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儒道修行

想了一会,他便安然入睡,这些又不关他的事,应该是明帝头疼。反而,京城局势的混乱有利于他混水摸鱼。

第二日,他重新去了藏书阁。

对他还回来,那藏书阁七品官还颇为惊奇,以为他攀上了雍王就会离开这事多钱少的冷衙门。

周元却道:“浸**山墨海,岂不是我等读书人的幸事,岂能因有小利而放弃。再说,我之志向,在于科举入仕,雍王与我不过私人交情。”

那官儿点点头,赞道:“如今像你这般纯粹的读书人已经少有了,不知你可愿意求学?我这里有个门道,乃是香山介之先生身边,你可有兴趣?”

“大人认识介之先生?”

“可不敢称认识,介之先生每月会遣弟子来藏书阁借阅一批典籍,还上一批典籍,你可以借此机会去香山草庐露露脸,至于能否得到先生赏识,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多谢先生!”

周元稍稍思考了一会,便答应了。因为这介之乃是大名鼎鼎的当今儒家大学问家,执文坛牛耳的人物。

他是潇湘人,姓王名介之,字守意,自幼聪慧异常,自束发读书起,便通识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乃是一等一的读书种子。

先帝时,他连中三元,以翰林院待诏之位效命朝廷,所有人都以为他执掌六部之一,进位内阁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哪知道,在先帝处置嘉兴府民变之事中,他上书公开反对,并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书,最终触怒先帝,被罢了官,赶出了京城。

他也因此直接潜居京城之外的香山之中,专心治学,也因此,他的名声愈发响亮,无数学子去往香山求学。

不过,他居住那香山草庐被这位大学问家封闭,没有他的首肯,根本走不进去,才让那些追逐他的学子放弃了追寻之心。

而周元既然号称潜心就学,那自然不应该拒绝这样的机会,因此,他没思考便答应了下来。

同时,他也在心里哀叹:这种扮演他人,一方面是有了许多便利,可是另一方面,也承接过来无数羁绊。

见他答应,那守藏令点点头,示意孺子可教,没有被权贵的赏识冲昏了头脑。

如此,安静地整理了半个月藏书之后,这一天,他刚到藏书阁,就被守藏令叫去,吩咐道:“今日便是介之先生弟子来取书的日子,今天,你便负责接待,帮他取书,送往香山草庐之中。”

周元点点头,其他事,也不可能吩咐他,只看他的运气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青年人驾着一辆牛车,来到了藏书阁前。

这身打扮与周围格格不入,仿佛一个种田的老农进入了读书人的书社。不过,周围的杂役见怪不怪,将他领到了藏书阁深处,避过周围人的视线,然后带到周元面前就退下去了。

“在下赵云天,字广义,见过先生,今天我来负责给先生寻书,运书。”

“可不敢称先生,我不过痴长广义几岁,当不得先生称呼。在下顾景鸿,字君白,广义不妨称我为君白。今日就要麻烦广义了。”

周元点点头,两者又客套了几句,那顾景鸿才拿出了一页书单给周元。

接过书单,周元看了看,道:“君白兄,这里面的起居注、制诏、谕令等我都可以找到,只是其它这些杂书,就要摆脱君白兄自己寻找去了,我不大熟。”

“这两百三十四册起居注,一千二百道制诏,两千多道谕令你都知道地方?”

“虽不中,亦不远已。先生这书单之中集中借阅的是前朝文帝、恭帝年间之事,存放大都集中在一起,找起来简单。至于制诏、谕令也都按照年份集结成册,寻找不难。”

“哦,那藏书阁之中数十万册起居注的位置你都知道?”

“不敢说全知,但是大约位置,基本内容,记录年限还是知道的。”

“哈哈,我来之前,那守藏令就告诉我说,你是个读书种子,博闻强记,果然如此,行,那你就找这些,其余的,我去找。”

周元心里一动,那守藏令不是说只是香山草庐的学子每月来借阅书籍吗?怎么好像还提前给他传信了?

不过,这对他没坏处,他也没多想,这是守藏令和香山草庐之间的事,他如果过多打探,反而不利。

他与顾景鸿分别,自去起居注库房之中搬运那些起居注、制诏和谕令。

不过片刻,那牛车很快就堆满了大部分,然后,顾景鸿也带来了一些其它书籍,这就很杂了,什么都有,经史子集都有。

顾景鸿道:“起居注这些都是老师要看的,其他的,都是我那些师兄弟要借的,所以比较杂。”

说完又道:“你今日还有事没?没事的话就随我上山去吧。”

周元应了一声是,然后坐上牛车,往东北方向而去。

京城北方,燕山屏蔽,而这里面,有无数灵山明川,隐藏的有修士、大儒、侠客等。

而周元与顾景鸿一路乘坐着牛车而去,出了京城,很快走入山中。

特别是进入香山之后,这里人迹渐少,曲径通幽,鸟语花香。当然,曲径就意味着路难走,有些地方牛车不能过,需要两个人抬过去。

周元在路上就奇怪,道:“君白兄,草庐为什么要用牛车来载书?用储物袋一次能装一屋子,这是为了考验你们吗?”

