,都领天平,淮南,魏博,昭义四镇征讨徐州,内侍省监,右骁卫上将军王元宥为监军。

田牟罢武宁节度使,暂留用武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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