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说尽向来无限事

刘凯的父亲听到张超喊了苏小北一声苏书记,又见他对苏小北毕恭毕敬,以为是什么大官,忙谄笑道:“苏书记,我是刘凯的父亲,我叫刘安鑫。今天孩子犯下这样的大错,是我教子无方,还请您高抬贵手。”

苏小北冷着脸说:“按照学校的规定,赔礼道歉,记大过”。

刘安鑫听到苏小北的话脸都绿了,强露出一丝笑容说:“赔礼道歉是应该,但是这记大过,您看看能不能就算了。”他咽了下口水,又苦笑道:“记大过是要记入学生档案,对他以后考大学都有影响的。孩子还小不能背上污点。”

“那我们的孩子就要背上小偷的罪名吗?生活已经对他不公了,我们不能再落井下石。”苏小北顿了顿,接着说:“李晓冬是农村的孩子,家里穷,能进入这县重点高中他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当你们的孩子在上兴趣班时,他在河边放牛。当你们的孩子在上英语辅导班时,他对着录音机一遍一遍学习英语单词。他生火做饭、干家务、照顾妹妹,一切生活琐事都结束后,再拿出课本认真写作业。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就出生在罗马,而有的人却要赤着脚把路趟平,历尽千辛才能到跳出龙门。我觉得富足不是炫耀的资本,贫穷也不是低人一等的羞耻。教育要先教会做人。”

苏小北的话虽然很轻,但却掷地有声。瞬间,会议室便陷入了沉默。

许久,校长缓缓开口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的学校也有责任。这些年我们太过看重成绩,忽视了道德教育。苏书记,两个孩子毕竟都还小,能不能尽量不影响他们的将来。这是我们办教育的原则,也是我们对学生的期许。”

苏小北想了想,然后望向李晓冬说:“冬子是受害者,这个决定权还是交给他吧。”

此时的刘凯已经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惊恐的望着李晓冬,生怕他会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

李晓冬面对众人的目光显得有些紧张,他没有想到苏小北要自己做决定。他看了看刘凯,又望了望坐在一旁的李得福,轻轻的说了三个字:“算了吧。”

刘凯似乎不敢相信李晓冬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自己昨天的做法太伤人了。他轻轻喊了声:“晓冬。”

刘安鑫听到李晓冬的话长舒口气,指着刘凯骂道:“混账玩意,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我都替你臊的慌。”

苏小北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他觉得他没有看错李晓冬。他说:“过可以不记,但一定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做检讨。”

刘安鑫听他说完,急忙答道:“这是应该的,犯了错就要好好反省。”

李晓冬的事情解决完已经是上午十点,出了会议室,刘安鑫递上一张名片,说:“我这些年忙着做生意忽视了孩子的管教,这件事给也我上了一课。钱挣的再多忽视了孩子的教育那也是得不偿失。我也是农村人,受过穷,吃过苦。总想着挣大钱不让孩子走自己的老路,现在想来有些片面了。”

苏小北见刘安鑫是个实在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便把名片接在手里,说:“他们两个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应该成为好朋友,而不是竞争者或是仇人。”

刘安鑫点着头。

这时,李晓冬突然从教学楼追了出来,冲着苏小北露出会心的笑,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李得福有些目瞪口呆,对着苏小北不可置信的说:“他说啥?”

苏小北笑了笑,说:“他说中午了要吃饭。”

东临县是沿河而建,几乎所有的主路都是东西走向。沿着交通路往东,直行十公里有一处梧桐林,梧桐林的后面有一座梧桐别苑,宽大的树叶,熙熙的蝉鸣,让人有一种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幽静与灵动。

徐茂林在这里有一座私宅,是刘小军送给他的。他心里烦闷了就来这里休息,这块地方除了秘书陈冬,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陈冬见徐茂林烦躁,便给他沏了杯清茶:“徐县长,巡查组看起来并不想跟我们搞太僵。那个高洋也是来者不拒,礼貌有加。”

徐茂林端着茶并没有喝:“他如果拒绝了倒还好说,相反,越是和蔼可亲越是心里有鬼。蔡永斌昨天打电话了,说我被提名东临县委书记的事情马上就要上常委会,这个关键点上千万不能出乱子。”

陈冬听到这个消息似乎也很高兴,说:“您这是实至名归。”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份名单交给徐茂林,说:“徐县长,这时省委巡查组要约谈的人员名单您看看。”

徐茂林接过名单,边看边说:“巡查组见了谁,谈了什么内容要第一时间掌握。即使有什么不利的事情,也会有时间周旋,不要搞的太被动。”

陈冬点点头说:“好的。”

巡查组约见的人员并不多只有二十六个人,在这些人当中,十七个是他的“徐家军”,八个中规中矩不会说他的好话但也绝不会捅娄子。唯独一个人让他头疼,那就是苏小北。

苏小北的名字在名单的最后一列,职务是桃花村第一书记。

徐茂林指了指这个名字,有些严肃的说:“差点忘了还有他?”

