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秀看, 顿时傻眼。
姐夫能?
姐夫博闻强识,记忆力惊人,, 当年姐姐定亲那日, 姐夫登门下聘, 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了三趟话, 他怎么可能认她不出?
身旁的那婆子见王书淮走远, 谢云过神来,轻轻扯了扯她胳膊,“姑娘, 还演吗?”
谢云秀回过神,委屈地看着老妪, 眼泪差点滑下来,她塞了一锭银子给对方,将人打发走了, 随后咬牙望着江面, 王书淮的船只已扬帆起航,顷刻间便驰骋半里远。
她在江州盘踞数年, 好不容易从知府公子口中打听了王书淮的踪迹,这才孤掷一注来堵他一堵, 哪知道姐夫竟然没认出她来,谢云秀别提多懊恼了,若是回京遇上他, 他是不是还以为她沦落风尘了?
这可怎么办?
谢云秀气得跺脚。
只是她一向隐忍坚韧,不可能轻易打消念头,多年未见, 光光是那一眼,令谢云秀神魂颠倒,她眼底的光芒更炽,必须赶快回京。
六月底的京城,暑气还未消退。琉璃厅的竹帘高高卷起,四位太太坐在厅中摸牌,身侧几个丫鬟摇起摆扇扇风。
年中各地的租子送上门,四太太和三太太说什么都要将谢云初留下来,请她核对账目。
“初儿年轻,记性又好,账目在她手里,一日便可对完,换做我还不知要闹几日呢。”四太太忙了一早家务,刚喘口气,坐下来陪着妯娌们消遣,
自从国公爷跟长公主和离后,上头没了一层长辈压着,几位太太日子比过去更加舒适自在,其中要属姜氏最高兴,只是被长公主折腾一番,骄纵的脾性去了大半,没有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如今也明白了儿媳的苦,主动关怀儿媳妇,帮着看看孙儿。
她随意丢了一张叶子牌出去,嗤道,“就逮着我们淮哥儿媳妇支使,她如今还忙着书院的事呢,再过几日不是要开院么,她平日敬着你们,你们也不疼疼她。”
四太太忙笑道,“疼疼疼,怎么能不疼呢,不就一日的功夫,忙完这一日,就放她去书院,再说了,我这不是让煦哥儿媳妇跟着学么,等煦哥儿媳妇上了手,就不劳烦初儿了。”
三太太倒是乐意让儿媳妇帮衬,“敏儿聪慧,历练历练是应该的,瑢哥儿也四个月了,她该帮着操持家务。”
大太太虽是搬去隔壁,每日照旧来琉璃厅点卯,“四弟妹,别羡慕旁人媳妇了,早些给业哥儿相看一个。”
这话戳中了四太太的心事,“业哥儿我倒是给他相中了个好的,瞧着脾性不错,家世也相当,就是上头还有个雅丫头未嫁,雅丫头这些年跟着琴丫头厮混,赖在家里不肯出阁,我愁着呢,好歹先把姐姐嫁出去,再给儿子说亲。”
“这是理。”大太太问起这事,也有缘故,“不瞒四弟妹,已有人家托我说项,想求娶雅儿做媳妇,四弟妹若不嫌弃,我便说给你听听,倘若看得上我再去回人家的话,若不成,这事就休再提。”
四太太又问,“哪家的公子?”
大太太道,“宁侯府的三公子,前不久刚中进士,宁侯府虽是武将家底,这位三公子却有儒士之风,自小苦读,一朝便考上进士,得了个十七名,如今只等着吏部铨选,便可授官了,他们家里现在四处给他议亲,那小子我见过,人物品格不输书仪家的杨宽,四弟妹见了必定欢喜。”
“当然也有一遭,宁侯府比咱们国公府是差一些,就看四弟妹看不看得上了。”
四太太听在心里,没觉得多么惊喜,也不觉着差劲,“多谢大嫂,宁家的事我不太清楚,回头请老爷去打听打听,再私下见见,若是老爷满意,我再回大嫂的话。”
家中老三...怕是够不着爵位,四太太心里还是有些看不上。
大太太并不意外,“行,女孩子家的出生投胎是第一个坎,嫁人便是第二个坎,这两处挑好了,一生也就顺遂了,书雅什么都有,如今只差一位金龟婿。”
“不过那孩子极其上进,科考一举中第,也是很难得。”
四太太被这话说的有些心动。
今年科考,谢云初的弟弟谢云佑考中进士末尾,五少爷王书煦也中了二甲第八名,独独她儿子王书业落弟,六少爷王书业倒是看得开,打算游历三年再回来接着考,四太太心里却怎么都不痛快。
“好,我跟老爷商量商量。“
每每攀比到儿子们,姜氏便是气定神闲,旁人儿子还在科举考场挣扎,她儿子已经摸到登阁的门槛了,前不久传来户部尚书病倒的消息,论理也该书淮接任了,一旦接任户部尚书,书淮铁定入阁。
届时她便是阁老的母亲了。她的媳妇也是阁老夫人。
抹了几把牌后,明嬷嬷匆匆打前方抄手游廊过来,见着姜氏激动地语无伦次,
“太太,您快些去前院瞧瞧,看看谁回来了?”
