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正月,时间就过得很快,自从初二到达平阳,又回到凤阳,这才没几天,就到了正月十五,也就是北地十年一度的花灯节。
今年与往年不同,莫如湖当上族长,把莫家村的族人接到凤阳,族里特地在繁华地段包了一家客栈,一共三层小楼,后面还带个小院子,让族人居住。
青璃本想让六婶一家住到自家来,凤阳大宅还有很多客房,六婶委婉地拒绝,因为孙家也在青璃家住着,人又多,她再去,就怕添麻烦,客栈也不错,吃住都是族里花银子,环境也好。
族人正月十三那天全员到齐,男女老少,还有从来没出过村的小娃们,见什么都新鲜。要开花灯节,凤阳比往年热闹,正月初十不到,铺子纷纷开张,那些东家掌柜都是做生意的精明人,早就嗅到了商机。
既然来到凤阳,就不能不仔细的游玩一番,此时是冬日,没有什么特殊的景点,不过凤阳却有很多老字号的铺子,糕点瓜果的,首饰布料,胭脂水粉,还有金楼银楼,族人成群结队搭伴闲逛,不管买没买东西,总之是过了一个眼瘾。
小娃就更兴奋了,街道上的货郎,卖糖人的,卖瓷娃娃的,件件精致,明显比小凤县镇上高了一个台阶,青璃见小娃喜欢,也乐得花钱,十几个铜板的瓷娃娃,可以让小娃们高兴上几天。
十年一度的花灯节,是北地的盛事,一些周边殷实人家,早早地赶来,那些客栈家家爆满,生意火爆到不行,也有那来晚的,没有找到满意的客栈,那也不用着急,百姓们自己有准备客房,装扮一新,提供饭食住宿,要比那客栈还周到一些。
青璃在正月十一,接到京都四婶的来信,信中说起过年之事,白太后和皇后娘娘阮冉冉对自家很客气,在大年三十,她们进宫一趟,二伯娘也沾光,回来之后唠叨了好几天,没想到一介村妇,往好了说就是个小商人,能有面见大人物的机会。
在宫里,白太后过问了大哥莫子归的亲事,新皇耶律楚阳赏识大哥,皇后阮冉冉也说好话,让白太后很是好奇,召见一次发现确实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出身稍微差些也无碍,她就起了心思,想把娘家的侄女,也是京城四美之一,白若尘的妹妹白可心说给莫子归。
白可心在京城四美之中,是个透明人,传言她身体不好,所以极其低调,青璃在京都这么多年,只见过她不超过三次,印象最深的那次,是在白府满月宴,给了一个正脸。
之后的结果如何,四婶没有言明,只说大哥正因为三月三科举忙碌,每晚挑灯夜读,人也清瘦一些,言语之间,是希望青璃爹娘不要给那么大的压力,亲事这个,还是不能强求,合适才行。
娘刘氏和二伯娘曾经在汝阳遇见一个女捕快,性格爽朗,二人很是喜欢,就想一头坑热的给大哥莫子归说媳妇,结果逼得他躲进了国子监,那个女子来京都找过几次,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后那个女子很是伤心,二伯娘也在检讨,好心办了坏事。
关于南边沐阳战事还未确定,所以四叔即便是荣升辅国将军,还是没能回到京都。算算日子,一走就半年多,连新生孩儿也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家里的铺子生意不错,京都也慢慢恢复过来,在汝阳造船顺利,沈冰雨为此费尽心血,经常京都汝阳两地跑,四婶又操心小雨姐的亲事。
爷奶身体不错,二伯和二伯娘带着小娃子添渐渐地习惯了京都的生活,四婶一个人管理偌大的新府,有些力不从心,还要靠二伯娘帮衬,她信中说很想青璃回去,将来肯定是要嫁到京都,不如早早回来,省得在北地自由习惯了,回京又忘记那些礼仪,信中还透露说,护国将军夫人文氏的身子不妙,前几天竟然咳了血。
信的前半部分,还算轻松,连白太后也盯上自家大哥,眼光毒辣,白可心如果不是病秧子,配自家大哥还算不错,家里没有大事,生意顺风顺水,关系硬就是好,连新皇和皇后都对家里颇为照顾,现在回京都真可以横着走,她嘴角噙着笑,在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大惊失色,这个消息,淳于谙还不知道,文氏瞒得紧,是被四婶无意中发现的。
