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端來茶水,林行远端起杯,借着喝茶的姿势,更加肆无忌惮地用眼神打量着对面的夜婴宁。
这样的她才是平日里在人前高贵端庄的夜家大小姐、知名珠宝设计师,而不是那个深夜时分脆弱到前往酒吧买醉的可怜女人,更不会在自己的怀里寻觅着温暖,睡得平和静谧如单纯的婴儿。
他还记得她在暗夜里长发拂面,娇|喘呻|吟的模样,那样真实,那样柔媚。除了被他强迫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已故情|人,她是仅有的令他动心动情的一个“例外”。
是的,例外。如果沒有她,想必,自己和夜澜安的虚情假意,不会像现在一样,变得令他如此难以忍受,厌恶到了极致。
“怎么,林先生不大喜欢这茶吗。”
见林行远一口茶品了许久,倒是目光一直流连在夜婴宁身上,周扬不禁微笑着轻声发问。
令他这么一说,夜澜安也急忙看向林行远,出于好心,她连忙解围道:“行远喜欢喝咖啡,可能是太久不喝茶了,有些不适应。”
林行远淡淡瞥了她一眼,沒说什么,夜澜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丝不悦。
女人的心向來敏|感,她因为爱而变得卑微,却并不糊涂。
夜澜安当即也就讪讪地住了口,低头看着杯中水面,沸水冲开了蜷曲的叶片,一圈细小的茶沫儿围聚在周围,看得她整颗心也似乎烦躁不安起來。
是她想得太多了吗。
为何,每次见到堂姐,身边的男人似乎就变得格外难以捉摸了呢。
可是如果换做别人,一切似乎也还说得通,但为什么是夜婴宁,为什么是一个已婚的女人。
行远,行远你这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
她的双手有些颤抖,几乎拿不稳茶杯,只好略显失态地急忙放下。
这一切都落在周扬的眼底,他玩味地看着夜澜安,甚至沒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是吗。也对,一个人既然习惯了什么,就不要轻易改变了。咖啡已经很好了,又何必勉强自己做出改变,非要去喝茶呢。”
说罢,他微笑着扭头,看向身边的夜婴宁,火上浇油地追问道:“老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还是结婚以來,周扬第一次称呼她为“老婆”,夜婴宁甚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來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头皮一紧,这男人似乎对“笑里藏刀”有着可怕的执念,总是会在若有似无之间,拿言语做刀子,非要狠狠捅伤她才高兴似的。
她艰难地抬起头,努力做出不失礼节的表情,似是而非地接了一句道:“口味罢了,谈不上好坏。”
强迫自己不去看林行远,夜婴宁只觉得心口异常憋闷,而且现在的她,在面对夜澜安时会不自觉地产生某种愧疚心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或许是因为那一晚,经过那一次之后,她已经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如今的自己从未影响过林行远和夜澜安的感情。
尤其,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林行远那恶毒的威胁,夜婴宁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些男人,为何一个一个都那么喜欢恐吓她。
狠狠抿紧了嘴唇,夜婴宁一口一口咽下了杯中茶水,清冽中尝出一丝微微的苦涩味道。
“阿姨,给林先生换咖啡。”
周扬招招手,吩咐着佣人,然后像是故意和夜婴宁作对似的,不咸不淡地接口道:“來者是客。虽然今天是你生日,但也不能怠慢了客人。”
明明是热络的话语,但听在其余三个人耳中,似乎都各自咀嚼出了不同的味道。
“对了,宁宁姐,还沒祝你生日快乐。爸妈他们在和大伯聊天,我和行远就先过來了,晚上人多,我先把礼物给你。”
夜澜安脸上的笑容稍微有些不自在,所以连忙换了话題,低头从手袋里掏出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巴掌大小。
站起身來,轻轻将礼物递过來,夜澜安笑笑,低声道:“我知道宁宁姐你什么都不缺,我也不会买什么,希望你喜欢,我特地找朋友镶了水晶。”
说完,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林行远,又补充道:“这是我和行远的心意,祝你生日快乐。”
夜婴宁接过,连声道谢,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车钥匙。
她不经常开车,只是偶尔日常做代步用,并不像夜澜安那样喜欢各式跑车。不过,这毕竟是对方的心意,所以夜婴宁自然还是表露出一副很喜欢的神色。
身边的周扬轻轻扫了一眼,笑吟吟看向夜澜安,脸上有几分惊讶,赞赏道:“安安好大手笔。婴宁,不要小看这份礼物,这可是在今年东京改装车展上拿了大奖的作品。”
闻言,夜澜安眼睛一亮,似乎遇到知音一般,颇感意外地脱口道:“姐夫好眼力。”
夜婴宁一愣,虽然不是很懂,却也明白了这份礼物的惊人价值,不禁又郑重道谢。
“周先生不愧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來了,名琴赠知音也不过如此。只是沒想到,军队里的高科技人才也对这些名表豪车感兴趣。”
沉默许久的林行远忽然就毫无预兆地开了口,且很是直接地带有了几分挑衅的口气。
“瞧林先生说的,部队里也不全都是呆头呆脑的兵疙瘩,而且,在下虽然不才,家母却是出身南平谢家。”
周扬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音量虽然不高,但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谢家。是那个机械装备巨头的谢家。”
夜澜安一声低呼,就连夜婴宁也不禁侧目,相比于政治中心中海市,南平市则是国内的经济中心,而谢家更是近年來榜上有名的国内富豪家族之一。
天啊,她竟不知道,她的婆婆是谢家人。
怪不得,周扬随手一出就是价值近七位数的名表,他不过是军中高工,单凭每个月的工资和补助,连一截表带也买不起。
一刹那有些晕眩,若他身世普通倒还好,偏偏又是一个提起來就让人咂舌的背景,夜婴宁沒有欣喜,只有担忧。
“我母亲年幼时非常固执,她和我父亲的婚姻是不被娘家人认可的,这几年才重又和家人走动起來。”
周扬叹气,三言两语道出父母当年的故事,原來,又是一个千金小姐爱上穷困青年的故事。
“听说五年前,谢家的长孙出了车祸,虽然抢救回來,但也落下了残疾。”
夜澜安口中喟叹道,再看向周扬的眼神,自然与从前大不相同。
她的意思很明显,如今谢家男丁不旺,也许,身为外孙的周扬会成为家族继承人强有力的竞争者也未尝可知。
坐在沙发上的林行远淡淡一笑,沒有开口,刚好佣人送上了现煮的咖啡,他接过來,闻了闻那浓郁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