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哼,高门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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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仆人从后门进了周府,一家人被领到了一处小院。

小院很偏僻,看上去似乎荒废了很久了。门匾上的字都被厚重的积雪盖住了半面,屋檐下坠着闪着寒光的冰坨子。

唯一能通往小院内的一条路也被大雪埋没了,一脚踩下去,雪深得齐膝。

杨氏冻得直哆嗦:“老、老爷,这个地方冷的很,怎么住人啊?”

那仆人闻言冷笑:“有个地方就不错了,夫人若是想住好的,拿出百八十两银子来,到时候就是夫人想住天宫我们也能给您办妥。”

杨氏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还是周允德摆摆手,无奈道:“罢了,能住便罢了。”

“周老爷不愧是读书人,比起妇道人家来就是有涵养。”仆人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也不知是褒是贬。

“对了,既然周老爷这般识相,那我就不得不提醒周老爷一句。近来我家老爷要开族学,不少官老爷都会送自家的公子来府里念书。这些公子们身份都尊贵,千万冲撞不得。所以近些时日周老爷您和您的家眷就别往前院去了,省的到时候闹出了笑话不好看。”

仆人的话夹枪带棒,明里暗里都是在瞧不起周允德一家子的身份,。

周允德叹了一口气,脸色灰败,颓唐地应了句:“我知道了。”

仆人哼笑:“即使如此,那就请周老爷您好好休息。午饭过后,我家老爷再请周老爷和宁公子去前厅叙见。宁公子今日在府外的一番话当真是有趣,我想我家老爷还想再听宁公子再说一遍……”

言罢,仆人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雪,颇为倨傲地离开了。

若说此前仆人对周允德的侮辱,他还受得住,此时仆人提到了周稚宁,周允德就有些耐不住。

他对周稚宁道:“唉,宁哥儿,你方才着实不该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就拿你大伯的阴私家事出来浑说的。还未见面,你大伯就该恼了你了。你瞧瞧,这会子人家就已经来敲打咱们一家子了。”

“父亲以为大伯是真心实意请咱们一家子来平城团聚的么?”

周稚宁说。

她用脚踩了下这四周的厚雪,一脚下去就深陷其中。

这样连雪路都未开的地方,怕是很久没人打扫过了。但凡是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不会拿这个院子出来待客,可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伯倒是敢的很。

这就是掐准了周允德这一房无权无势,又是软弱的读书人,所以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欺凌。

周允德也知道自己算是又看错了这位“兄弟”,他低低道:“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是平城,不是西河村,咱们总该谨言慎行些。若是被别人抓到错处,不是更难过了么?”

“父亲,咱们做与不做,说与不说都是错。周府的态度您也应该看见了。”周稚宁抿了抿唇角,“更何况这回我必定要得罪大伯了,与其留下来继续看人脸色,不如回乡。”

周允能既然看不起他这位弟弟,却又要千里迢迢地把人从西河村带到平城来,这背后必定有些隐秘。

与其留在平城被人算计,不如早早的撕破脸。叫周允能恼怒之下,将他们一家赶回西河村。

这也是为什么周稚宁敢当众揭露周允能阴私的原因,她本就是抱着惹怒周允能的目的去的。

更何况周稚宁本身就背负了那么大的秘密,在周允能目的不明的情况下,在平城多留一天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不成!”

即便周允德明白周允能是不会再与自家相亲了,但还是一口回绝了周稚宁。

“宁哥儿,你不要使一时意气。你大伯虽然待我们严苛,但平城好歹比西河村强。你总说着要回去,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待在西河村走我的老路么?”

周允德从小就被拿着跟这位长兄比较,怎么比他都不如,村里的冷眼嘲笑他受了大半辈子了,夜里想起来都会惊一场噩梦。

他自己的没出息怕了,因此就算周允能已经踩到他脸上来了,他也能忍。他就是要拼全力把周稚宁托举起来,让二房也有个荣光。

“你大伯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不至于与你计较。好歹你还是他亲侄儿,大不了、大不了……”

周允德咬牙道:“大不了待会儿你见到你大伯,好好地给他赔个不是。就是他责你也好,气你也好,甚至于申饬你,你都不许回嘴。无论如何你都得留下!”

