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 一晴方知夏深。

去了,即便谢云初给她请了最好的太医,用了最好的药, 依旧是无力乏天。

褙子, 坐在灵堂看着白色帷幔飘飘, 看着两成声, 脑子里恍恍惚惚, 仿佛瞧见了自己的灵堂。

那一刻心痛如绞, 既是悲金嫂子,也是悲自个儿,更是悲

金嫂子的婆婆柳氏不知哪去了, 丈夫更是躲在灵堂后面的小茶室喝茶,瞧那神色不像死了妻, 反倒像是脱了桎梏,神情无比松快,妻子灵柩尚未出府, 他便已调戏丫鬟来。

谢云初替金嫂子不值, 出了殡后,着人暗中盯着那季二爷, 妻子去世丈夫得守期一年,那季二爷如何忍得住, 果然悄悄去了烟花柳巷,谢云初逮着了机会,吩咐王家戒律院的婆子护院将人逮了个正着。

季二爷没有官职, 朝廷不管这样的事,那谢云初来管。

这一日,夜色如水, 天刚暗下来,廊庑下燃起了零星的灯火。

季二爷被两名护院给拖了进来,双手双脚用粗粗的绳索给勒紧,再把人往凳上一摁,便是动弹不得。

那柳氏闻讯匆匆搭着丫鬟的手蹒跚跨进门槛,远远地便朝谢云初喊道,

“淮哥儿媳妇,你这是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捆回了王府,这是嫌王家的脸丢得不够大嘛。”

谢云初坐在厅堂内,悠悠捏着茶盏,皮笑肉不笑道,“我不过是按照家规处置,您老人家不教导儿子,怎么还派起我的不是来?”

“王家家规,妻子病逝,丈夫守丧一年,若有犯戒者,重重惩处,未到期限续弦,逐出家门,纳妾者扣月银三年,杖责三十板,在外头寻花问柳者,杖责三十板。”

“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狠狠地打!”

柳氏心凉了半截,转身见儿子被捂着嘴拼命朝她使眼色,柳氏心急如焚,想着过去与姜氏交情不赖,也惯爱在姜氏跟前奉承,立即遣人去姜氏处通风报信,请姜氏来治治媳妇。

姜氏尚在琉璃厅与四太太等人喝茶,大家伙听了这事,纷纷赶来戒律院。

太太们跨进院子,便见三开的厅堂内端坐着一人,一身月白绣兰花纹的提花缎面褙子,外罩石青色绣缠枝纹的宋锦短褂,盘着八宝百合髻,头插彩凤戏珠步摇,姿态雍雅,端得是不怒自威,不是谢云初又是谁。

柳氏哭了一阵,见板子毫不留情鞭笞在儿子身上,心肝儿都在颤,等了半晌,终于盼到姜氏,连忙扑了过去,

“天可怜见的,这种事哪家没有,偏生咱们家便很当回事,一年内不能纳个妾,更不能续弦,去去烟花柳巷也无妨嘛,姜嫂子,您这媳妇太嚣张了,您可得管管。”

姜氏远远瞄着谢云初,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哪里敢管,讪讪地将柳氏推开,“瞧你,怎的不约束下季哥儿,出了这样的事,丢了王家的脸,当家的媳妇依家规处置也是顺理成章。”

柳氏又往三太太和四太太瞧。

四太太立即将脸别开,她就是来看热闹的。

三太太更没好脸色。

一行来到廊庑下,谢云初也起身迎了过来,她朝几位长辈屈膝一礼,面平如水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

三太太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听了嬷嬷禀报经过,怒道,“确实该打,那侄儿媳妇素来不辞劳苦,别说是守丧一年,便是今后再也不娶也是值得的。”

柳氏闻言顿时大惊,“那可使不得,您这侄儿还年轻,方过三十,寡妇改嫁,鳏夫续弦乃是人之常情,怎么偏生他就不成。”

只是三太太这话一说,柳氏再也不敢给儿子求情。

庭院正中,两名护院扬起板子重重往季二爷屁股上抽。

季二爷方叫了三声,人便昏了过去。

柳氏见状,一会儿扑过去阻拦护院,一会儿过来朝姜氏等人求情,手忙脚乱,连着细心装扮的妆容也都哭花了。

那季二爷平日便是个酒囊饭袋,被美色掏空了身子,三十板子下去不死也得残废,柳氏哭天抢地,见几位太太无动于衷,立即亲自去寻二老爷,人刚跨出穿堂,便见南府两位老爷子簇拥着国公爷往这头来。

柳氏瞧见国公爷如同看到救星,当即便扑跪在国公爷面前哭道,

“国公爷,还请您救救季儿的命,他可是咱们二房的嫡长孙,万不能就这么被淮哥儿媳妇给打死了。”

国公爷沉着眉看都没看她一眼,越过她进了戒律院。

不一会,二老爷等人都赶了来,戒律院内外人满为患。

国公爷来到正厅落座,谢云初等人都跟了进来,国公爷看了一眼立在堂中的谢云初,温声问,“初丫头,怎么回事?”

