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达面色凝重,偶遇方芷涵本来是一件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半道却偏偏跑出个铜面人横插一杠子。传闻铜面人杀戮狠绝,但是却没听说过铜面人杀死过什么顶尖高手。一个人即便杀死一千头猪,他也只能算是个屠夫,要是能杀死一只老虎,他至少还有点吓人。铜面人杀的都是猪,连一只老虎都没杀死过,温达想到这一点,心情竟然平静了很多。
闻名不如见面,温达真正面对铜面人时,才知道铜面人比传说中还要可怕,不是谁身上都有让人窒息的杀气,铜面人身上有,比陆言身上的杀气浓得多,温达不敢有丝毫大意。
温达瞄了一眼方芷涵,她对于自己很价值,但铜面人却偏偏把价值连城的方芷涵视如草芥,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温达缓缓地将魔齿剑从方芷涵的颈部移开,他终究没舍得杀掉方芷涵。他老虽老了一点,但脑子并不糊涂,方芷涵对他构不成威胁,留着一个活的方芷涵很有价值,死的方芷涵却一文不值。
温达现在面临的威胁是铜面人,他已将魔齿剑指向铜面人,他开始坚信自己几十年对剑道的修为,他更相信无坚不摧的魔齿剑。
虽然铜面具遮掩了面部,温达却能够感受到铜面人年龄并不大,温达说道:“年轻人,狂妄的人往往都会死得很惨。”
铜面人道:“谁都会死,没有人能活着从这个世上离开,只是早死和晚死的问题而已,狂妄地活着总要比卑微地生存好一些。”
温达道:“你知道金贤智被杀,还认得魔齿剑,这么说是你让人杀死金贤智的?”
铜面人的声音阴冷而清晰,道:“是!”
铜面人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尤其是方芷涵和陆言更为诧异。
温达道:“你敢作敢当,总算有几分胆色,原来你叫林枫!”
铜面人道:“你的想像很丰富,但愿你的剑法和你的想像一样精彩才好。”
温达嘿嘿冷笑道:“据说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惜你杀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高手。”
铜面人道:“魔齿剑被认为是高句丽的神剑,你既然敢用魔齿剑,应该算得上是高手吧?今天就用你这个高手,来祭我手中的刀。”
两人静静地盯着对方足足有半刻钟,突然,两人几乎同时而动,中原最霸道的寒月刀和高句丽最锋锐的魔齿剑对决,这种拼杀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看到的,陆言虽然身受重伤,但他的眼睛却没有放过这场精彩绝伦的高手对决。
陆言见识过温达高超的剑法,而且败在魔齿剑下,他隐隐为铜面人担忧,无论铜面人的声名有多么不堪,毕竟铜面人是汉人,是血脉相承的中原人,是灵魂深处的勾连,何况寒月刀多年之前在武林中威名赫赫,他实在不希望寒月刀败给魔齿剑。
当陆言看到铜面人诡谲的刀法和雄霸的气势后,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刀剑相交之声短暂而清脆,方芷涵紧张的眼神中看到的,是铜面人既霸气又带着优雅的身形,她突然有种错觉,把铜面人和林枫重叠在一起,她自己都承认这种念头很荒诞,铜面人冷酷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身上浓浓的杀气让人窒息,而林枫的眼神深邃温和,时而还带着些许悲天悯人的情愫,身上淡然儒雅的气质更是让人舒畅。可奇怪的是,这种怪诞的错觉竟然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就在方芷涵愣愣出神之际,铜面人和温达的身影骤然分开,两人相向而立,一人提剑,一人持刀,如同两个石像,一动不动。
突然,魔齿剑跌落在地上跳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剑鸣声,温达的颈部开始喷血,犹如洒向地面一条红色的锦带,美丽而绚烂。
温达一双眼睛带着恐惧和怀疑,他修炼五十余年剑法,自认为已经登峰造极,却还是敌不住一柄霸道的短刀。铜面人最后那一刀,实在是太快、太诡谲,他至死都不相信铜面人的刀会变化得如此之快,力道竟是如此之强。
温达终于不甘地倒下了,一双惊恐的眼睛却始终不肯闭上,苍老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格外惊悚。
铜面人缓缓走向方芷涵,似乎很轻松就把她和唐婉儿的穴道解开了,只是铜面人的解穴方法很奇特,方芷涵能够明显感觉有一股内力冲击她被封的穴道,应该说是铜面人是用内力将她被封的穴道冲开的,或许更恰当。
铜面人将一个小瓷瓶扔给陆言,道:“你的剑伤并不致命,这是上好的金疮药!”