“广义果然聪慧,不过也不全是。”

“老师说,国朝之前,书籍无比珍贵,甚至前汉之时,儒生往往以一本经书为主修,甚至传家。读书之难,难于上青天,这只是让我们搬几次书,已经很轻松了。”

“另外,也是为了让众人铭记黄明之功。”

“如今,无数儒生都在贬低黄明,认为他们打压儒学、重用修士,甚至让造化道这种修士扰乱朝政,终有紫薇异宿之变,乃是失道之举。”

“可是,没有黄明,天下如何能处处藏书。想那时,小童人人有书可读,学派百花齐放,有如春秋战国。其他功过暂且不论,这光大学术之功却是千百年来所未有。”

听顾景鸿这么说,周元对王介之好感大增,不论双方观点如何,至少,能讲点实话,实事求是,不因立场不同就党同伐异。

两人不断深入,周元也发现,随着深入,顾景鸿也在绕路,显然这里也是有阵法存在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阵法,深入阵法之中,反而看不清。

两人七弯八拐,终于绕进了香山之中,进入一个山坳之中。

这山坳不大,方圆数里而已,连同山坳及周围山地,已被开垦,种植了小麦、水道等多种作物。如今刚好是秋初,大部分地区都一片金黄的颜色,喜获丰收。

而进入这里,周元感觉元气充沛、清新,吸一口心旷神怡,只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种尽是农作物而不是灵植灵药。

顾景鸿深吸了一口气,道:“与京城就是不同啊,我在京城,就感觉恨不得明天就入仕,治平天下,名垂青史。而回到了这里,就只愿缩回书斋,潜心学问。”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君白兄既有治平天下之志,又有独善其身之情,何不干脆出仕,从修身做起,齐家治国平天下,到最后,功成身退,着书立言,岂不妙哉?”

“哈哈,顾君白如果能做到那种程度,我把那卷《礼记》都吃了。”这时,旁边有人嘲笑道。

周元望过去,原来是一位身形粗壮,脸方眉直的大汉。

“嘿,我至少有这志向,你这杀胚,一天只想着做卫青、霍去病,纵横漠北西域,你还不如去当个大头兵算了。”

周元听着两人吵架,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

两人又吵了几句,分道扬镳。

顾景鸿带着他将牛车赶到山坳南方几间草庐中,将书籍搬下去,放到其中一间。

然后,周元带着他去拜访了王介之。

周元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名儒时,这位先生正在吃饭,就在饭桌上接待了他们。

这与周元所知的一些儒生的做派大不相同,反而更显洒脱。

他吃的也一般,米饭、咸菜、炖肉。

王介之看了他一眼,然后对顾景鸿道:“景鸿,你先回去吧,广义今天就住在我这了。”

顾景鸿点了点头,就走了。

王介之指着饭桌道:“道友可要来吃一吃我这俗饭常菜?”

“饭菜就是饭菜,哪有什么凡俗之分,既然先生有请,我自然甘之若饴。”

说完,自己坐下来,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碗饭,分别夹了咸菜、炖肉各一大坨,拌了拌,就直接开吃,味道还不错。

在进来之时,他就已经见到,这位王介之先生不但有修为,而且修为不俗,至少比他金丹初期要厉害得多。

不过,应该没有到元神境界,否则,他就会自生法域,一靠近,周元就会感觉到,除非他面对的是一具化身。

他现在修为也足以自保了,不想像之前那样,处处藏头露尾,憋屈着过了,又不是真的猪,哪有天天扮猪的道理。

而且,他听王介之刚才叫他道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毕竟,如果真的认为他是来求学的学生,不会这么叫。

他吃的不慢,比王介之反而先吃完。

等王介之吃完,他收了碗,去厨房洗了,然后坐到王介之面前,准备谈谈。

“我看《辰漏经》之上,说造化天君是异界转生之人,那世界也是与九州一样,乃是悬浮于虚空的星辰所化,可是当真?不过,镇星周围之星辰,皆是环境恶劣之所在,那星空之中,真有如神州一般,得造化之所钟,诞生生命的世界?”

“当然,佛经上说,大千世界有三千之数,小千世界不可胜数,即使镇星周围都是环境恶劣的所在,造化天君不也将荧惑星改造的适宜居住了吗?这无尽虚空,星辰不可胜数,有适合生命生存的星球又有何稀奇呢?”

“我还认为,生命不止我们这种形式,如果某一个世界,是蜥蜴、猴子或者其他形态的生灵得了智慧,或者干脆有金属得了造化,演化出万千世界,也不是不可能啊。”

“也是,如果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先生功行深厚,再进一步就有机会得了长生,甚至闯闯阴司,得了去往上界的造化。”

“不急,我还想整理出一条道路来,一条适合读书人的修行道路。”

“筑基之时,我以书读入心窍,所谓开窍来代替道家的筑基之路。金丹时,我以读书立了本心,学问自成一体,以此来代替金丹凝结心念,明悟道路的阶段。”

“可是这元神阶段,应该如何呢?”

他这一番话,惊得周元目瞪口呆。

这位王介之先生,竟然想模仿道家修行理念,另辟蹊径,为儒家补上修行这一条短腿。

儒家修行,虽也有独到之处,如浩然正气。但是,基本上儒家修行,都是出家为道,遵行道家的理念和功法,比如号称后圣的文天祥。

他以浮休道人为名,与造化天君的弟子苏越交好,互为好友,甚至得到过造化天君的指点。

而今天,王介之竟然想独走出一条适合儒家学子普遍修行的道路,如果能成功,可就不啻于汉末佛教崛起引起的风暴。

如今,神州修行实质上以道家为尊,其核心便是练气,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然后凭借练气认识世界,解释世界,改造世界。

而佛教,目前只局限在吐蕃高原,其他地方,虽也有零星传承,但都被斥为外道,被从高层到基层民众纷纷排斥。

至于魔教、邪道,其本质还是练气,只是其中夹杂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比如魔教利用天魔、阴魔等各种魔头,或者单纯以人练法,所以被贬为魔道。

而王介之此举,意图从道家练气之中,别出心裁,将儒家的修心、读书融入其中,如果将来继续发展,未尝不能去佛教一般,独创出一修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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