北地表面战事停缓,只有青璃知晓,这背地里深藏巨大的危机,大秦随时可能出其不意卷土重来,战事一触即发,淳于谙根本不敢松懈,近期加紧练习阵法,工匠紧锣密鼓准备战车之物,看情形,要攻打大秦。
信中的内容,青璃不知道如何对淳于谙说,这个节骨眼上,说了就等于让他分心,他在北地,不可能回到京都去,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以前,姐妹聊天的时候,水零欢和赵羊羊都直言,未来不想找武将,戏班子把这些将领展现的太苦,尤其是有了战争,在战场上卖命,留下妻儿老小,有时候甚至来不及送自己爹娘最后一程,这就是所谓的忠孝难两全。
青璃理解文氏的艰辛,不光是儿子是个将军,夫君也是,一个在沐阳,一个在北地,还有一对双胞胎,早早被送到山上学武,将军府只剩下她一个人,夜夜对着油灯哀思。
四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青璃也想回京都,可是马上到了开春,族里的族田全部耕种新粮种,一切都正在着手准备,平阳战事未歇,她放不下心来。
这两天,因为纠结这个问题,青璃一直没睡好,脸色苍白,带着淡淡地疲倦,连平日一向粗心的麦芽,也发现了不对。
今日是正月十五,白日里有庙会,家里人起了大早,念苹,念阳和念香第一次来凤阳城里,看什么都新鲜,堂姐莫青菊带着几个人一早就出了门。
庙会无非就是一个大集市,有时候运气好,会有一些外来的客商卖佛教用品,买串佛珠,送到寺庙供奉,给点香火银子,拿回来,戴在身上,用于保平安。
“小姐,今儿这么热闹,您怎么不跟着去啊?”
青璃昨夜又没睡好,钻进了死胡同,今日怎么叫也不起来,堂姐没有办法,带着几个小的先行一步,走之前还说有什么新鲜玩意,她会带回来。
麦芽端着水盆,看天色日上三竿,自家小姐没来小日子也这么嗜睡,厨房里的早膳热了又热,煮的白粥越发软烂,变成了米汤。
“庙会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一些卖小玩意的,还有几样特色的小零嘴。”
青璃打了一个呵欠,这才懒洋洋地坐起身。爹娘最近也忙,要带着族人逛街,抽时间去沈府做客,娘亲对沈冰雨的后娘印象不错,爹和沈老爷一见如故,很快地称兄道弟,时常串门喝酒。
现在凤阳知府的任命暂时没有下达,不过*不离十就是师爷,那个师爷现在对青璃毕恭毕敬,简直把自己当成莫家的下人,得知她在凤阳,时不时地上门聆听教诲。
季知府是个糊涂虫,这个师爷可不傻,青璃不讨厌一个人精明,精明总比笨拙要好,贪点银子无伤大雅,不然寒窗苦读十余载是为了什么?谁那么无私,目标就是为百姓做事?大体上,原则问题不出岔子就好。
“小姐,在莫家村整日猫着,好不容易有点热闹,您又不去。”
麦芽非常想看热闹,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到了冬日,大雪封山,整日在村里不出门,见的也都是村里人,听一些家长里短,真正出门逛街的次数并不多。
“晚上花灯节带你们热闹热闹。”
花灯节之后,这些周围远道而来的人们不会很快离开,凤阳应该还能热闹几天,那会几乎所有的铺子开张,好吃的好玩的也就多了。
青璃伸了一个懒腰,起床洗漱,于嬷嬷重新准备了早膳,凤阳比较有名气的炸面果,还有香醇的豆浆,青璃点名只要只两样,她是怀念现代豆浆油条的日子。
“小姐,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少将军那边……”
于嬷嬷欲言又止,去极乐山庄那件事是个秘密,麦芽麦冬都不知晓,她必须得保守秘密。离开平阳之前,自家小姐见了少将军一面,这几天就有点不对劲,她怕少将军得知小姐去极乐山庄那种地方,二人有什么误解。
“和少将军有点关系,其实是文姨母,身子不太好。”
青璃原不想把这件事和丫鬟婆子说,但是她想起来,于嬷嬷是从护国将军府出来的,没准给她点意见。
“不太好?”