铜面人说完,捡起地上的魔齿剑,将剑插入剑鞘后,一手拎起地上温达的尸身,朝自己的马儿走去。
方芷涵起身喊道:“铜……林枫是你什么人?”
铜面人转回身,冰冷中带着阴森的语调,道:“回去告诉方天峰,不要耍阴诡伎俩,散播那些流言想要借刀杀人除掉林枫。林枫活着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有,你最好不要乱跑,不是每一次都会像今天这么幸运。”
铜面人翻身上马,提着温达的尸身飞驰而去,只留下一阵飞扬的尘烟。
方芷涵愣愣地看着铜面人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地说道:“不,不是那样的,没有人想要林枫死……”可惜,无论她说什么,铜面人都不可能听得到,因为铜面人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唐婉儿正忙着给陆言的伤口上药,远处传来阵阵沉重而杂乱的马蹄声,上百匹马夹杂着尘烟呼啸而至,马上清一色是全身铠甲、身背硬弩的军士。
最前面的校尉看到方芷涵三人后,脸上带着惊喜,跑到跟前翻身下马,边执礼边说道:“小姐,可算找到您了,少将军在府里都快急疯了!”
方芷涵急忙对校尉说:“别说那么多,快弄辆车来,言叔受伤了,不能骑马。”
没过多久,校尉便从小镇找到一辆车,将陆言小心地抬到车上,方芷涵骑着马跟在车旁徐徐而行,后面百余骑兵跟随在后面。
方芷涵道:“言叔,对不起,害得您受了这么重的伤。”
陆言笑了笑,道:“小姐,不关你的事,这点伤不算什么,养上一个月就会痊愈的。”
方芷涵道:“言叔,铜面人的武功好像比传言还要厉害。”
陆言道:“的确非常厉害,我从没见过如此霸道又诡谲的刀法,他的武功足以跟当年的林觉相媲美。”
方芷涵道:“您认为他是林枫吗?”
陆言道:“不像,又像。”
方芷涵道:“就算他不是林枫,他们之间肯定也有关系,不然他临走时不会说那番话。”
陆言道:“小姐,你不该让人放出林枫烧粮草的消息。”
方芷涵道:“林枫有钱又有江湖势力,只有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他才有可能投到父亲麾下,也只有父亲的军营才能保护他周全。”
陆言道:“林枫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被驾驭的人。”
方芷涵道:“所以我才要逼他。”
陆言叹道:“有些人宁可漂泊流浪,也不会寄人篱下的。”
方芷涵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过了良久,才开口说道:“那个可恶的高句丽老头,不去找林枫麻烦,却偏偏要抓我,还差点害了您。言叔,铜面人恶名远扬,都说他是杀人恶魔,他却出手救了我们,是偶遇呢?还是蓄意?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陆言苦笑不已,心想:这孩子心思灵巧,聪慧之极,只是少了些历练。嘴里却说道:“他可以坐视旁观,只消半刻钟,我和婉儿就会死在魔齿剑下,以他的实力,我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企图。”
方芷涵道:“糟糕的是,他好像很关心林枫,而且认为烧粮草的消息是父亲散播出去的,以为父亲鸟尽弓藏,想借机除掉林枫。如果林枫真的出事了,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父亲头上。”
陆言苦笑道:“你这孩子呀,当初我劝你不要走这招险棋,你却偏偏不听。”
方芷涵道:“林枫无论文采、谋略,都是上上之选,父亲得他相助,必然如虎添翼,这样的人才,可遇而难求,我岂能眼睁睁放过?”
陆言心想:恐怕是你不想放过他才是真的,可你大可不必选择这种方式,你既然心动了,为何却偏偏不敢承认呢?又为何采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呢?现在可好,弄成这种骑虎难下、弄巧成拙的局面,看你如何收拾,老奴可是无能为力!
方芷涵见陆言不说话,道:“言叔,您看要不要派些力量,暗中护全一下他,要是万一他应付不来,我们岂不是作茧自缚?”
陆言缓缓说道:“小姐尽可安排,不过小姐可以放心,高句丽人是无法伤害到他的,他如果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是不会公然住进林园里的。”
陆言躺在车上,随着车子的颠簸,身子一起一伏,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心里却感叹:女孩子的心啊,真是复杂!
方芷涵坐在马上,俊俏的脸庞冷若冰霜,眼神中却带着丝丝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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