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的这一天,村路的沙砾层刚好铺完,望着宽阔平整的新路,桃花村的人喜笑颜开。正如牛磊作的一首打油诗:一条新路通桃花,桃花开了满枝丫。自此天堑变通途,能娶婆姨能结瓜。
会上,牛大宝先就这首诗提出了作了批评。他说:“狗屁不通。啥就满枝丫,啥就变通途,整个一乱弹琴。这俺就不说了,最后还说到娶婆姨上去。咋滴,俺没给你找媳妇吗?是你没出息,人家看不上。还有,这能结瓜是啥意思?你跟俺们都说道说道。”
村委会的其他几人幸灾乐祸的望着牛磊,心想新路修好大家都高兴,可是你偏偏喜欢作个诗,小学都没毕业,还作诗,这是作死吧。
牛磊小学文凭但就是喜欢写写这,写写那,整天咬文嚼字,村里人给他起外号叫“一支笔”。意思是说他写的东西就像一支笔,从上看到下,从里看到外,都是直来直去,毫无内涵。
其实,作一首打油诗也不要紧,可是他却偏偏自以为是的跑到学校里教学生读,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教学秩序,被校长张文斌告到了牛大宝这里。
牛磊见牛大宝怒目圆睁,颤颤巍巍的解释道:“这结瓜,就是指——生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时只听到几声嗡嗡。
但旁边的王永言却听得真切,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然后捂着肚子复述道:“他说,这结瓜就是指生娃。”
众人听闻哄堂大笑。
牛大宝气的直接将鞋子脱下来甩了过去,大声骂道:“没出息的家伙,天天想着这些破烂事,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场严肃的会议,就在这样一场闹剧中上演。
苏小北轻咳了几声,示意牛大宝跑题了。牛大宝欲言又止,只能狠狠地瞪了牛磊一眼,“呲溜”喝了一口茶,说道:“本来很严肃的话题,硬是被你这混不吝搞得啼笑皆非了。”
“叔!”牛磊委屈的喊道。
苏小北又怕被他们带跑题,于是主动说:“今天我们召开村集体资产改革第一次会议。为什么叫第一次会议呢?因为这个集体资产改革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开一个会就能解决,今天解决不了我们就明天开,一次会议不行我们就开两次,三次,一直到把问题解决。”
李勇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说话,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苏小北板子上的肉,虽说也无奈的答应了,但是被剁一刀又怎么会不疼呢?
牛磊听到集体资产欢欣鼓舞,马上问道:“是不是以后承包集体资产,不需要再经过镇里同意了?”
牛大宝说:“是的。要不你老叔现在还得在笼子里关着呢。”
牛磊马上说:“这是好事。”
旁边的王永言却对集体资产改革的事很警惕:“不只是这些吧。”
牛大宝忙笑呵呵的说:“要不说人家永言就是比你有脑子。就你这个猪脑子也还想当会计?”
牛磊回击道:“俺咋不行?上小学时俺的数学成绩可比他好。”
“成绩好有个屁用。就凭举一反三这一条,人家就比你强百倍。”
王永言见叔侄俩又怼上了也不再说话,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苏小北却拍拍桌子,面带愠色说:“现在是村委会开会,有什么事你们回家去说。”
在一旁的李勇不说话,阴着脸。旁边的王永言也意识到肯定是又要上交集体资产了,心里冷笑一声,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还是不动。就一个——拖。有些大事拖着拖着就成了小事,有些小事拖着拖着也变成了无事。
这个办法是他的老婆王桂芬给他出的,起初他很不以为然,但是后来却屡试不爽。
牛大宝又“呲溜”喝了一口茶,说:“扯乎远了。今天我们说一说集体资产改革。就像俺侄儿说的那样,集体资产改革,确实有利于村集体的发展。最起码我们有了承包村里集体资产的自主权,不需要看镇里那些官老爷的脸色。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要把分散到各处的集体资产厘清楚,由村里统筹统管。”说到这里他环视一下四周,李勇黑着脸坐在那里看不出是喜是忧,牛磊张着大大的嘴巴显得很惊讶,王永言则眯着眼雷打不动的死人相。
牛大宝接着说:“这给别人时笑,收回来时闹,俺心里清楚。集体资产要收上来也喊了几年了,总是拖着拖着就没事了,这是大家心里想的,也是在座的的某些人心里想的。但是俺跟你们说,现在不一样了,上面动了真格。俺们村现在是试点村,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在,再想像以前那样不了了之是不可能的了。早晚做的事,不如早点做。俺跟苏书记商量了,先从俺们村委会开始,大家带带头,不要让老百姓戳着后脊梁骨骂娘。”
李勇又冷哼一声,王永言则是半眯着眼,只有牛磊在那里心虚的喊:“俺同意,反正俺也没占公家一分便宜。”
牛大宝恨不得上去甩他两大耳光,心里直骂道“不成器的东西。”