于嬷嬷端茶的手晃了晃,脸色沉重,沉默了许久,这才道,“小姐,老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文夫人也很艰难,老将军和少将军都在阵上杀敌,她一个人常年积忧成疾,之前都是在硬撑吧?”
文氏身体一直虚弱,经常眩晕,在兵围护国将军府那会有些严重,躺了一段日子,她强忍着,不准府里的丫鬟婆子透露半个字的口风,否则就赶出府邸。
京城和北地千里之遥,青璃想要回去一次真的不容易,现在不是有飞机有火车的年代,全靠马车,来回就要两个月,莫家村春种以前,她不可能离开。
之后,于嬷嬷闭口不谈,青璃也没了心思,她又慵懒地靠在小榻上,不想起身,发现选择有时候是一件残酷的事。
下晌,莫青菊带着意犹未尽的几个小的归来,众人炫耀自己买的小摆件,小玩意,胭脂扣,络子,有新意的荷包,还有那种最廉价的雕刻的小人。
“小妹,你看看这个,有意思吧?”
莫青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偶,矮胖的身子,只有粗糙的眼睛和嘴巴,青璃接过,没有看出一点有意思的地方,就是村里大婶们做的娃娃,都比这个好。
“这可是有玄机,哈哈!”
念苹对着莫青菊眨眨眼,从青璃手里抢过娃娃,得意地道,“这可是我发现的呢,你看看这个布料,有空隙的,里面是土和草籽,只要浇水就好,小人的头上就能长出草,冬日里家里没花,这草绿绿的,多有生机。”
“是啊,只要十个铜板,真便宜!”
念香拍着小手,在一旁蹦跶,她也买了好几个,到时候摆在窗台或者小几上,小人头上长了草,就和秃子长头发一样,定然有趣的很。
青璃面色僵硬,这种小玩意在现代有卖,古人也很有生意头脑,十个铜板?成本最多一个铜板,身子只有一小块纱布,土和草籽到处都是,不需要银子,这手工粗劣,一个大娘一天做个三五十个没有问题。
几人回来之后,家里顿时有了人气,热热闹闹,晚膳,众人坚决不肯用,说是花灯节有太多好吃的,要留着肚子。
在众人的期盼中,天开始渐渐地黑了,府上点燃了灯笼,几个小的回去换装,今日天冷,要在外面长时间行走,必须要多穿一些。
花灯节官民同乐,知府衙门的官差也会到主干道维持秩序,以防止有什么突发事件,在几条主干道禁止车马,马车只能停在附近的地方,几人步行过去。
爹娘提前到了客栈,带领族人参观。这边几个小的结伴,莫青菊带队,众人坐了一辆马车。
路上,打开车窗,四周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今夜凤阳全城都笼罩在灯火之中,比大年三十还要喜庆。不少人成群结队,正在赶往主街,前面不远就是会场,位置四通八达,很是方便,百姓们兴致高昂,说说笑笑,有那小娃骑在爹爹的脖子上,小脸儿带着兴奋,四处看着。
“一会儿你们都注意一些,人多就热闹,却也乱,注意别被拍花子的拐走。”
每年都有那么几个人贩子,青璃就悲催地被人掳过,虽说她那时情况特殊了点,不过这么多年,还是给家里留下阴影,为此这次爹爹特别强调,族人一定要看管好自己的小娃,不要因为贪图新鲜,弄丢了孩子,不然真是后悔一辈子。
“我们都这么大了,就算被拍走,也能找到家。”
沐阳那边风气不错,拍花子的少见,念苹不是很在意,一边抓着爆米花,一边顺着车窗张望着,这么热闹,还头一次见到,在南边水多,每年都是放河灯,划龙舟之类的。
“你可别不当回事,抓到你之后用迷药迷晕,然后卖到偏远地方给人家做媳妇儿。”
青璃吓唬得念苹念香脸色一白,弱弱地答应会紧跟人群。古代虽然可以三妻四妾,穷人娶不上媳妇的也多,在京郊那边的小渔村,就有四兄弟娶不上媳妇,买共妻。
不只是拐卖,还有哄骗,韩霜就是一个例子,差点被卖到花楼里,有些时候命运由不得自己做主,尤其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街道上真的很热闹,有挑着扁担的货郎,来回溜达,叫卖吃食,糖果,偶尔有小娃闹着要吃,做爹娘的一咬牙,也会停下来买点,今日喜庆,十年才一次,众人不会为了节约扫兴。
前面就是主街,车夫把马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念苹念香还没等马车挺稳,欢呼一声,撩开帘子快速地跳下车,青璃摇摇头,无奈地跟上,小弟仔细和念阳还算镇定,眼里带着好奇,四下观望。
花灯节会场,张灯结彩,笑语欢声,从这个角度,已经看到挂起来的兔子灯,外面是彩色绸布,里面是烛火和灯油,看起来十分显眼,一个高大的兔子,比青璃还要高。
“兔子兔子!兔子精!”