谢云初屈膝行礼,神色平静回道,“季二爷为妻子守期期间,宿在烟花柳巷,被人瞧见了,报到我这里,孙媳便依家规处置。”

早在长公主离开后,国公爷便授意谢云初接管中馈,只因那时书院草创她忙不过来,依旧交给几位太太操持,这半年来三位太太彻底丢开手,便是谢云初当家做主。

国公爷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之所以开口问,便是试探谢云初的态度。

国公爷倒也不是想给季二爷求情,实在是担心谢云初下手过重将人给打死了,不好交代。

见谢云初铁面无私,便知事情没有转圜余地。

谢云初是王家嫡长媳,国公爷不可能驳了她面子,他看了一眼庶弟,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南府二老爷子顿时便傻眼了。

“淮哥儿媳妇,这是要死人的。”

谢云初冷冷掀了掀眼皮,“死人?他确实害死了人,非他在外头眠花卧柳,金嫂子也不会得那种病,也不至于死不瞑目,再者,我遵的是王家家规,您只要还是王家一份子,那就必须履命。”

老爷子还没把年纪轻轻的谢云初放在眼里,无视她的话,怒而拂袖,“来人,给我拦下。”

南府几位管事当即上前,抱住了戒律院的护院。

谢云初见状,登时便笑了出声,“二叔祖,您可知您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老爷子睨着谢云初,“别给我拿腔作调,我可不能看着你把人给打死。”

谢云初面色冷下来,“好,既然你要拦着也成,那往后别依附王家过活,别想从嫡枝拿一分的银子。”

二老爷子闻言脸色猛地一僵,旋即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狂笑不止,“你上头两层公婆,凭什么由你做主?”

谢云初面无表情,“凭我是王家的宗妇。”

“你.....”二老爷子喉咙一哽,扭头寻国公爷,指着谢云初骂道,“长兄....你瞧她,简直是大逆不道。”

国公爷抚了抚额,叹声道,“二弟,初丫头按规矩行事,我无话可说,要么,你今日把孩子留在戒律院,要么今后两府彻底清算。”

老爷子闻言打了个踉跄,难以想象国公爷毫不犹豫认了谢云初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凝立片刻,他转身,目光不由往院中投去,十几板子下去,那嫡孙趴在长凳上已面如土色,再这样下去,不死也废了,他也知这些年依附嫡枝得了不少好处,怀疑谢云初是循着机会故意发作他们,颇觉羞辱,登时把牙一咬,负气道,

“来人,把季儿抬回去。”

这意味着要跟嫡枝彻底划清界限。

柳氏见财源被掐断,两眼一翻晕过去。

谢云初无形中借用这桩事立了威,众人见识了这位当家少奶奶的魄力,不敢小觑,而南府三老爷子那一支则越发敬重甚至讨好她,谢云初说要将二房逐出去,便逐出去了,她说的话,老爷太太们无人置喙,便是国公爷也一字不吭,可见其威信。

金氏的死让谢云初感伤了很久,这种低落的情绪直到六月中旬方被压下。

六月十六,齐伟送来前线战报,说是王书淮已顺利攻入西楚国都,兴许再过一阵子便可回京了,谢云初悬着的心松下来,同时也有些纳闷,前世这场战事一直持续到这一年秋,王书淮平定西楚后,又在西楚安置了半年,至来年春末方回京。

而这个期间长公主与信王斗得你死我活,长公主威逼皇帝下旨立五皇子为太子,并使人免去信王兵权,信王造反,长公主组织禁卫军抵抗,双方在郊外交战两月有余,信王最终将长公主逼去万寿山下自刎,就在信王准备回程之时,王书淮悄无声息杀回了京城,成功击败信王,扶持新帝继位,成为当朝首辅。

而那时,她已病入膏肓,顾不上问明贵细节,再后来没多久她便死了。

这一世王书淮提前半年占据西楚,就不知道明年那场祸乱是否也会提前。

她得早些做准备。

前世谢云初手头紧,王家也分崩离析,她没有攒下多少家底,今生不一样,这春景堂里可是藏着用不完的银票,甚至为了预备战乱,谢云初这些年陆陆续续兑了不少金银在府上藏着。

前世那些祸事虽然没有波及王府,谢云初却还是不放心,打算着人挖个地窖将那些银票和金银给藏起来。

念头一起,她悄悄招来齐伟,

“你悄悄唤几个可靠的人,在二爷书房底下挖个地窖,我要藏些东西。”

齐伟猜到谢云初要藏什么,二话不问应了下来。

悄悄占卜,六月十八动工,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挖的自然没那么快,左右离着前世祸起萧墙也有一年时间,谢云初并不着急。

然而就在六月二十这一日,皇宫传来皇后懿旨。

两年一度的赏花宴选在六月二十八举行,恰恰这一日是已故的皇太后冥诞,太后生前最喜菊花,京郊燕雀园的菊花开得最好,便选了这儿了。五品官吏并公爵府邸的女眷均可与宴,也算是为大晋江山社稷及边关将士祈福。

内侍笑眯眯从袖下掏出一方皇家专属的赤金皇帖,

“这是给王国公府女眷的皇帖,还请二奶奶收好,领着府上女眷去凑个热闹。”

谢云初屈膝行礼,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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