姜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二话不说撂了牌起身,“是书淮回来了?不是说要晚边才回府吗?”
顾不上跟妯娌招呼,搭着丫鬟的手顺着院中大步往前走。
明嬷嬷朝三太太等人施礼,“给各位太太赔罪了。”
有这么出色的儿子,没有人不羡慕,
三太太朝明嬷嬷吩咐,“你家二奶奶还在里头看账呢,快些去唤她。”
“诶诶诶,奴婢这就去。”
明嬷嬷赶忙去后面小三厅的账房里寻到谢云初,将消息告诉她。
谢云初早知道今日王书淮会回来,听到回禀并不意外,却还是雍容地起身,来到前方给几位太太请了安,随后才去前院正厅。
谢云初赶到时,前厅聚满了人,欢声笑语不断。
绕过门庭,一眼看到国公爷下首坐着一人,他穿着三品孔雀补子绯袍,身形伟岸修长,神情端肃冷隽,他身上还携着刚从战场下来的兵戈之气,令人不敢直视,待细瞧,那兵戈之气又消融不见,只剩一种静水流深的内敛。
“二嫂来了。”
四少爷王书同最先看到她。
谢云初也上前施礼,视线再次落到王书淮身上,他目光已凝在她身上。
四目相接。
谢云初朝他含笑,王书淮深深望着她没有说话。
夫妻俩视线很快错开,王书淮继续回国公爷的话。
不一会,门槛外传来孩子的笑声,六少爷王书业将珂姐儿和珝哥儿捎了来,指着人群中的王书淮道,
“珂儿,瞧瞧,那是谁?”
珂姐儿已经快五岁了,个子随了谢云初高挑,小小人儿已是个美人胚子,生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盈盈望着爹爹,很快便认出来,大步扑了过去,
“爹爹!”
王书淮常常捎新奇的玩具回来,珂姐儿对着爹爹并不陌生。
王书淮将女儿接在怀里,轻轻揉了揉她发梢,露出宠溺,随后目光又落在珝哥儿身上。
半年不见,珝哥儿变化可就大了。
个子窜高了一大截,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小王书淮,
他还不到两岁,半年不见爹爹,已忘得干干净净,愣愣看着王书淮不说话。
谢云初俯身下来,牵起儿子的手,往王书淮跟前送,
“珝儿,这是爹爹...”