念苹伸着手指头,欢呼个不停,在四周,还有男子的口哨声。花灯节,有很多北地的未成亲的男女,只要看上对方,就可以表白,对方若是拒绝,也不伤面子,这是风俗。
为了低调,青璃已经全副武装,只剩下眼睛,众人没有用晚膳,念香揉着肚子不停地喊饿。两旁道路很宽,几个人并排向前走。
在主街两侧有酒楼,此刻已经爆满,二楼是个好位置,从雅间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一条街的景色,爹莫如湖已经预定好一家,和族人一起用晚膳。
“咱们还是吃点特色吧,酒楼的东西还不如府上的厨子好吃呢。”
在一条窄弄堂里,有各种小摊贩,每个摊子前都站着不少人。最外面是卖元宵的,正月十五必须食用之物,这家并不是煮,而是用油炸,然后五个元宵串成一串,周围站着很多百姓,吃得兴高采烈。
“咱们在沐阳只有酒酿圆子,还是北地的元宵个大馅多!”
念苹搓了搓手,几乎要留下口水来,她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荷包,从里面找出一块最小的碎银子,自觉跟在后面排队,还不忘记回头招呼,“你们都要什么馅的?我就吃黑芝麻的!”
“给我黑芝麻吧,小妹你吃五仁的吧?”
莫青菊转过头,问一旁的青璃,天冷,众人热情不减,为了方便行走,手炉都没拿,就怕吃东西不方便,只要可以吃,一切都不是问题。
“恩。”
子喜和青璃一样要五仁,其余几个小的要黑芝麻,跟在后面的于嬷嬷,麦芽,麦冬三人也有份,念苹不是个小气的,也不差银子,大大咧咧,是个实心眼儿。
“好吃啊,老板,你做的真好!”
接到炸元宵,念苹也顾不得烫嘴,直接放到嘴边,老板很细心,又给众人准备了油纸,说是吃不完用油纸包着,回家想吃热一下就可以。
“是不错,炸元宵也能这么好吃。”
咬上一口,外皮酥脆,里面的馅料浓浓的流淌在舌尖,又甜又香,江米有嚼劲,有那汉子也觉得好吃,一串不够还要多买一串。
“香辣豆腐干喽,咱这是祖传手艺啊!”
炸元宵摊位前面人多,旁边的老板也不甘示弱,大声地喊叫,自然招来一部分百姓,他的豆腐干用泡椒腌制,风味独特,解馋管饱,吃上几片,嘴里有滋有味,还有麻辣口味,鱼肉味道的,种类繁多。
“老板,给我们来几片尝尝吧!”
