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茅山再往上两代的一任掌教,好像是个姓左的,印象中很早就过世了。听姜老头道:“那时候我年纪轻,本领也微薄,可就是傻大胆,又特别爱管闲事,我师父是对我又头疼有无奈。”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我听他这样说着,莫名地就想到了青子。当时在康平镇,要不是我脑子被猪油给蒙了,非得又跑了回去,又哪会到如今的田地。要没有此事,此时我恐怕正在陪着她四处游历呢。忍不住就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正恍神间,就听姜老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当日我与师父正游历到西山的一处村落,原本想着找户人家借宿一晚。谁知一进村,就发现这整个村子居然空无一人,不仅一个人不见,甚至连家中豢养的牲口都一只不见。我和师父当时就觉着情形有异,一路追查下去,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村子里的人和牲口似乎是被尽数掳进了村子后面的深山之中。”
我听得有些心惊,瞧了一眼姜老头身边的鲁莽精,见她也是听得十分入神,一脸紧张,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她外公说起。
那骚包脸插口道:“是有邪祟作怪?那遇上你们茅山派也算他们活该倒霉了!”
姜老头笑了笑,继续道:“我与师父探查之后就发现,这山里头是藏了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而那个村里的人是被人掳去在古墓外头布置了某个阵法。”
骚包脸道:“拿活人和牲口布阵?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我听得心里一动,就问是个什么样的阵。姜老头瞧了我一眼,就把当时所见的说了一遍。想必此事对他影响极大,所以印象极深,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能如数家珍。
我越听越是心惊,脱口而出:“十八冥轮!”
骚包脸“咦”了一声,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道:“这你也懂?”
姜老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道:“你果然是知道。没错,当年那些人在古墓外头布的就是这个叫做‘十八冥轮’的葬阵。”
“是葬门的人?”我立即想起当日在朱砂岛的经历。
姜老头道:“我当时年轻气盛,见识也浅薄,根本不知道这十八冥轮是个什么样的阵法,只见到这些人这样歹毒,当下就义愤填膺,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说到这,脸上露出悲凄之色,“结果害得师父跟我一起陷进了十八冥轮中。”
“在那天之前,我原本以为凭师父的本事,就算遇到任何妖孽邪祟都不用怕,但在这古墓中,当时就有几人将我师父团团围住,逼得他险象环生。而且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一个黑衣中年人就一直负手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姜老头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我眼看师父因我遇险,真是懊悔欲死!当时见到那个中年人突然要朝我师父动手,心中又急又恨,就用了‘阳魂七现’,要与那人同归于尽!”
姜老头说到这,鲁莽精“啊”的一声惊呼了出来,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我心中咚咚直跳,姜老头说的这个“阳魂七现”,其实跟清微派的“阳魂裂”异曲同工。茅山派与清微派同属正一道分支,在许多法术上都是有共通之处。
这“阳魂七现”的关键处也是点破身体七脉,让阳气泄身,并且以茅山派的“钻心指”,去点头顶百会,让周身阳气成百倍暴涨,与敌同归于尽。
我听得心惊肉跳,似乎隐隐想到了某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就听姜老头道:“我点破七脉,刚刚奔近,就被那中年人随手一拂,拍在了脑门之上。”
我头皮发麻,身子微微发抖,颤声道:“后后来怎样?”身边的骚包脸则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姜老头怔怔地不说话,突然叹了口气,道:“我当时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鲁莽精掩着嘴,颤声道:“那那后来呢?”
我只觉得一颗心咚咚咚地狂跳不止,耳朵嗡嗡作响,只见姜老头朝我深深地望了一眼,一时间身上起了一层的寒栗,颤声道:“七脉泄阳,煞气灌顶?”
姜老头一声惨笑,道:“没错。”
我脑中一阵眩晕,整个人忍不住发抖。半晌,才艰难地道:“后后来怎样?”
姜老头沉默了一阵,道:“后来后来我只知道是我师父拼着重伤,把我给救了出来。但七脉泄阳,煞气灌顶,是不治之症。”
鲁莽精一双手紧紧地拽着她外公的手,脸上尽是紧张之色。
我只觉得胸口发闷,心跳得厉害,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无意中瞧了一眼身旁的骚包脸,只见他两道八字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死死地盯着姜老头,神情极为古怪。
这时候就听姜老头道:“你们现在也瞧见了,我不仅活了下来,还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鲁莽精道:“外公,那当年是不是太师公他老人家救了你?”
姜老头忽然笑了笑,道:“没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救了我这个不肖弟子。”
我紧拽着手心,听姜老头道:“我师父为了救我,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老头子话音刚落,我突然听到身边传来极为粗重的呼吸声,转头瞧了一眼,就见那骚包脸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就像一只随时要暴起的猛兽。
“是什么地方?”我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涩声问。
姜老头摇了摇头,道:“当时我一直重伤昏迷,根本不知道师父带我去了哪里。等我醒来的时候,早就不见了我师父的踪影。当时,是有一个人送我到了蜀中一带。”
我心中砰砰乱跳,忍不住瞧了一眼骚包脸,却见他神情极为古怪,盯着姜老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人是谁?”
姜老头瞧了他一眼,微微一叹,说出一个名字:“赵淳封。”
我心中大为诧异,全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姜老头道:“当年的赵淳封,也不过跟我年纪相仿。我向他追问我师父的下落,但他怎么也不肯透露分毫。急怒之下,我就跟他大打出手。不过以我当时的本事,根本奈何不了他。后来也算不是冤家不聚头,我跟他针锋相对,最后反倒成了至交好友。”
鲁莽精“咦”了一声,道:“原来赵太师叔跟您还有这段渊源,怎么从没听你们说起过。”
姜老头微微一笑,道:“后来淳封他无意中撞见了清微派的一个女弟子,并对她一见倾心,于是就入了清微派。”叹了口气,道,“只可惜那名女弟子命运多舛,年纪轻轻就在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出了意外,死于非命。”
鲁莽精眼圈一红,道:“那赵太师叔不是要难过死。”
姜老头道:“当时清微派门人尽出,查出害死那位女弟子的是柳家一名年轻子弟。”
我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得看了骚包脸一眼。鲁莽精疑惑地道:“柳家?”愣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难道是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的柳家?”
姜老头微微点头,道:“没错。当时清微派上门交涉,那柳家却抵死不认,并且联合其他四大仙家给清微派施压。”
鲁莽精恨道:“实在是太嚣张了,当咱们道门是好欺负的么?我们茅山派和龙虎山也不会坐视不理!”
姜老头道:“没错,当时咱们茅山派和龙虎山,以及道门中其他几个门派都派了门人前去襄助清微派。但我们的人还没赶到,当夜就传来了柳家被血洗的消息。”
鲁莽精“啊”的惊呼了一声。我屏住呼吸。
只见姜老头目光炯炯,缓缓地道:“后来我才知道,是淳封独自一人杀入柳家,将柳家满门屠戮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