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无耻之徒

“你确定那是你的孩子吗?”

布鲁克林问道。

马克·米来双手撑着栏杆,望着下方人群中大笑的新娘微微发呆,回过神来后点点头,然后翻了个白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然呢?这个可真难喝,去帮我拿一些啤酒过来。”

马克·米来对布鲁克林说道。

布鲁克林摇摇头“我没有在酒水单上看到过啤酒。”

马克·米来烦躁地低声咒骂了两句,拉着布鲁克林往楼上走。

穿过三楼,来到四楼的一间卧室,马克·米来打开灯,自顾自来到床头的冰箱旁,取出两支啤酒。

布鲁克林有些尴尬。

这个房间是马克·米来的,可床上的的床单被子都是乱的,上面还有明显的氤湿痕迹。

床头甚至绑着两幅手铐——不是玩具,是真正的警用手铐。

地上随意丢弃着几件女式内衣裤,还有个用过的小雨伞就在布鲁克林左前方不到两米处,正躺在地上,静静地流淌着。

马克·米来毫不在意地松了松腰带,将啤酒递给布鲁克林一瓶,自己打开喝了一口后,顺着布鲁克林的视线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摆摆手道

“好吧,我们出去说。”

布鲁克林点点头,拿着啤酒退出卧室。

来到客厅,两人坐在沙发上,马克·米来又灌了一口酒,说道

“是她的姐姐。”

“就是那个一直在她身边转悠的,头发是紫色的那个女人。”

“她姐姐比她厉害。”

马克·米来舒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见第一面开始,她姐姐就在勾引我。”

布鲁克林扯了扯嘴角,不予置评。

马克·米来完全没把新娘当回事儿。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他不把新娘当回事儿,为什么要同意结婚?

这跟布鲁克林设想的‘奉子成婚’可不一样。

马克·米来甚至言语间透露出毫不介意的要与布鲁克林分享新娘的意思。

这场婚礼对布鲁克林来说,从马克·米来出现后,就都乱了。

目前为止,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确定新娘肚子里的孩子是马克·米来的。

“我这样对待安妮,或者安妮知道了我们在说什么……”

布鲁克林斟酌着劝戒。

是的,这是劝戒,不是威胁,更不是义正严词的拒绝。

马克·米来愣了愣,灌了一大口啤酒,似乎是把自己冰到了,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噗地一口,将啤酒吐了出来。

不知名不知产地不知价格的浅色地毯立刻氤氲出一大团湿痕。

马克·米来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将啤酒放在地上,捂住嘴巴大骂。

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后,马克·米来捂着嘴巴说道“我并不介意这些。”

“只要你跟安妮的婚姻还在存续,就没关系。”

“哦,不过你得先跟安妮生个孩子。并且保证你以后的一切都留给这个孩子。”

“立好遗嘱后,就算你搞出一个橄榄球队的私生子来也没关系。”

见布鲁克林脸色不好看,马克·米来笑着道“别误会,遗嘱这东西是需要早立的。毕竟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跟意外谁会先来。”

“我每年都要修改至少三次遗嘱。”

“七天前,也就是她找上我之前,我才刚修改完遗嘱,把我的遗产的四分之三留给我的外孙。”

马克·米来摊了摊手。

“然后她就挺着大肚子出现了。”

“我不得不在三天时间里连续修改遗嘱。”

“我的外孙的四分之三只剩下五分之一了。”

布鲁克林点点头,一脸的平静,似乎四分之三跟五分之一在他这儿是同一个数字一样。

马克·米来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孕妇,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他,给布鲁克林,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这个孩子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他已经规划好的一切。

他跟布鲁克林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处理的好了,他们将成为关系紧密的伙伴,那种彼此不会背叛的真正的伙伴。处理不好,他们的关系将立刻降至冰点。他们或许还会维持表面的盟友关系,但背地里会恨不得对方突然暴毙。

新娘的出现,带来的最根本的改变,就是马克·米来有了其他继承选项。

以前马克·米来只能将自己的一切留给安妮,因为安妮是他唯一的后代。

不管马克·米来如何作,如何离谱,只要安妮跟布鲁克林的婚礼顺利举行,或者像马克·米来说的那样,再给他生个外孙,马克·米来的一切死后都会归安妮跟他的外孙所有。

就像马克·米来说的遗嘱那样。他已经把四分之三的遗产留给连细胞都还不是的外孙。

简单来说就是,在新娘出现之前,安妮是马克·米来的唯一继承人,不管双方发生多么大的冲突,只要安妮与布鲁克林的婚姻存续,裂痕都是可以弥合的,马克·米来最终还是会站在布鲁克林这一边。

布鲁克林完全不用担心被马克·米来卖掉。

但变故出现了。

突然之间,安妮不再是马克·米来唯一的选项。

安妮与布鲁克林的婚姻约束力直线下降。两人的婚姻关系将变得普通。

因为婚姻并不能保证马克·米来会一如既往地选择将遗产留给安妮。

没准儿他更喜欢小儿子呢。

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一下子让布鲁克林跟马克·米来的信任度清零,两人的关系甚至随时都可能‘恢复出厂设置’。

马克·米来自与布鲁克林见面以来,一直表现出和蔼坦诚的一面。

毫不防备地让布鲁克林帮自己系领结,跟布鲁克林讨论自己的妻子,说黄笑话,展示自己的卧室……他毫不避讳的将自己低俗、离经叛道甚至恶心的一面展现在布鲁克林面前——

他甚至隐晦地邀请布鲁克林跟自己一起打牌。

联邦人或许不存在‘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票过昌’这种说法,但也有类似的体悟跟想法。

况且还是如此离经叛道,违背伦理的行为。

对一些人来说,可能想想就刺激得欲火焚身了。

——马克·米来已经表达出要一起打牌的态度了,这是要彼此绝对坦诚,绝对信任啊!