念苹又是第一个挤到摊位面前的,递出买元宵找出来的铜板,点了几个口味,一样一片,她就是看着样式不错,没吃过,想尝尝新鲜。这条胡同前面还长着,没准有更多好吃的,她要留着肚子。
青璃吃了几份小吃,慢慢回忆当年小凤县镇上灯会的情景,那碗鱼片粥的味道记忆犹新,可惜却再也找不到人。凤阳城里特色更多,还有专门供小娃玩乐的地方。
卖糖果的摊贩用木头做成一个转盘,五文钱转一次,赚到什么就是什么,有各种动物,有的大有的小,全凭运气。念苹对这种三五岁小娃的游戏很感兴趣,非要闹着和念香一起玩,最后的结果就是,连青璃和堂姐手里,也多了糖果。
套圈,打飞镖,这些传统的游戏自然不缺,天色黑暗,准头不好,十次有九次打空,可想而知,摊位的老板在花灯节结束,又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从这条弄堂穿过去,就是各种小玩意的摊位,念苹白日逛了庙会,还在一脸新奇的看着,小弟子喜不太发表看法,只是直直地盯着木雕,但是他在摊位上看一会儿,就回头看青璃,生怕自家四姐又会和从前一样消失。
“小弟,你看上啥了,四姐买给你。”
青璃摸摸子喜的头,心中酸涩。当年她丢了之后,爹娘就对小弟看管更加严厉,很少带他到街道上转悠,已经八岁了,实际上来逛街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子喜懂事,从来不主动提要求,见到青璃才粘着她。
“四姐,我喜欢那个根雕,可是太大了,咱们拿不走。”
子喜看上的根雕,雕刻成一个老寿星的模样,长胡子,手里拄着拐杖,一脸笑眯眯地慈祥模样。大概有半人高,是作为摆件的,马车不在,众人还要逛街,不好带走。
“这位小哥儿,咱们可以送货,您把府上地址给小的,等明儿一早一准儿送到。”
小老板很精明,转了转眼珠,“但是咱们可要说好价钱,这个根雕是我收上来的,十两银子,不能少。”
这年头,树木几乎是随便砍,这树根不值啥银子,就是雕刻手艺卖钱,这么一尊活灵活现的老寿星,十两银子还算是个公道价。
小弟难得开口要东西,青璃当然愿意出银子,和小老板说了府上的地点,又交了一两银子的定金,几个人这才回到主街。
族人在酒楼热闹着,孙文不放心一众小的,特地在酒楼门口等着,见众人一脸笑意,也跟着笑道,“跑到耍去了,吃饱喝足了?”
“可不是,花灯节太有趣了,爹,你回去吧,我们去看灯了!”
里面兴致最高的就是念苹,像打了鸡血一般,连她爹也不愿意搭理,简单敷衍几句,火急火燎地拉着众人去那边看灯,这边主干道,禁止小商贩,只有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花灯。
整整一条街,每隔三五米,就有一款,每个灯都不一样,有自己的代表意义,有民间的工匠,还有百姓们凭着智慧做出来的,青璃最喜欢的不是级别最高的龙灯,而是荷花灯,在花瓣里面,有一个仙女。
“小妹,我咋发现那个仙女,长的有点像你呢?”
莫青菊在青璃耳边嘀咕,青璃早就发现了,看来不是她一个人这么认为,念苹,念香等人也提出同样的问题,众人上前一步,凑到荷花灯前面。
荷花里面的女子,穿着水绿色的衣裙,裙摆处绣着蝴蝶,眉间刺着耀眼的兰花,斜插一支碧色流苏簪,眼神空灵清澈,长发随风翻飞,迷迷离离,远处看,和真人一般。只有走进,才发现,仙女身上没有什么朝气。
火烛的映射下,仙女的脸色红润,一切修饰的恰到好处,再想进一步观看,旁边的两个官差立刻站出来阻止,“对不住啊,往后靠一些,这灯得仔细护着,这是城北大营将士们送给莫家小姐的礼物,咱们只展出一天,还要归还过去的。”
城北大营将士们送给她的?这简直就是一个惊喜,青璃抑制不住激动之情,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念苹倒是想说几句,见青璃不做声,也就闭口不言。
荷花仙子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观望,青璃把这儿一切在脑子里打下烙印,她转过头,又和众人随着人流继续向前走。
人群越来越多,众人都拼命向前面奔跑,小弟子喜会功夫,但是念阳不会,她看着念阳和念香,让堂姐和念苹一起,这会人多,可能会挤散,发生踩踏事件。
“百花娘娘的花车来了,咱们快去抢福袋吧!”
