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18年1月13日,星期四,天气:晴。
从海王星回来已经有三天了,我也总算是把时差给倒了回来,整个人的精神也不再萎靡。虽然韩越那家伙说倒时差是我懒得码字的借口,但我才懒得搭理他。
这一次出门一个月,收获还是很大的。虽然有好几个赏金目标都因为意外死掉了从而导致任务失败,但好在最后还有一个朴惠美给了我莫大安慰,让我没有白出门一趟。
虽然在成功抓到她并将其送回警局后,到手的150万赏金再除掉了杂七杂八的费用最终还待在我卡里的余额已经所剩无几。
哦,对了,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一直认为朴惠美的悬赏金额偏低了。怎么说都是一个大案通缉犯了,结果抓住她就给150万。地球公安总局明明不差钱,可第七区公安分局还是一如既往的抠门,简直对不起这么官方的名头。
隔壁火星警察总局随便抓到个路人都开三五百万的,宇宙刑事总局就别提了,出趟门轻轻松松上千万……】
雾光朦胧的清晨,朝阳初升。
赏心悦目的光亮透过大开的窗户斑驳洒进老旧古董店内,21世纪的古董键盘在男人修长有力的十指下噼啪作响。仿古董液晶显示器而制的屏幕上,一行行文字如行云流水般被记录在案。
习惯性的Ctrl+s保存,写到卡文处,这个动作更是接连重复多次,直到思路被理顺,文字这才得以继续推进下去。
办公区天花吊顶上的吊扇还在呼啦啦地旋转,微风吹拂着男人额前散乱的微卷刘海,也赶走了烟酒的余音。
“两个鲜肉包、两个叉烧包、一个奶黄包和一个萝卜包,外加一杯豆浆两根油条,诚惠一共21。”
推门而进的壮汉脱下黑色的皮夹克挂在衣帽架上,将手中提着的早饭放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
“老规矩,记账,我现在没钱。”
翁继然不为所动,十指依旧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
韩越倒也没有再争,而是煞有其事地从兜里掏出记账本,坐在办公桌一旁挑了根钢笔,顷刻间——笔走龙蛇:“对了,刚才出去买菜的时候在菜市场遇到了隔壁街王婶,她家养的乌龟又走丢了,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又走丢了?王婶家那只乌龟属兔子的?”
翁继然乐了,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后关闭了文档,信手拿过早饭开始往嘴里塞,咀嚼着包子的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知道呢,据说是一星期前出门去河里快活的时候走丢的。”
“行吧,吃完早饭就去。怎么说也有个三百块的酬劳,蚊子腿也是肉。”
生活不易,这年月当一个个体经营户本就难顶,而像他这种开古董店的更是难上加难。
值钱的古董他压根收不到货,每年稳定的销售额也只是堪堪够个生活,要不是自己多才多艺身兼多职,翁继然觉得自己这个古董店恐怕早就倒闭了。
“老韩,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开拓一下新业务?我看上次来买古董的那位富婆挺满意你的服务态度,也明里暗里的提点过你……”
“这几年你要是能把出去玩的钱省下来,怎么可能还过得这么拮据?”合上笔帽,将手记账本揣兜里收好的韩越不为所动。
翁继然脑袋顿时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那不行,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王道。对我这种人来说,钱这个王八蛋花光了可以再赚,但有些生活现在不好好享受,等以后老了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歪理邪说。”
男人横了搭档一眼:“不是你一23世纪的人,怎么脑子跟21世纪的某些人一样?说不过我就在这里给我扣帽子?”
“历史书别看入迷,你今年才25岁,我45,按照年龄来你得叫我一声叔。”
“滚蛋。”翁继然翻了一个白眼,啜干杯中最后一滴豆浆,起身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风衣就朝古董店门外走去。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最好还是悠着点,注意点身体,别一年后给我弄了个大侄子出来。”
耳畔悠然响起的告诫令推开店门的男人头也不回地竖起了右手中指,目送着他离开的韩越轻笑一声,娴熟地收拾着办公桌上的餐袋垃圾。
“各位听众,早上好。
“今天是2318年1月13日,星期四,天气晴朗,温度湿度等指数都较为舒适,适合公司、家庭等群体在户外进行踏青、野炊、露营等能促进彼此感情、放松身心的聚会活动……”
漫步在第七区政府工作人员新规划好的人行道上,双手插兜的翁继然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听着路灯柱旁的广播里政府播音员在声情并茂的朗诵着前一天晚上提前备好的稿子。
无趣地鼓嘴,一口气吹出,扬起额前些许还未怎么打理过的斜碎刘海。
皮鞋鞋头时不时撞撞地面,百无聊赖的男人逐渐逛到了隔壁街区的中心香榭公园。一屁股坐在供人歇息的长椅上,滚动着有点发痒的喉结,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推出一根叼在嘴里。
在他的背后,充满了绿色生机的草地上恰好插着一块蓝色警示牌,上头明明白白写着“此处禁止抽烟”。
“簇”
“呼!”
