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突发事件

早春正月的清晨,日上三竿,薄雾未曾散尽,寒风扑面凛冽刺骨。

幽深的官道东侧,阴暗的林地间穿透过来一束束阳光,投射在迤逦而行的人马身上,显出一团团刺目的光影。

“哇啊!敌袭……有敌袭!”

一阵惊怒带着破锣嗓的叫喊声传来,引得官道上正行进的人马立即勒停,队伍顿时有些骚乱。

“嗯?是魏老黑!他钻林子干啥?他娘的……不会是魏博军吧?”

队头安延信一脸疑惑,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骑着马一拉缰绳,马儿前蹄扬了扬就站稳了,他随之将僵绳塞进胯下压着,取出角弓迅速调试弓弦。

“谁知道呢?别罗嗦!赶紧把魏老黑接应出来,抓几个活口讯问就知道了!”

副都头李义炜抬眼四下一望,似已有计较,一开口就细致严密,语速奇快。

“速去前面调二十骑,入林两面包抄散射,看有多少人,速速回报!”

“嘿嘿……得令!”

安延信打马而去,随之有节凑的马蹄声“嗒嗒嗒”地响起。

这的确是都头魏璋示警求救的声音,制胜都的兄弟们一听这大嗓门便知其人。

马车外,脚步声,战马“咴咴”的响鼻声响成一片。军士们在不明所以地嗡嗡议论着,并很有默契地检查装备,快速集结,等候都将调动作战。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已两世为人的朱友宁正坐在马车内打盹,闻声一个激灵睁开眼,拿起一壶箭斜背上肩头,手脚麻利地扣好小牛皮带,见佩剑未解,便抄起一张角弓就钻出马车。

脚踏车辕举目一望,就见队伍后方七八十步外,一侧官道旁,枯黄的半人高茅草丛一阵阵晃动,似有两三人正在里面博杀。

另有一人四肢伸直在路面上就地翻滚,林子里射出几拔箭雨紧跟其后,好家伙!竟然完美避开,滚到官道西边就一个鱼跃钻进了草丛。

作为主将,行军遇上突袭,通常都要先擂鼓聚将,听听一众军官的意见,再点兵出战;但这时候独断专行直接分派任务,会效率更高。

可这并不是出征,一应临阵的传令军用乐器全都未带。

制胜都隶属汴梁宣武牙军,为散员杂号马军都,编制五百骑,仅带来一百人,换下戎服穿青或黑、蓝色劲装,扮作商队护卫,且只有二十人配带战马。

因为朱友宁这次是奉叔父朱全忠的命令出使魏博,目的就是使魏博以绝河东,断山东天平节度朱瑄、泰宁节度朱瑾两兄弟的外援,以便尽快兼并其地。

这一手可谓是打山东,拉魏博,防河东,避免两线作战,所以这次出使至关重要。

自出滑州进入魏博治下,一举一动都在其关注之中,无论是哪一方的人马在此设伏,即便是魏博的军士,朱友宁也没得选择,必须强势跋扈一些。

这时,队尾方向已有一名刀斧将急不可耐,叫喊着招呼了本部,十人各持手牌刀斧快步前进,一面抵挡着林子里射出来渐渐稀落的箭矢,一面散开呈倒“八”字形包抄向那处仍在摇拽的草丛。

安延信已率二十骑分作两队,以草丛为中点,两边各相距百余步,冲向官道东侧稀疏的小树林。

副都头李义炜已调出一伙就地看护十辆马车,指派军士们拉走车驾集中结队,已防万一不利还可退守。

忙完这些,李义炜转过头来,眼巴巴望着。

“有黎阳县卒在此,还留守作甚?全体出击!”

朱友宁低喝一声,又觉着对部属过于严厉,忙解释道:“敌方龟缩在林子里,半晌都不敢杀出来,显是兵力不足,要么就是敌将无能,伏击无方,这你还没看出来吗?”

说罢,朱友宁跳下马车,持弓快跑向已列队待命的队尾,李义炜面露愧色,只好叫上那一伙跟了上来。

“剩下八伙,右落雁将居南,左射雕将居北,作为两冀,自由射击;其余四伙跟着本将入林作战,若敌集中则围歼,若敌分散则分作三人一组,自寻目标追击,切记留下活口!杀!”