但布鲁克林对此将信将疑。

真翻脸,他是搞不动马克·米来的。

直白点儿说,他能把马克·米来搞得灰头土脸,马克·米来能把他塞进垃圾袋丢进纽约港的海沟里去。

马克·米来所属的军队是相对独立的系统,布鲁克林在司法体系内影响力日益增长,却很难讲触角伸到军队里去。

可马克·米来凭借军方的影响力,却在军队之外结识过不少人。

彼此的影响力不在一个领域,实力强弱很难比较。但笼统来说,布鲁克林认为自己是弱于马克·米来的。

在这个前提下,布鲁克林就不得不对马克·米来抱有警惕了。

因为规则是强势一方制定的,强势一方可以遵守规则,也可以随时选择在不利或者不想的时候掀翻规则。

基于此,布鲁克林对马克·米来的坦诚抱有怀疑。

万一马克·米来想空手套白狼呢?

万一马克·米来想利用自己,给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留下遗产呢?

在区分不了马克·米来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的时候,布鲁克林选择按兵不动。

马克·米来应该是看出了布鲁克林的迟疑,因此,他主动发起一场谈判。

他提到了遗产。表达出他最少只会给安妮留五分之一的遗产的意思。

至于实际结果是多少,他留了充足的讨价还价余地——他说他每年都会修改遗嘱,又说以前是四分之三。

对马克·米来这种老家伙,五分之一其实都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其中财产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政治财富。

人脉,影响力,下属,派别,同盟……这些才是马克·米来遗产中最值钱的,它们是无价之宝。

它们不能用于支付购买一个热狗,却能创造数不清的财富与价值。

“这种事应该跟安妮说。”

布鲁克林没有选择接受谈判,而是把安妮拿了出来。

马克·米来摇摇头“你跟她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她的事情你有权做决定。”

他似乎是又想喝啤酒了,手指碰到啤酒瓶后又停下,收了回来,大概是想到刚刚被冰到的滋味儿。

“马克。”布鲁克林摇摇头“其实你把全部的遗产都留给自己的孩子都没问题。这毕竟是你的孩子。而且他还这么小。”

“你今年已经61岁了。如果我跟安妮努力一点儿,或许这个孩子比你的外孙还要小。”

马克·米来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他的眼神变得阴鸷,仿佛巡视猎场的鹰隼一样,微微低着头,盯着布鲁克林,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布鲁克林摊摊手“我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孩子而影响我们的关系。”

“明天跟意外谁会先来?谁都说不准。”

“没准儿他以后还得需要我跟安妮养大。”

“或者他需要来自姐姐跟姐夫的关爱与帮助。”

“你说是吗?”

“所以讨论留给他或者留给安妮多少遗产都没有意义。当你的遗嘱生效时,你已经死了,你是看不到我们在怎样处理你的遗产的。”

“别忘了,我是法官,在成为法官之前,我是全纽约最好的律师。你的女儿,安妮,她也是一名十分出色的检察官。”

“想依靠法律束缚住我们,显然是没什么用的。”

“所以,讨论遗嘱分配其实没多大意义。你觉得呢,马克?”

让布鲁克林决定大胆尝试试探的原因,是马克·米来无意间提到的遗产分配比例。

虽然四分之三跟五分之一有可能只是他随口一说,就像买东西时商家的第一次报价。不管买什么,商家的第一次报价都绝对是抱着‘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想法报的。

其要价越高,给买方留下的还价空间也就越大。

这是一种营销手段。

尽管如此,布鲁克林还是从四分之三跟五分之一这两个差距巨大的分配比例中听出了一些异常。

马克·米来似乎对这个孩子很在意!

如果事情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马克·米来实际上对这个孩子非常在意呢?

这场婚礼就解释的通了。马克·米来对待新娘奇怪的态度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不少矛盾或令人疑惑的问题都有了答桉。

基于此,布鲁克林决定尝试试探一下。

他说的这些话,近乎赤裸裸的指着马克·米来的鼻子告诉他‘你最好识相,对我跟安妮好点儿,否则等你死了,我欺负死你的小儿子’。

为了增加这份威胁的可信性,布鲁克林还特意告诉马克·米来,法律都没用。

他就是混司法的!

马克·米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抽搐了一下。

“你在威胁我吗,布鲁克林?”

马克·米来阴鸷的目光直视着布鲁克林,沉声问道。

“在我把女儿嫁给你,帮你摆脱绝境后,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拿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来威胁我?”

啪——

马克·米来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怒喝道

“你想干什么!”

布鲁克林看着马克·米来,缓缓站起身,赔笑着说道“马克,你别生气,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这不是,这不是告诉你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分的这么清楚嘛。”

“就算你明天死掉了——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只是打个比方——就算你明天突然死掉了,我跟安妮也会照顾好你的孩子。”

“安妮是他的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去欺负一个婴儿?就算是寻找优越感,欺负一个婴儿能带来多少优越感?”

“这个孩子跟我们差了三十岁,老实讲,他跟我们的孩子也差不多了。”

“你想多了,马克。你这是太关心这个孩子了,关心则乱。”

布鲁克林语重心长地劝说着,又抬起马克·米来的手翻看检查。

“这是实木的扶手,你也不怕把自己骨头拍断了。”

“还好,没什么问题。”

布鲁克林检查完毕,又坐了回去。

马克·米来脸色铁青,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没人知道布鲁克林这些话有几分真情实感,又有几分虚情假意。除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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