火苗窜起的刹那直接被一口气吹灭,翁继然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抬眸循着风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橙色条纹长袖的女孩正鼓涨着嘴巴,小手环在唇边,脸庞撑得肉嘟嘟。
“叔叔,此处禁止抽烟!”约莫六七岁的女孩奶声奶气地举起右手,食指指向了翁继然的身后,小脸上满是严肃。
“啊,真的是。抱歉,我还以为这里没有警示牌呢。谢谢你了,小妹妹。”合上了打火机的金属盖,将其揣回兜里的翁继然左手取下叼在嘴中的香烟,微笑着朝她竖起了右手大拇指以表感谢与夸赞。
“嘉怡!嘉怡!你怎么到处乱跑!你快吓死妈妈了知道吗!”
得到了表扬后嘿嘿直乐的女孩身后,一名身着灰色西装套裙的女人神情无比紧张,踩着高跟鞋几个箭步冲上前来,蹲下身来怀抱着女儿不断轻抚着她的后背,惊魂未定般念念有词。
“妈妈,我没有乱跑啊,我只是来提醒这位叔叔不要抽烟,他没看到告示牌。”
将担忧放回了肚子里的成熟女人循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翁继然。
黑西裤,黑皮鞋。
勾勒着肌肉线条的花衬衣领口有几个扣子没扣住,棕色的领带绑得也很随意。敞开怀的酒红色风衣内里,隐约可见一把枪的边缘轮廓。
微有些自然卷的侧背头下,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她们母女俩的身影。
“确实,我可以作证。如果不是您可爱女儿的提醒,我恐怕今晚回到家就能够收到罚款信息以及一张自己坐在这里抽烟的视频截图了。”
左手把玩着尚未点燃的香烟,翁继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夸赞着一脸骄傲还把脑袋微微扬起的女孩。
成熟女人温婉地用手梳拢着散落在胸前的长发,起身向翁继然微微躬身:“谢谢。”
“不客气。”
“嘿嘿,妈妈我是不是很厉害,很勇敢!”不明所以的女孩还在积极邀功,咋咋呼呼的想要得到母亲夸奖。
“很棒,走,妈妈带你回去吃烤鸡翅,再奖励你一根烤鸡腿。”抱起女儿的熟妇再度向翁继然躬身表示感谢,然后在他的目送下转身离开。
“可是我不想吃,我想回家看动画片!”
“乖,今天爸爸可是难得有空休息,这才跟我们一起出来玩。你没听到早上的广播姐姐说吗,今天天气这么好,可不能浪费宅在家哦。”
“……哦。”
女孩噘嘴,不情不愿地点着头,只是那嘴唇翘起来的高度几乎都可以挂个酱油瓶了:“妈妈,我以后也要去当广播姐姐。”
“哦?为什么呢?”
“这样的话,我看到天气好就可以在广播里说今天适合在家里看动画片,睡觉觉。”
“哈哈,好,嘉怡加油!”
“嗯!加油!”
分别攥着拳头加油打气的母女背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的转角,翁继然重新将烟叼在嘴里,正准备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动作却陡然一顿——
他转身,直接把插在草地里的告示牌拔了出来,而后将有字的一面盖在了草地上。
“簇”
火苗燃起,烟雾逐渐缭绕。
翘着二郎腿的翁继然靠在了长椅靠背上,仰头注视着蔚蓝的天空,目光迷离而空泛。
“美好的一天,美好的清晨。中央香榭公园广播1台祝大家在园区内玩得舒心,玩得愉快。只不过,希望大家在聚会玩乐时不要忘了要保护环境哦。第七区是我们共同的家,无论是生活环境还是空气质量都要靠大家……”
安装在告示牌内的微型广播里传来了甜美的祝福与提醒,如大爷般双臂摊开摆在长椅靠背上的翁继然咬着香烟,规律地抖着腿,熟若无睹。
不多时,一只通体黄褐色的乌龟出现在了公园草地的另一角,借着绿草的遮挡缓缓露出了半个脑袋,探向了烟味飘来的方向。
“三百块,又偷偷溜出来玩不回家,王婶找你找的都快抑郁了知不知道。”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双臂曲起,手肘架在椅背上,头也不回地说着话。
脑容量不允许它听懂的黄褐色乌龟还在慢慢向翁继然的脚下爬。
“你没转生成乌龟之前的上辈子该不会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烟鬼吧。”翁继然挑眉,看着因为四肢太短,下石阶的时候没站稳而直接一咕噜从草地上滚到自己脚边的龟壳。
四肢与脑袋缓缓从龟壳里伸出,自己给自己借力翻了个身的黄褐色乌龟仰起头看着他。翁继然抖着烟灰,弯腰将已经抽到一半的香烟递到了龟哥脑袋前:
“你也就是摊上个有钱还有爱心的主人我跟你说,不然哪天死外边或者被人钓走炖汤都不会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