珝哥儿乖巧地喊了一声“爹爹”,脸上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姜氏怜爱地看着珝哥儿,笑出了泪花,“跟书淮小时候一模一样。”
王书淮牵着女儿,揉了揉儿子脑瓜子,笑了笑没说话。
国公爷见他目光落在孩子身上挪不开眼,也就不多留他,
“既是入宫见了陛下,就回去歇着,晚上不用出来了,明日再给你办洗尘宴。”
王书淮连忙道好。
离开前厅,一家四口往春景堂走。
王书淮照样抱着珂姐儿,珝哥儿依旧黏着谢云初。
珝哥儿时不时往抱得高高的姐姐瞄,王书淮瞧见了,又蹲下来将儿子抱起,珝哥儿这才露出笑容来。
到了春景堂的院子里,王书淮将两个孩子放下来,冬宁又新做了纸鸢正在院子里试飞,孩子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纷纷撒丫往院中跑。
廊庑下就剩下夫妻二人。
天热,斜阳逼人。
王书淮刚从皇宫回来,穿着宽大的官服,革带紧紧束在腰间衬出他宽肩窄腰,鬓角有细汗滑下来,风尘仆仆。
谢云初便劝道,
“二爷先去洗洗身子吧。”
王书淮视线从孩子身上挪到她面颊,明显深了几分。
谢云初担心他误会了,“你这衣裳厚,穿着热,换一身。”
王书淮没说什么,越过她往里走,只是在二人擦肩而过时,宽大的手掌轻轻拂了拂她垂下的掌心,随后勾住她一根手指,谢云初脸顿时烫红,院子里还有孩子呢,四处都是候着的仆从,谢云初不敢露出痕迹,被迫跟着他往里去。
宽大的衣袖作遮挡,乍一眼看不出什么。
掌心的温度在攀升,两个人脸色都是平静的。
王书淮抬手掀了防蚊虫的透风纱帘,牵着她径直进了浴室。
到了没人的地儿,谢云初嗔了他一眼,立即将手指抽开。
王书淮像变了一个人,一面解衣扣,一面逼近她,目光牢牢锁住她没有再挪开半分。
谢云初身后是墙壁,左边是一架搭衣裳的三开苏绣纱屏,右边是一紫檀半人高圆几,上头搁着一些皂角手帕子之类。
她退无可退,干脆坦坦荡荡立着。
王书淮利落地扔去官袍,双目幽深俯身下来横冲直闯掠入她口中,男人携着一身凛冽的兵戈之气扫荡着她唇齿,攫取她暌违已久的滋味,皂角帕子均被他手臂拂开,砸在地上发出咚咚声响,他钳住纤细的腰肢将人搁在高几上,动作谈不上温柔,居高临下掌控她。
谢云初圈住他脖颈,埋首在他怀里,身子渐渐发软。
王书淮亲了一阵,抬起墨玉般的眸子盯着她那双秋水剪瞳,
“可有想我?”
谢云初说不出一个“想”字,垂了垂眸,黑睫轻颤如鸦羽拂过他心尖,这就够了,王书淮蓦地把那高几踢开,将她整个人强势地抱起,彻底摁在墙壁上,沉重的呼吸俯下,粗粝的指腹厮磨她柔嫩的肌肤,层层叠叠颤意裹下来,直到气息难以接递,王书淮方抽身搂着她平复,谢云初靠在他怀里仰着纤细脖颈喘气。
王书淮虽然想,却还是克制住,他放下谢云初,解开衣裳准备沐浴,谢云初抚了抚发烫的面颊,转身去给他寻衣裳,王书淮立在浴桶边侧眸看向妻子。
她穿着一件茜色撒花长裙,披着一件姜黄色的半臂,她踮起脚,将那玲珑的身段拉得更加高挑柔美。
模样娇媚,肌肤水嫩,一点都不像生了孩子的母亲。
方才在前厅瞧见她,他差点就挪不开眼。
他已不记得她多少年不曾在浴室侍奉过他。
谢云初挑了一件湖蓝色的直裰,转过身来,www.youxs.org,流畅的肌肉线条,挺拔精壮,浑身有一种骨肉匀停的美感。谢云初与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他的身体,稍稍挪开视线。
王书淮却不打算放过她,
当年她答应试着接纳他,成果如何,王书淮心里没数,又或者隐隐有一些感觉,想要得到确认。
“云初,我胳膊受了伤,你能不能帮我?”
王书淮的眼神清冽熠亮,语气温柔轻哄。
谢云初瞥见他胳膊后背交错着几条深壑般的伤痕,心登时揪了下,恼他不顾念自己的身子,却又明白战场凶险,受伤在所难免,不由叹了一声。
谢云初来到他身后,王书淮已坐入浴桶,谢云初看出他并非抬不动胳膊,扔了个水瓢给他,“你自个儿洗。”
王书淮哪里是真让她帮忙,扭头见她抱着衣裳坐在一旁小锦杌上没走,唇角微微咧了咧。
“给你捎的蜀锦你喜欢吗?”
“不错,料子厚实华丽,等秋冬再做衣裳穿。”
王书淮面朝她擦洗,见谢云初始终不往他身上瞧,支使她道,
“云初,帮我拧一拧帕子。”
谢云初瞥了他一眼,接过湿帕子替他拧干又扔回给他,“你干脆去寻一个体贴伺候你的妻子得了。”
“胡说,我就要你。”
谢云初冷笑,想都没想随口挤兑他,“是吗?我若不是你妻子,你还会像方才那样亲我?”
王书淮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不可能亲妻子以外的女人,只是冥冥中又觉得,这样回答好像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