人群中,有人高声呼喊,众人呼啦一声,兴高采烈,青璃只能随着人群的方向跟着一起跑,多亏没穿长裙,行动自如,那边穿着长裙的堂姐莫青菊也顾不得礼仪,提着裙角跑。
前面不远处,迎来了百花娘娘的花车。冬日里虽然没有多少鲜花,万花楼也有办法,周围的花朵都是绸缎做成,灯火光线刚刚好,足可以以假乱真。
如玉站在花车上,三千青丝如锦缎一般披散在肩头,柳眉弯弯却染上了一丝清冷之色,眼眸黑不见底,眼角略微上挑,笑起来宛如黑夜一般魅惑,睫毛打在眼帘下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色彩。
百花娘娘应该是什么样的,青璃不知道,但是如玉看起来失去了以往的娇美,眼神清冷,寒意逼人,即便是如此,偏有男子爱这一款,人群中不停地有人呼喊着。
“百花娘娘,快撒福袋啊!”
女子们更注重实际的东西,这些福袋什么都有,有民间的偏方,有铜板,也可能是一件首饰,听说十年前的百花节,竟然出现了地契,当时捡到的是个无儿无女的老乞丐,突然得了五十亩地,一下子发了!
“就是就是,老天保佑,娘娘保佑啊!”
众人追着花车跑,青璃想挤出人群很困难,阻力太大,如玉淡笑,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中,从下面拿出一摞红色的福袋,对着远处抛掷。
这样,人流终于有人逆行抢福袋,也更加混乱,人们尖叫声不绝于耳,喧闹着,气氛是热烈的。
“百花娘娘真的是花魁娘子吗?那些男子的眼睛都直了。”
念苹撇撇嘴,也不去争抢福袋,她突然没了兴致,转头一看,青璃刚才在原地,现在已经不知所踪,莫青菊,念香等人还在,“咦,青璃呢?”
“小妹有点事,让我们结束去马车那边等她。”
刚才青璃也想退出去,人群拥挤,她在回头的时候,看到身后不远处哭泣的季悠,似乎很是无助,这才想起这次来有部分计划,打劫陈公子身上那株天山雪莲。
季悠被人流冲散,魂不守舍地跟着众人走,被踩到脚,痛得她弯下身子,有人一堆,险些被蜂拥的人潮踩踏,关键时刻,青璃推开人群冲了过来,刚好扶她一把。
“青璃,你也来看花灯节了?”
季悠不好意思地勉强勾勾嘴角,用手帕擦了下脸上的眼泪,二人从中间冲出人群,前面是一个小茶馆,此刻没什么人,伙计正在悠闲着站门口看热闹。
“走吧,进去喝杯茶。”
看样子是和陈公子走散了,青璃拉着季悠,进到茶楼,找了一间二楼的雅间,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笑道,“这是怎么了,和陈公子失散了?”
不说来好,青璃一个玩笑,让季悠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越哭越伤心,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青璃沉默,等了好久,季悠这才道,“你知道吗,陈公子他不是好人。”
季悠眼睛红红的,眼里还有隐隐的血丝,青璃半信半疑,不晓得她这是闹哪出,装糊涂道“怎么可能呢,你们要成亲了啊,可别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小孩子脾气。”
窗外,一片喧哗之声,已经有人拆开福袋,得到的是一家粮店赞助的粮米,正在得意地炫耀,没抢到的人随着人流,指望能有个好运气,暂时没有出现因为抢福袋打闹的现象。
青璃把视线移到季悠身上,见她伤心不似作假,心里狐疑,难道陈公子是个太监,这么隐秘的事被季悠发现了?
“他有孩儿的,而且还不是一个。”
季悠找到了倾诉对象,拉着青璃的手一股脑地道,“他有小妾,可他骗我说没有,小妾有三个庶子,我算什么?将来生了嫡子,是不是也要和不省心的下贱庶子争抢?”