陈冬看到徐茂林的手指在苏小北的名字上点了点,又看出徐茂林不满的情绪,忙解释道:“这是省委巡查组提出来的名单,我们也只是配合。”

徐茂林并没有听陈冬解释,而是自顾自的说:“他现在在做什么?”

陈冬见徐茂林并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松了口气,说:“在桃花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围着土地打转转还能做什么。不过听说他前些天到农业局绑了一个技术员,结果人没带走,反倒被农业局的人打了一顿,都惊动了当地派出所。”

徐茂林并没有像陈冬一样幸灾乐祸,反倒郑重的说道:“苏小北是个人物,他敢想敢做,主意很正,就是身上的刺太多了。”

陈冬没想到徐茂林会做出这样的评价,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徐茂林喝了口茶又说:“让文韬同志找他谈谈话,告诉他组织上会有重任的。”

陈冬点点头。

徐茂林是懂得退让的,在这关键时候,退一步便是给双方都留出了空间。解决矛盾的方式有很多种,能够在矛盾的解决中获取到最大利益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小北回到桃花村,便直接回了家,澡也没洗便躺到床上呼呼睡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迷迷糊糊接通电话。

还没等他说话,那边的郑冬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村里。”他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郑冬那边有些激动地说:“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刘得全的?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刘彪?”

“有啊,怎么了?”前些天,苏小北才帮刘得全办了危房改造的资料,对刘得全家里的信息自然很清楚。

“你等我,我马上来。”郑冬听完他的回答语气显得更加激动,然后也不待苏小北说话,便挂了电话。

苏小北迷迷糊糊挂了电话,想再睡一会,而此时的脑袋突然清醒过来。刘彪?这不是刘得全等了十年的儿子吗?现在郑冬突然打电话提到这个人,而且显得很亢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如果出了事刘得全怎么办?他的脑袋里一连串的问号让他再也无法入睡。

这时,门又被“砰砰砰”敲响。苏小北爬起来开了门,见牛磊在一边焦急的模样,问:“出啥事了?”

“我叔,被派出所抓走了。”

“你叔?”

“哎呀,就是牛大宝。”

苏小北问咋回事。

牛磊说:“下午,我叔和我去镇上找水产公司商量租用冷库的事情,结果跟人家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苏小北把牛磊让进来,让他不着急说详细点。

牛磊着急道:“哪能不急,人在笼子里呢。”

苏小北说:“你不说详细点,我怎么帮你。”

牛磊只好将牛大宝的下午去水产公司的事仔细的讲了一遍。

原来,由于葡萄到了集中成熟期,收购商极力压低价格,从中牟利。眼看葡萄越积越多,水产场又借机调高冷冻仓租金,导致大量葡萄积压损坏,牛大宝决定去镇上跟水产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适当降低租金。结果到了那里,他们的人员非但不理睬,还风言风语说桃花村真是穷疯了,就这么点租金都出不起,果真是越穷越抠门。结果牛大宝怒了,上去跟人家扭打在一起,其中把一个人的鼻梁给打断了,后来人报了警,就被警察抓走了。

临走前,他让牛磊回村里找苏小北,说:“苏小北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小北这才想起,难怪他前天见到杨三时他爱搭不理。

他起来换上鞋子说:“走,去看看村里的葡萄情况。”

牛磊问:“那我叔咋办?”

苏小北说:“你叔最多是被治安拘留,给人赔几个钱没有事的。再说现在都这个点了,人家派出所的人也下班了。明天上午,我们去把他保出来。”

牛磊的父亲死的走,母亲在父亲死后就改嫁了,是牛大宝一手拉扯大,对牛大宝的感情自然很深。听苏小北说完,他还是有些不甘地说:“我听李勇说,你在公安局有人,能不能打个招呼,让他们关照一下。”

苏小北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

两人出了院子,远远看到刘静向这边跑来,她边跑边气喘吁吁的喊着:“小北哥,李勇跟人家打起来了。”

苏小北眉头皱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刘静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晚些时候来了三辆三轮车,拉了十来号人堵了村口,对着村里叫骂。村里一些年轻气盛的人听不过去,就跟他们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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