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愚的马在夜里冻死了,穆苏湖认为是秦愚没有看管好马匹,十分生气,认为无能的人就是无能的人。
而穆阿恪认为马死了反而有口粮了,穆苏湖不应该这么说秦愚。
穆苏湖觉得穆阿恪胳膊肘往外拐,说他年轻人根本不懂,没有马,要往森林里走意味着什么。
“我一个半龙都不怕,难道你会怕吗?”
“你在瞧不起谁?”
“我没有瞧不起你,你是我母亲的哥哥,我把你当作我的舅舅。”秦愚看着穆苏湖。
“舅舅?”穆苏湖冷笑一声:“我知道阿凉嫁给大津皇帝当妾的时候,我就没有这个妹妹了!”
“我父亲只有我母亲一个妻子,他们也只有我一个孩子!”秦愚非常憋恼,他不愿让人说自己母亲是妾,更不希望自己母亲的亲人,在她死后,还要以她的选择为耻。
“对!他们只有你这个孽种,我早该杀了你的,在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该杀了你,如果不是因为冬地有你这样的孽种,龙族血脉也不会日薄西山!”
穆苏湖悲愤交加,他化身成龙,腾飞入空,在雪夜中愤怒的吐出龙炎,又用利爪,抓住了秦愚的身躯:“是你,还有你那个暴君父亲害死了阿凉!你们害死了她!”
“伯父!你疯了,小心雪冻坏你的鳞甲!你可是银帐将军你不能没有鳞甲!”
“我真想杀了你!”
穆苏湖的低吼也震耳欲聋,秦愚觉得自己的身躯都要被捏的卷在一起,他说不出话,他也不想自己的母亲去世,但没有人能改变过去,就是无忧,也无法再让死去那么久的人再回到人间。
痛苦的穆苏湖扔掉了秦愚,变回人形,落在地上。
“伯父,秦愚终究有一半的龙族血脉,你杀了他,祖父会怪罪你,穆氏,也少了一个男人!”
秦愚听着穆阿恪的话,心中又有些悲凉,他也算是穆氏的男人吗?
秦愚踉跄的从雪地上爬起来,他看了一眼穆阿恪,才对穆苏湖讲话:“完成外公的嘱咐才最主要。”
“冰河……”穆阿恪望着无边无际的前方:“可能就在最前面吧!”
“最前面?”
穆阿恪看了看秦愚,摊摊手:“当然,总不可能在你脚下吧?”
穆苏湖没有和秦愚二人再说话,自顾自的割着马肉。
等到三人重新上路时,天色已经渐渐明亮起来了。他们要带上蒙面的帽笠,否则就会被白花花的雪刺伤眼睛。
雪原上的路十分难行,穆阿恪选择让秦愚和自己轮替着骑马,他可不敢奢望,穆苏湖会让出自己的马给秦愚骑,但穆苏湖还是开了口,他把自己的马给了穆阿恪。
“那伯父怎么办啊?”
“你觉得我害怕雪原吗?”
“当然不怕。”
穆苏湖朝穆阿恪笑了笑,就走到了马前面,快步领着二人往前走。
这是秦愚第一次看到穆苏湖笑,虽然不是冲自己,但至少能感觉到穆苏湖对穆阿恪,就像是真正的家人,龙族人传统便是护族和护幼,穆阿恪在穆苏湖眼里,就好像是一只乳臭未干的小龙崽,虽然他长得很年轻,但秦愚知道,他这个表兄比自己年长很多。
“表兄,舅舅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六年前。”穆阿恪并不忌讳这个话题:“他应祖父的要求,来极北之地,也是寻找这个老娑巫。他不信邪,要化龙前行,结果鳞甲被冻伤,无法动弹,又无法化人,就在这里去世了,后来被伯父寻了回去。”
秦愚看向穆苏湖,见他一个人走在前面,并不打算回头参与话题。
“所以说,伯父还得吸取教训,切不可化龙!”
穆苏湖听到穆阿恪大声朝自己说话,才不耐烦的摆摆手。
“外公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个老娑巫?”
