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进城送信

与他一同去的,还有一个孔武大汉,这是李财主庄上的护卫,叫石大个,也是一位虔诚的白莲教徒,负责护送他到城外,否则他一个小孩,恐怕走不远就要消失。

其实在这个时刻,他是不想去什么嘉兴府城的,那里一定戒备森严,太容易暴露了。

可是人在屋檐下,如果他不答应,轻则被赶出去,重则恐怕就要埋在哪里了。

半路跑了也不现实,他身上就带了几个馒头,能跑到哪里去,再说这嘉兴府如今的治安,他也不敢跑。

因此,他也只得随机应变,看看是否有机会找个地方能躲一躲了。

其实以安全性来说,府城还是很安全的,可惜的是,他一个小屁孩,如今在戒备森严的嘉兴府城生存不下去。

嘉兴府城离庄园不远,他们黎明出发,天刚黄昏就到了,一路有一个大个子跟着,也很顺利。

这还是路上几次都有这大个子带着的结果。

周元发现,这大个心肠并不坏,只是是坚定的白莲教徒,一言一行都念叨圣母,油盐不进,让周元想跟他聊两句都没机会。

靠近城门时,那大个子就停步了,示意周元独自去。

周元无法,城门已经要关了,再不进去可就来不及了,更关键的是,晚上恐怕会宵禁,他不赶紧,到时恐怕还没找到那寻梅铺,就被抓进大牢中了。

因此,他紧走两步,到了城门前才放慢脚步,装着漫不经心地样子往城内而去。

那把守城门的是一队穿着红袄的士卒,看到他这样一个小孩独自进来,立刻喝道:“哪里来的?可有手令或路引?”

周元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袍子,至少表面上看去不显得寒酸,否则,以他原来的装束,在城中太显眼了,要知道,如今的嘉兴府城可是乞丐绝迹。

他也不慌,吹了吹指甲,仿佛出门游玩归来的公子哥,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时候本公子进出城还要什么手令了?信不信我今晚回去就让我爸扒了你的这身皮,给我家牵牛去?”

那领队的一怔,接着小心问道:“公子府上是哪家高第?恕小的眼拙,没认出来。”

“罢了,也是小爷今天倒霉,出城竟然丢了马,平常你们问都不敢问的,丧气。听好了,本公子的父亲便是嘉兴府参将,你们这些大头兵的顶头上司。”

那领头的闻言仔细看了看,吴参将家确实有一位公子,寻常便是这嘉兴府的纨绔,只有八九岁就经常纵马出入城中,他们也不敢多问,看到打着印戳的那匹小母马后就直接放行。

只是平常他进出城门,都是骑着他那匹小马,士兵也没仔细看,如今在夕阳中看这孩子,竟真的有几分相像。

只是他怎么现在才回城,而且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莫不是?

正想着这家伙是不是在城外遇到了劫匪而弄得有些狼狈时,周元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也不管他,直接进了城。

那些士兵看到领头的那个什长没有讲话,也没敢拦,直接让周元不紧不慢地进了城。

周元冒充的吴参将家的儿子确有其人,不过八九岁就喜欢纵马出城,到处游玩打猎,也是个奇葩,但是吴参将却反以为喜,逢人就吹嘘说这是自己的种,随自己。

他之所以没用白莲匕首,就是害怕用了这东西会露了行迹,让有心人知道有一个白莲教徒进了城,免得多生事端,除非没有办法了。

进城之后,他不敢耽搁,直接朝寻梅铺而去,对这嘉兴府城,他待了一年多,颇为熟悉,卖香料的在芙蓉街,这里主要买卖各种香料,调料,是府城内最繁华的所在。

不过周元赶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各大店铺已经准备关门落锁,打烊歇息了。

周元从街头跑到街尾,才在偏僻的一个角落中找到了寻梅铺的标志,一朵小小的梅花刻在店铺前的木板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标识,与同街其它香料铺子截然不同。

周元走上前去,狠狠地拍起了门。

一会后,才听见屋内有人骂骂咧咧走过来,隔着门问:“谁啊?已经打烊了,明天请早。”

“我是送信的,我们老爷有一封信要送给孙掌柜。”

“谁送过来的?”

“城外李各庄李老爷让我送过来的。”

那门里的人见他孤身一个小孩,周围又无其他人,才开了门,伸手道:“兀那小孩,信呢?”