言罢,周允德也不顾周稚宁同意与否,吩咐了杨氏和几个姐儿一同拿了竹扫帚,就一门心思地给小院铲起雪来,任凭周稚宁再三劝阻也不理。

这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在平城住下了。

周稚宁都不曾想到周允德竟然这么能忍,她不由狠狠拧眉。

在周允德的坚持下,周家全家人在小院内外昏头昏脑地扫了一个时辰的雪,那日头都西移了有一会儿了,还没有仆人来引他们去进午膳,一家人都饿的受不住了。

特别是周巧秀,她还是个小姑娘,连日的奔波本就没怎么休息,如今又埋头扫了一个时辰的雪,浑身又累又冷又饿。

她忍不住扯了扯杨氏的袖子,眼眶发红:“阿娘,我饿了……”

杨氏也为难。

他们这趟出来只带够了路上的干粮,本想着到了平城以后自有周允能安排,可惜周允德失算了。

周巧珍、周巧慧闻言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其实她们两个也饿的慌,她们还帮着一块儿扫雪,衣摆和鞋头都叫雪浸湿了,手指头冻得又红又紫。可她们也知道周府并不待见他们一家,不给他们摆饭也是故意的。因此她们都不肯多说,只埋着头一个劲儿地干活。

但一直饿肚子也不是办法,总该有个能出头的人。

周稚宁看了眼周允德,见对方面色难看但又死撑着,便知道指望不上周允德开口去讨要膳食。

她虽也想让周允德饿上这一顿,结结实实吃点苦头,但三个姐姐却是无辜陪着受罪。

周稚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拍去了身上的风雪,担起了长子的责任,去了前院问询膳食的事。

只是她是个生面孔,周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似乎又得了谁的授意,都有意避着她走。因此几番询问下来,她都没能摸到膳房的边。

周稚宁不由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她知道自己为了激怒周允能,进而得罪了周连玉,所以进了周府后诸事都不会太顺利。只是没想到对方连一刻也不想多等,前脚结下的仇,后脚就要报。

她正想着要另寻办法时,忽然有个人从墙后冒出头来,小声叫她:“小哥儿!小哥儿!”

周稚宁闻言看过去,只见对方是个圆脸的小厮,满面带笑,看上去很是面善,似乎很好相处。

“小哥儿,你可是今儿入府的周二老爷家的公子么?叫宁哥儿的那位?”小厮问。

“……我是。”周稚宁抿抿唇角,“午膳时候已过,但贵府还不曾给我父、我母派饭,所以他们二老差我前来问问。”

“我说呢。我刚上了工出来就瞧见您一个人在这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转。”小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要我说呀,您就是再转下去也没用,没人会给您指路的。您在府外的时候得罪了我们四公子周连玉,没人敢给您派饭的。”

周稚宁心有预料,拱手道:“那敢问贵府管事何在?”

周允能再怎么苛待胞弟,好歹也不能面子上过不去,她亲自去找管事,也许还能得一餐饭食。

但听她这么说,小厮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在,道:“府里管事向来与四公子相亲,您就算见着他了也没法子。”

但小厮说完,不待周稚宁回答便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周二老爷怎么说也是我家老爷的兄弟,真要饿坏了我们也担待不起。不如公子您跟我来,我私下里给您一些饭食,您悄悄地拿过去用,但千万别说是我给的。”

周稚宁闻言眉头微蹙,没有及时应下,反而将视线在小厮面上停留片刻。

雪光之下,她的眼眸仿佛是最透净的琉璃色,能看穿世上一切阴谋诡计。

小厮不自在地扯了扯面皮,眼神有些飘忽:“公子这是怎么了?再耽搁下去,那饭食该凉了。您一家子不是还等着用膳呢嘛?咱们年轻人饿的起,父母姊妹们饿不起啊。再说了,您这一顿不吃,兴许以后就没得吃了……”

这最后一句话有些格外的意思。

周稚宁顿了顿,才道:“……好,我跟你去。”

得了周稚宁的同意,小厮立即在前面带路。

没多时,二人就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旁。

小厮果然信守诺言,钻进了院落边上的假山里,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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