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头鲸气定神闲坐着,目光打量着路明非和绘梨衣,沉默了许久,最后竟然缓缓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看见两位内心开出的花语了。”
“店长还没提问题,也没有和我们聊过几句,这就可以看出来么?”路明非诧异。
座头鲸认真凝视路明非的眼睛,“两位客人都是纯洁的人,并不需要问什么问题,只要通过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了。”
路明非一惊,心想这么玄乎?人家算命还要看个手相呢?他怎么觉得店长在唬烂呢?
座头鲸先看向路明非,他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炯炯,,“我给许多人看过花语,而你是第一个,身上有两种花语的人。”
“两种花?”路明非顿时愣住了。
“是的,一般来说,每个人的内心都只会有一种花,而你却开出两种花,就像是……”座头鲸思考了一会,“你经历过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路明非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肃然起敬,“店长,请继续说下去。”
“在你身上第一种花是白罂粟。”座头鲸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一种吉祥的花。”
“什么意思?”路明非完全虚心请教的样子。
“罂粟是一种很美的花,但那也是代表极致死亡,那是充满荆棘的扭曲之路,是神与恶鬼的结合,是光明和黑暗对立面,是极致的矛盾体。”座头鲸直视路明非眼睛,“而这种花语的,会在黑暗中拥抱致命的光明,最终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店里出过一个罂粟花语的店员,他和贵族家的客人相爱,最后因为身份差距不能结婚,两人相拥着烧炭自杀了。”座头鲸说到这里,有意无意扫了路明非和绘梨衣一眼。
“扭曲的荆棘之路么?果然是他走过的路啊!”路明非轻声低语,他又一次问,“那另一种花语呢?”
座头鲸看着他,缓缓开口,“风信子,那是重生之花,它代表着剪断过往的一切,包括枯死的肢体,那样会很痛苦,因为花朵剪去花枝,就像是人斩断手臂,但只有舍去了过去,才能真正重生。”
“花语是风信子的男人,会在死亡之后重生,然后继续前进。”
大厅里沉寂一片,只有哗哗的水声作响。
过了很久,路明非忽然鼓起了掌,“真不愧是店长,您说的太好了,如果有机会,我真的想和您学习一下花道。”
座头鲸露出笑容,“我觉得客人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牛郎,您身上带着两种花语,代表有着不同的感悟和阅历,这种男人会非常吸引客人的,而如果你真的愿意,完全可以考虑来高天原进修的。”
“有机会吧。”路明非说完,他看向了绘梨衣,“那店长,她的呢?”
店长脸上笑容瞬间僵化了,那双浓眉大眼睛露出毫不掩饰的悲伤,如大海一样深沉的情绪似乎笼罩整个大厅。
路明非瞬间就明白了,他坐到绘梨衣身边,然后在小本子上写着,“绘梨衣可以直接去玩哦!你没见过那种大鱼缸吧?你从刚刚进来就一直在看那些鱼。”
绘梨衣看了一眼路明非,然后点点头,起身离开。
等到绘梨衣离开之后,路明非才问,“店长,您会说中文吧?”