周元却不给,道:“你就是孙掌柜?”

那伙计一滞,仄仄道:“掌柜的在内院,你跟我来吧。”

说完,回身将门栓上上,然后带着周元往后走去。

这铺子门脸虽小,但是内里却别有乾坤,后面的后院却极大,应该是占了周围其他几个铺子的后院改建而成的。

那伙计带着他来到后院正房前,拍了拍门,轻声禀报道:“掌柜,城外李各庄李老爷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知道了,稍等。”

接着是悉悉索索的穿衣的声音,过了片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了门,看到周元愣了一下,接着拱手道:“这位小哥就是信使?”

周元连忙拿出信来,低着头递上去,道:“李老爷让我将写封信送给孙掌柜。”

那孙掌柜接过信,往房间走近,就着火光,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原来李老爷要定一批香料啊,没问题,只是我需要几日时间的筹备,准备齐了就送给李老爷。”

说着又看了看周元,眼里闪烁着不明所以的光,道:“柱子,安排这位小哥在铺上住一晚。”

又对周元道:“小哥,我看天色已晚,就要宵禁了,你就在这住上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周元当然巴不得,否则他晚上都不知道要躲在哪个角落。

于是,他跟着那叫柱子的伙计去了一处偏房,住下了。

临睡前,他直接吃了两个馒头就睡了。

当他睡熟后,那伙计柱子却偷偷翻墙而走,出了铺子,不知去往何处。

周元晚上睡着之后,总觉得不安,他将注意力转回脑海,将孙掌柜看信的那一幕重现,虽然隔着他有段距离,又光色昏暗,但他还是慢慢分辨出那封信上的文字了。

这确实是一封问候、订货的信,李香主向这位孙掌柜订了一批香料,理由是中秋祭祀先人。

翻来覆去,他将这文字看了几遍,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他再次将孙掌柜看信的神态再现了几次,突然发现,他的目光在有些字上停留的时间比一般字长了一点。

意识到这一点,他也将目光往那信上看上去,将孙掌柜目光停留时间长一点的文字区域截取了出来,总共有八处。

他将这八处的文字单独取了出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组合起来,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才从里面拼出一句话:卒子送信,试探官府。

他心下一凛,知道不妙,翻身就要走。

可是一看门外,又是漆黑一片,自己这样贸然逃走恐怕会惊动更多人,更何况外面还有宵禁,他哪里也去不了。

想到这里,他又冷静了下来,摸了摸怀中那枚白莲匕首,知道这东西不能带在身上了,否则,只要被搜身,就知道自己是白莲教徒了。

他想了想,看了看房梁,摸出匕首,这玩意锋利至极,他往上轻轻一抛,这东西就越过房梁,然后直直落下来,悄么声息地插入了房梁尾端。

做完这些,他也无心睡觉了,不过也不敢干其他的,就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依旧很安静,长夜漫漫,一丝动静也无。

天色将明的时候,外面忽然来了动静,虽然很轻微,可是对周元一直紧绷的神经而言却不啻于千百人喧哗。

周元起身就要逃跑,可是他起身之后又马上躺了下去,这栋住宅已经被包围了,他能逃往何方?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

想了想,他强迫自己睡下去了,一动不如一静,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他神魂被改造过,强迫自己入睡很容易,只要神魂潜入脑海中,不理外面的情景就可以了。

片刻后,他被几巴掌拍醒了,挣开朦朦胧胧的眼睛一看,床边已经站满了人,为首的是一位威猛的大汉,正是他以前见过两次的吴参将。

见他挣开眼睛,吴参将直接吼道:“你这小屁孩,是哪里的?这屋子里的人呢?”

“什,什么人?”周元假装不懂,战战兢兢地问道。

“嘿,不老实。”说完,一伸手,将周元拎了起来,就往外走去。

就在他往外走的过程中,周元发现,这院子中已经全部是兵丁,无数人在里面翻箱倒柜,甚至挖地三尺,而院子里的柱子和孙掌柜全都不见了。

吴参将将他拎出门,往一辆那车上一甩,对着驾车的两个士卒道:“就抓到一个小鬼,送到大牢中让李牢头去问。”

“是”,两个士兵行了一个军礼,调转马车就往街一头行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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