苏小北听牛大宝说完,便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一众人坐在那里都不说话,牛磊也识趣的闭上嘴。
苏小北见大家不说话,便接着说:“牛村长你先表个态吧。”
牛大宝想了一会,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说:“俺们那的小饭店也是村集体资产,俺,俺决定......”说到这里他一拍桌子,似乎下了决心,说:“俺决定还给村里。每月上交三成利润,就当租金。”
说完,他把身子撇了过去,不再说话。
牛磊说:“叔,还有那村西头的鱼塘呢?那也是村里的。”
牛大宝猛地站起来,冲着牛磊喊道:“你不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苏小北笑了笑说:“牛村长,既然表了态,就表全乎一些。”
牛大宝惭愧道:“书记,你总得给俺一个挣棺材板的钱吧。”
苏小北提醒道:“藏着掖着,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今天我们就都摆到明面上,有多少说多少,怎么处理?怎么做?这既是征求大家意见,也是在保护大家。”
牛大宝不再说话,也不继续表态,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哈哈。
苏小北明白,牛大宝不主动,这件事就谈不下去。既然他不肯撂实底,那就一步一步的来,最起码他将饭店的所有权交给了村里。想到这,他也不在继续逼问,而后将矛头对准了李勇:“牛村长肯做出让步已经很是难得,至于鱼塘的事情,我们日后再议。李勇,你呢?你总不能比德高望重的老村长要少吧!”
李勇明白苏小北说的“少”是什么意思,脸拉的比驴都长,说:“俺占的没有村长多,肯定是比他少的。不过俺实在,有多少说多少。一是俺占用的村里的三轮车交给村里,如果再用,俺就交租金;至于俺家的那片葡萄园,俺想啥时候等牛村长把鱼塘交了,俺到时候也交。”
这是将牛大宝推到了火炉上烤,牛大宝阴着脸说:“说你的事,把俺扯上干啥。”
李勇说:“大家说的都是一回事,啥扯不扯的。”
苏小北知道看来今天不能一下解决村委会成员的所有问题,好在他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也不发脾气,望向牛磊说:“你呢?”
牛磊把头梗着头,不说话。
牛大宝一拍桌子,怒道:“咋了,你睡落枕了?”
牛磊忙说:“俺不会说。”
牛大宝把在苏小北这里受的气全撒到牛磊身上:“那你就把你占得那一部分写成个打油诗,给俺念出来。”
牛磊委屈的喊了声“叔”。见牛大宝还是怒目以对,便试探着说:“俺也是等你把鱼塘还给村里的时候,再把那葡萄园还回去。叔,俺可就指着那葡萄园讨媳妇呢......”
还没说完,牛大宝的另一只鞋子便已经飞到,重重打在牛磊的脸上,骂道:“都啥时候了还想着媳妇。怂货。”
苏小北笑着制止道说:“叔,牛磊也老大不小了,想媳妇是人之常情。牛磊你好好干,干好了,我给你介绍城里的姑娘。”
“啥?苏书记你说的是真的?”牛磊听到苏小北要给他找老婆,两眼冒光。苏小北突然有种预感,这家伙只要你给他找个老婆,别说是上交集体资产,就算让他把他叔卖了他都不会眨下眼。
牛大宝又拍了拍桌子,喊道:“这是村会议,不是你流着哈喇子老看的那个《非诚勿扰》。”
这句话一出,原本沉闷的会议室突然炸出一阵笑声,就连眯着眼装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王永言也笑的趴在桌子上。
牛磊红着脸,无辜的望向众人,喃喃道:“你们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有啥好笑的。”说完,便将头埋在了桌子上。
苏小北拍了拍桌子,问王永言,是不是也像他们说的一样,等牛村长行动。
王永言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这个家俺做不了主,等俺回去问问俺媳妇,再跟您答复,您看行不行?”
苏小北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咋就还好看老婆的脸色。这样,你先把你家那台耕种机给村里送回来,我记得那应该也是村里的资产。你们一人先交一部分,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王永言见众人都点头,只好无奈的也在交还集体资产承诺书上签了字。
牛磊临走时,苏小北喊住他,说想请他帮个忙,事后一定给他说一门亲事。
牛磊不住地点着头,还是那句话,只要给他找媳妇,干啥都行。
于是,苏小北就趴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望着牛磊难以置信且惊讶的眼神,苏小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件事保密。牛磊刚要拒绝,苏小北便又说道,你嫂子漂亮吗?牛磊点点头,回答,漂亮。苏小北说,我给你找一个比她还漂亮的。牛磊瞬间色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