人狠话不多,朱友宁交待完毕,大手一挥,率先转身小步快跑。

只见百步开外,那伙刀盾兵已解决了草从中之敌,两名士兵将鲜血淋漓的魏璋抬了过来。

一名士兵跟在后面,满脸不情愿地两手各拖着一具身着红色胖袄的尸体,很吃力地哼哼有声。

朱友宁忙问:“阵亡了?”

“谁说呢?俺还好得很……”魏璋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眼皮耸拉着,眼珠转向后面两具尸体,似在炫功。

哼!身为军官擅自离队,且不带亲兵,小事便即邀功……这他娘的还有点纪律性吗?

好吧!此残唐乱世,兵骄将惰,再寻常不过。

朱友宁咧嘴一笑,微微点头,这才飞快打量一眼,只见魏璋大腿上插着一柄短匕,仅身前就有六七处血肉模糊翻转的伤口,暗红的血将青色劲装湿透,一路滴嗒,看上去伤得不轻。

前方此起彼伏的喊杀与兵器碰撞的激战声已响成一片,朱友宁加快步伐,林地内遍地枯叶,一些没有融化的积雪被踩得凌乱,所幸,没有马蹄印。

渐往林中深处,树木越发密集,地势也渐高,树杆和地上散乱地插着一些箭矢,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淌出一滩滩腥红,丢下的横刀反射着照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

“留下一伙打扫战场,确认战死者身份,若有活口施以急救。”

朱友宁吩咐一句,李义炜立即跑到队列后方劝停下一伙,接着又跟上。

地面渐有些隆隆的震动,马队在四面包抄驰射,将试图突围者一一猎杀,或驱赶回来,只是树木阻挡,骑队机动性大减。

有些红色军服的敌军在爬树,想要定点阻击,可这季节树上没有枝叶,反而成了靶子。反倒是绕着树杆结成小队的奋力反击,一时还难以拿下。

敌军人数果然不多,还剩下十几人的样子,不知为何也是没披甲,长兵器也没有,仅携刀盾弓箭,此时活动范围渐受骑兵压迫,三个小队被逼得渐向中间靠拢,前队刀盾兵已加入战团,优势非常明显。

两冀的射手们兴奋起来,自行呼叫着两边冲了过去,弓弦的崩鸣声不断响起,几名手持长形旁牌的敌军应弦载倒,瞬间把袍泽给暴露出来。

距离已很近了,步射长弓为宜,角弓弓臂一般上弦后为三尺,是骑兵用弓。

朱友宁因身材高大,臂力绝人,所用角弓有些不同,弓臂长三尺半,张力一石五斗,步骑皆宜。也许是重生的福利,渐感这张弓有点松软,或许要换一张更强的弓。

“吱吱”声响中,朱友宁已弯弓如满月,稍微瞄准一名敌军即时放弦,“嗖”的破空声中,一名敌兵应声惨叫。

“啧啧……都将小小年纪,射术却越发精湛了!”

李义炜有些讨好地称赞了一句,却是不好丢下朱友宁不管,仍跟随左右,连连指派几名十将出战。

“嘿!某都十八岁了,不算是小小年纪吧?”

朱友宁嘴角一翘,接连移动步伐张弓放箭,但手感却没第一箭好,倒不是落空,而是没射中理想中敌人致命的位置,还在继续作战,而奔跑着将加入战团的士兵们却是连连喝彩。

七八十步外的敌军一看来了更多的对手,显得有点惊惶,大声呼喊了几句什么,一下聚拢又分作两队。

一队原地断后,另一队却突然持牌提刀发力狂奔,躲过了流矢,拼命向外围有些散乱的马队冲去。

“小心!截住他们!”

这是想要夺马逃跑了,朱友宁看了一眼那五六名顽抗者,料想逃不掉,也转身反向马队冲去。

那奔跑的五六名敌军中,一名体形矮壮的年轻人似是主将,胖黑脸看不出多大年纪,笠子已掉了,露出一头细小发辨在风中飞扬。

呸!还是个蕃将,若让他抢到马,可就很难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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