因为有季盼,季悠对此很是愤恨,一个女子,不管之前多么天真,有了经历之后就会一夜中长大,季悠眼神发寒,“我不会和他成亲,可不知道怎么和我娘说。”
就在前几天,陈公子说有一件事要办,最近不能来看她,两人要成亲,不见面也是正常的,季悠没多心,后来身边的丫鬟提醒,成亲前要给夫君做衣衫和鞋子,她虽然针线不是顶好的,也想尽力。就带着丫鬟找到陈府去问尺码,就在那次,一个被关在偏僻小院的女子引起她的注意。
季悠以为是犯错了丫鬟,就起了同情心,这才得知,对方是陈公子的小妾,并且有两个男孩,陈公子的小妾不只一个,都被折磨死了,她也快了,只求季悠做了主母,能好好对待她的孩儿,她马上要死了,不会争夺什么。
开始季悠半信半疑,后来问了几个问题,发现对方回答的一般无二。季悠这才知道自己上当,正好陈公子不在,她最近都在刻意伪装着。
“你不嫁,那你怎么办?”
季家现在就是靠陈家过活,搬出来之后,季知府就是个大麻烦,现在和陈公子没准是一伙的,帮着监视季悠,但这话青璃不能说。
“我也不知道,我想学着赵小姐逃家,又放心不下我娘。”
婚期越来越近,季悠也越纠结,出乎青璃意料,她不想和陈公子摊牌,对这种欺骗行为不能忍,今日和他一起看花灯,都觉得很恶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爹就是这样,她不要走娘的老路。
陈公子何止是有小妾啊,他还是个太监,青璃揉揉额角,关切道,“这么说陈公子办事,就是去见小妾生的儿子了?”
“我也不知道。”
季悠摇摇头,她和陈公子在一起有一段时间,去陈府几次,却从没进过陈公子的书房和小院,每次都在待客的偏厅,陈府下人规矩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能去,她是在后花园迷路,才找到那偏僻的宅院,在小妾的指点下,才回到原地。
“青璃,我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奇怪,经常就不在府上,以前我去陈府,府上下人说他不在。”
季悠怀疑,陈公子在外面有人,那会他身子不好,整天不出府门,她去找,怎么能不在呢,无非就是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所以找借口,她没去过内院就是证据。就是她傻,直到现在才发现。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想今天晚上回去之后和我娘说,让她帮我想办法。”
季悠招来小二,要了一盆热水净面,青璃又从空间里拿出一瓶面脂给季悠,涂抹上之后,眼睛的红肿也不那么明显。
二人沉默对坐饮茶,约莫一刻钟,陈公子就经人指点找到了茶楼,他上楼之后,脸色带着歉意,“对不起阿悠,差点弄丢你!”
“陈公子,你怎么照顾的人,阿悠差点被人群推到!”
青璃站起身,佯装非常气愤,陈公子解释,刚才人多,只是一个愣神的工夫,就被人流冲散,他上前坐在季悠旁边,陪着不是。
“就你借口多!”
季悠演技不错,还是和从前一般,没有什么异样,大为长进,她娇嗔道,“要不是青璃刚好在旁边扶了我一把,我就摔倒了!”
“可不是,耽误我抢福袋!”
气氛又变得温馨一片,青璃装作添茶水,从陈公子的内衣襟顺走了天山雪莲,另外一枚是个印章,她也看不懂,胸前少了重量容易被发现,为此青璃找了一块和印章形状差不多的石头,天山雪莲也用普通药材代替,又放了回去。
“那陈某要做东,好好请你吃一顿了。”
陈公子举手投足之间一派温文尔雅,对季悠呵护备至,季悠又成了甜蜜羞涩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才的伤心。
正月十五晚上,凤阳热热闹闹,与此同时,在北地平阳关外,城北大营的士兵们正在紧急地安营扎寨,接到斥候的回禀,大秦城门大开,十五万大军准备抢先渡河,在泗水关安营,才平静没有一个月的北地,又要陷入到血雨腥风中,残酷的战争一触即发。
淳于谙连夜发送紧急文书给新皇耶律楚阳描述北地的局势,沐阳战事可以修生养息暂缓,但是平阳不可,耶律楚仁达到大秦,这是最后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不管是军需还是军饷,都要准备充足,千万不能让将士们寒心,己方必定和大秦蛮人厮杀到底,他淳于谙立下军令状,大秦若不灭,愿接受任何处置!
这次大秦宇文鲲带队,大秦士兵粮草充足,气势凶猛,立誓要杀进平阳,而城北大营的士兵最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接战斗,这一次,可不是把大秦打回老巢那么简单,他们的目标是,进攻泗水关,长驱直入,直抵大秦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