“听说是,祖父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他,外公鸿鹄之志,想要让龙族获得更多的疆土,老娑巫却说要有苦海女,但没有告诉祖父,他如何得到苦海女,又如何利用苦海女。”
“可那条冰河是乐川,乐川女常欢和她的水鬼,都想杀了苦海女。”秦愚尝试着打探。
“除非你朝上游走。”穆阿恪笑了笑,说:“乐川女在上游,我们往东,她在正西。”
“不过……”穆阿恪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你为何放走她?”
秦愚虽然知道会有这个问题,却并不知道如何回答,冬地王问他时他答不上来,如今穆阿恪问,同样也只是一阵沉默。
“你和她是朋友?”
秦愚听到了穆阿恪的猜测,却又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但她是苦海女,你和她成为朋友,总会有一天私欲膨胀让她许愿的。”
“是吗?”
“我虽然不认识她……”穆阿恪看着秦愚:“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是普通人就有私欲,我要是她朋友,我肯定想让她帮助我实现愿望。不过我不喜欢欠人情,我也会帮助她做些力所能及的。”
“你有什么愿望?”秦愚望着穆阿恪说话时,嘴里时不时吐出的晶莹的白雾。
“让我父亲复活。”
秦愚有些诧然,他原以为能云淡风轻的说出父亲死亡的事情的穆阿恪已经放下了,但听到他的愿望才明白,没有人能放下昔日那时,未来得及说再见的人。
“或许外公让你来,就是想让你,弥补你父亲的遗憾。”秦愚安慰了穆阿恪一句,就继续目视前方赶路了。
雪原辽阔到好似整个世界都在这里一般,但这却是一片冰雪世界,一个任何希望都可以随时随地化为乌有的地方,他们一直往前走,仿佛不知皮肤皲裂的疼痛,但他们还要往前走。
龙族人从来不怕流血。
他们走入了黑暗的森林,这里在白天是斑驳树影婀娜多姿,可到了晚上,就是枯木成林毫无蔽身之所的陷阱。
极北之地的森林里动物并不多,这也造成了北部孤狼的饥饿。北部狼和北蛮荒原上的狼又不同,他们是真正的饿昏了头,雪地里,从不给人活下去的希望。
遇到孤狼最好还是赶走它,但如若是像秦愚他们这样遇到了三匹狼的人,只能逃跑了!
他们发现的及时,但没来得及爬上马,马就已经被惊吓的逃窜了,三个目标变成了五个目标,秦愚三人只能像马一样在茂密崎岖的森林里乱窜,身后可是比自己身形大几倍的北部狼!它们的獠牙有半只剑那么长,皮毛有被子那么厚!
秦愚一边奔跑逃命,一边想要拔出自己的剑,却被穆苏湖按回了鞘:“不要命了!剑光会激怒它们!”
但一直奔跑下去也不是办法!狼要比人跑的快得多,原本之间还算远的距离,如今好似望其项背,狼群已经垂涎欲滴了!而秦愚他们的体力也逐渐要跟不上……
秦愚疲惫的头晕目眩,两眼迷茫,一下跌倒在了地上,本想立刻爬起来,试探着回头看向狼群,却看到为首的一匹狼一跃就跳到了眼前!它的利爪、獠牙、犹如妖火一般的双瞳,就近在咫尺……
这一霎那的秦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呼吸,似乎心跳也停止了跳动,自己的生命好像已经静止,而森林和禽兽的生命正在绽放和盎然……
因为此刻的秦愚是猎物,森林是刀俎,北部狼才是主人!
“五郎!”
无忧从噩梦里惊醒,她梦到了秦愚被几匹雄壮的狼追赶扑在了地上,那獠牙真实的宛如是自己送入了狼口……
她擦了额头冒的虚汗,询问赶车的牧昀,还有多远。
牧昀说等黄昏时就到了。
原来现在是白天。无忧昏昏沉沉的看着天色,马车下的路变得崎岖起来,这里不再是平原,森林里的林道坑坑洼洼,快马加鞭时就会十分颠簸。
“这还是我第一次把这段路走个来回。”
听到牧昀说起这些,无忧就好奇起来:“牧昀,你跟了五郎多久啊?”
“十二年吧?”牧昀挠了挠头,继续说:“就是从卿门观出来,我在城里带着找他的士兵去寻的他。原本我以为五郎和我都是浪儿。”牧昀笑了笑,继续说:“他说我有功,脑袋聪明,叫我跟着他做事,我就去了苦海城,可没多久,他就去了缥缈地。”(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