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手不会废吧?”亦真低头看他的手:“还疼吗?”
南璟风长吁短叹:“谁知道呢,怎么没感觉呢!呀!!不会真的废了吧!!!”
他装出一副震惊至极而又悲痛欲绝的样子,比电视剧里那些手术后醒来发现自己腿没了的演员的演技还要精湛三分。
“医生,怎么办?他的手还能治吗?”亦真扯着医生的袖子,像浮萍紧紧抓着大树。
他又成功地骗到了她,现在的她好骗极了。梁熙一脸鄙夷的乜着南璟风,南璟风偷偷勾了勾唇角。
“这小伙子坏的很。”医生扶了扶眼镜:“都把人家姑娘担心成什么样了?还杵在一边暗自观赏?你还偷乐!”
他被送来的时候几乎站都站不住,高大的身躯架着小小的她,她脚下踉跄着,嘴里喊着医生,哭的跟死了爹似的。
“南璟风你够了啊。”梁熙踢了他一脚:“你妈没教过你让女孩子哭是不道德的吗?”
南璟风瘫在轮椅上:“你也体谅一下我啊,我四分之一的血都流没了,我得从当事人的痛哭流涕中感受到生命的意义……”
见亦真不理他,南璟风吃瘪的努了努嘴,“我说亦姑娘啊,你不会忘恩负义吧?咱这算是工伤吧?嗯?”
亦真简直想掐死他。她偏过头,半个脸还肿着,被冲淡的一抹红蜿蜒在唇角,南璟风看在眼里,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八点钟的阳光碎碎落在地板上,南璟风觑眸打量着床边的女孩儿。她正垂着眸子削苹果,生疏而笨拙,削的花也不好看,狗啃了似的。
“还在生气?”
亦真不理他,把苹果当他的头一样削。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家少爷的。”
他穿着病号服,躺在靠垫上,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怎么我就碰不到这样的傻女孩呢?大晚上顶风淋雨的,就为了给他送一份热腾腾的饺子。”
“那天我骗你的。我不是攒不到机票钱,我就是放不下她。人这一辈子,总得赌上那么一次,你说是不是?”
她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要是你赌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
亦真方才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翘翘的。他的眼皮褶子浅,以这样清真的角度去看,眉飞目细,有些脱尘。
“我就去找个男人。”
“啊?”手一抖,水果刀呲溜滑在手上,在虎口上剌了个口子。
南璟风无语的看着她,好在切口不深,他取了柜子上的创口贴扔给她,轻笑:“给你开玩笑的。”
“我爸说他们那个年代不懂爱情,机器坏了先想着去修,枕边人也只有一个。咱们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想着换新的,朋友伴侣一茬接一茬地换,最后什么也留不住。”
“所以你才在纽约呆这么久?”亦真想了想:“但我觉着你这行为就是在做布朗运动。你不想换也得机器愿意啊,你想修好了继续用,你知道机器怎么想的吗?与其栽你手里,它宁可自动报废。”
“怎么说话呢!”南璟风直接从靠枕上弹了起来,一个爆栗子砸在亦真的脑袋上:“你妈没教你做人要善良吗?”
“有妈生没妈教。”亦真被南璟风打得疼了,苹果也不给他吃了,咬着苹果就出了门。
“诶你怎么自己吃了!”整条走廊里回荡着南璟风愤怒的咆哮。
美国的医院好贵。亦真拿着账单扫了扫,还好花的不是她的钱。
梁熙的厨艺好,花了一中午的时间,小火慢炖了一锅松露白芷多宝鱼汤,汤色乳白,遍散翠绿葱段。
这汤和着米饭吃着贼爽,南璟风摸着吃的圆鼓鼓的肚皮,房间里还开着空调,跟个大爷一样,逮着谁都要使唤。
这天亦真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手机里又多了条转账通知,点开微信对话框,夜烬绝又给她发了条微信。
“有什么事别瞒着我。”
不瞒着你我找骂吗。亦真想,不过能被他骂一顿也是好的,她都好久没见他了。真的很想他。
少了他的这些日子,她似乎又变回了学生时代,在小卖部买五毛钱一包的瓜子都刮不到奖的人。
是真的,那时候她点特背。放学才出校门,就被从天而降的冰雹砸成了狗。冰雹停了之后她又继续走在路上,瓢泼大雨突然而至,窦娥都不带这么冤的。
和夜烬绝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天,雨特大,两人都没有带伞,他和她站在十字路口的廊檐下避雨。风雨千墙处,炽白的车灯散在雨幕里,无数雨点被勒出一圈白亮的反光。
唇很凉,胸膛很暖,一个吻似一个世纪般那么长。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敲出锃亮的水花,整个世界在磅礴的雨声里无法自拔地塌陷着,塌陷着。
那时候她就想,可能此生再遇不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与她恰到好处地相拥着,像叶揽住花。
中午做什么好呢?亦真在超市里悠悠哉哉挑着菜,如今病床上的那位爷娇贵的很,成天嗷嗷叫唤着他伤着了得大补,还要吃好的。
昨天她恶作剧似的给南璟风煲了女人坐月子喝的补血汤,上面还浮着几颗大红枣,他全喝了,还说很好喝……
葱姜在滚油里翻炒着,翻炒好青椒后倒入断了生的猪肝。梁熙叮嘱她要用大火翻炒,这样出锅的青椒猪肝才会又脆又鲜。
“不错不错。”南璟风靠在床头上,剔着牙:“你的手艺精进不少,这都是我的功劳。”
亦真嫌弃的剜他一眼:“你这手,能出院了吧。”
他没接,只是问:“你就快离开了吧。”
亦真点头,距离比赛只剩一周了。
“走了还会回来吗?”
“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回来干嘛?”
“我在啊。”
“你难道不走吗?”
南璟风忧伤的长叹:“回去干嘛?那个城市里到处都有她的影子,我回去找不痛快吗?”
“哦。”亦真看着窗外:“可是你的朋友家人都在那里,在这儿你只是个外乡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把右腿搭在左腿上,抖了几抖:“怎么?舍不得我?你要是开口求我,说不定我还就真回去了。”
“你回不回去关我什么事。”亦真白他一眼:“最近是把你惯成大爷了吧,皮痒难耐想讨打?”
“我靠,你……”
“少跟我装了,我昨天才问了医生,你的手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