座头鲸点头,用标准的中文回答,“自然是会的。”
“那可以告诉我,她的花语么?”路明非问。
“这位客人的花语是……山茶花。”座头鲸叹了口气幽幽地说。
不需要他做任何解释,路明非完全能明白这个话语代表着什么,山茶花代表纯真,和一丝不染的洁白无瑕,同时也是日本对于死亡最美好的描述,寂静优美的死亡。
山茶花是开到最盛时候就会凋零的花朵,带着这个花语的人,也会在自己人生中最美好,最灿烂的年纪死去,仿佛一现昙花。
“谢谢店长。”路明非脸上却看不见丝毫悲伤,“我觉得花语如果说是对一个人过去的历史,艺术的总结,那终究是过去。只要没有发生的事情,我就坚信还能改变,这个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座头鲸有些失神看见面前的男孩,那双黑色瞳孔带着决绝,身上似乎每一根线条都清晰且如钢铁般坚硬。
“她是你女朋友吧?”他忽然凑到路明非身边,小声滴说,“我在伱们身上看见当初店员和那个贵族客人的影子。”
路明非一愣,然后摇摇头,“现在还不是……”
“可她似乎喜欢你。”座头鲸说。
路明非想了想,“但我想,她并不知道喜欢代表什么。”
“那你喜欢她么?”座头鲸问。
路明非笑了笑,扭头看向旁边,绘梨衣趴在水箱玻璃上,水箱里的冷灯光照亮她暗红色的瞳孔。
他不否认继承男人记忆的自己,一开始对绘梨衣的感情绝大部分是愧疚,可在这短短翘家时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路明非其实很少跟别人分享过自己时间,因为以前也没人愿意和他分享时间,所以他高中时,才会在下课时间一个人趴在课桌上,在元旦晚会上一个人独自坐在没人角落。
可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和绘梨衣一起分享喜欢的食物,喜欢的动漫,喜欢听的歌,分享一切东西。
那种感觉真好啊,而每当你从外面回来,永远知道推开旅馆的门就会有人等着你,在人群里回头,永远有人等你。
甚至你累了,在睡着的时候,也能感受到身边守着一个女孩,那样真的会让你很安心,路明非短短的十八岁人生里,只有两个人给过他这种感觉,一个是绘梨衣,还有一个是那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
所以他承认,自己有些心动了。
沉默了一会,路明非说,“有些事情,现在还不用告诉她。”
“为什么?”这一次,轮到座头鲸露出疑惑的神情。
“对于她来说,喜欢或许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可她并不清楚那是为什么,也不清楚那代表着什么,也许仅仅是因为我带她出来玩而已。”路明非认真地说,“所以我会等,等她能够明白什么是喜欢的时候,能够理解这个词语美好时候再说。”
他也不确定现在绘梨衣能不能理解喜欢的意思,而当初一切不过是小魔鬼的一场演出,绘梨衣可能仅仅因为路明非陪她打游戏了,带她出去玩了,或者其他事对他有好感罢了,甚至可能是两个人的“血之哀”。
路明非不希望是那样的,他也一直坚信,自己能绘梨衣恢复血统,让她变成和他们一样正常的混血种,给她一个真正新的人生。
届时绘梨衣会真正意义上成长,她可能会变成小天女一样骄傲的公主?还是柳淼淼一样的文静女孩,或者夏弥一样爱讲烂话中二女孩,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明白真正的喜欢代表什么。
到那时绘梨衣会不会喜欢路明非,他不清楚,不过他可以等,等一个真正意义上更好的绘梨衣。
座头鲸忽然叹了口气,“喜欢一个人,不需要那么清醒的。”
路明非沉默了,清醒么?也许是曾经自己和男人活得太模糊了,一切都好像在对错之间,就如当初对于陈雯雯以及师姐的感情,现在他会更认真清醒的思考这些。
座头鲸忽然用力搂了搂路明非的肩膀,“你们该走了。”
路明非不解。
“你们不该来这种太有名的场所,那个女孩就是本家悬红十五亿找的人吧?”座头鲸低声说,“已经店员通知了本家的人,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店长?”路明非诧异地看着座头鲸,回想起藤原勘助对他们谦卑的态度,想来是认出绘梨衣的身份。
“本家我们高天原招惹不起的,但我也不希望你们在这里被抓到,凄美的爱情之花,最终能走到那里,就看你们自己努力了。”高大如熊一样的男人深情看着路明非说。
路明非对着座头鲸认真点点头,“谢谢。”,他起身准备离开。
“如果有一天,你对她说出那句话,记得告诉我一声,这种纯粹的爱,才是无悔的爱,是男人最美丽的花道,我想看见它盛开结果的那一天。”座头鲸的声音在路明非身后响起。
“好的,店长。”路明非对着座头鲸点头,然后拉着绘梨衣走出大厅,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过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