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山上,群星低垂,夜幕如同一幅静谧的画,点缀在群山万壑的青影间。
宋辞晚为大白鹅掠阵,每每在它力气将尽,似乎无法抵挡蛇妖时,都会悄悄为它注入一线生机。
或是一缕细微的元气,或是稍稍梳理它混乱的气机——
这些都是养灵术中的应用之法,能够使主人与灵兽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互通。
不过宋辞晚与大白鹅等级相差过大,这种互通目前还很难体现。
宋辞晚悄悄帮助大白鹅,还尤其小心注意,半点也不让它察觉到自己有在帮它。
毕竟,在大白鹅心中,晚晚且还有些弱,尚且需要它的保护呢。
谁叫宋辞晚大杀四方的时候从来不带大白鹅,就算带着它,也是让它在灵兽袋中沉睡,以至于大白鹅一直对宋辞晚饱含忧心。
总觉得自己要是不多努力些,晚晚遭遇危险时谁来救她?
一人一鹅,有时候也有种别样的和谐。
而天龙山官道上,距离山神庙约十里路程左右的地方,一直团结互助的行商们,却是莫名地起了争执。
众人行进至此,离山顶已经极近,大家都鼓足了劲,想要奋起余力一口气爬上山顶。
山顶上有一座山神庙,走惯了这条路线的行商们自然无不知晓。
行走间,大家已经开始畅想在山神庙中歇息的畅意了。
一行人中,首先有个声音说:“娘的,累死了,爬个天龙山,总觉得好像要丢半条命,比丽春楼的那些娘们还来劲,精气神都给吸走了。等下去了山神庙,敬了山神以后,老子起码要吃十个包子!”
说话之人名叫张庆,他说了这段话以后,队伍中有个声音顿时迟疑着说:“张大哥,你……你常逛丽春楼?”
问话的是先前落在队伍后方,崴了脚的年轻人。
年轻人名叫廖秀,看起来弱,其实也有锻骨期的修为,在队伍中算是得力的高手。
他这一问,很有点意思。
队伍中离廖秀较近的一个瘦长青年顿时便掀起眼皮,看了张庆一眼。
这一眼似有不满,更有怨愤之色。
张庆大大咧咧,还对着廖秀呵呵笑道:“小廖啊,你张哥我……那可是丽春楼的常客,怎么?你小子也想去楼子里看看?是不是年轻面薄不好意思,要哥哥我带着?”
这话一说,廖秀顿时就涨红了脸,他一时脸红一时脸白,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道:“张大哥,我不去青楼的,我娘不许!你……你去青楼,嫂子许你去吗?”
最后这一句问出来,一下子就在队伍中引出长串哄笑声。
大家都觉得很好笑,只有廖秀不觉得好笑,廖秀旁边不远的瘦长青年显然也不觉得好笑。
瘦长青年名叫周锋,他的脸色僵冷阴沉,众人明明笑的是廖秀,可是周锋的愤怒却反而更加明显剧烈。
明显剧烈到甚至有一股煞气在此人身上蒙蒙透出,于是笑着笑着,大家也就都不觉得好笑了。
气氛开始莫名尴尬起来,走在最前方的行商领头人,人到中年的郭老姜打了个哈哈,和稀泥道:“行了行了,你们这些个老油条,笑什么呢!小廖说的哪里不对了?这些个青楼赌坊,是要少去才好。拿命换来的钱,干点什么不好?结果就稀里糊涂全给送到那销金窟去,你们不嫌亏得慌?”
有个叫常卫的精瘦汉子嘿嘿笑道:“不去才亏得慌呢,拎着脑袋换来的钱,不拿出来图个乐呵,还能图个啥?咱又不缺家里的婆娘吃穿,哪回也没少拿银子回去。咱们在外头累死累活的,还不兴咱们去找点乐子了?”
这话刚落,一直脸色阴沉却不说话的周锋终于开口道:“拿了银子,你就觉得自己是对得起媳妇,对得起家里了?”
常卫莫名道:“当然对得起!咱们挣的这个银子,哪一点不是血汗钱?我挣钱养家,怎么就对不起……”
话音未落,周锋忽而暴起。
他的手在自己腰间一抹,雪亮的刀光就此划着半弧闪耀而过。
刷!
其速疾若闪电,下一刻,常卫精瘦的身躯中间就喷出了一道血线。
再然后,那血线激射,溅到了离他相近的几名同伴身上。
砰!
血线模糊了众人视线的那一刻,常卫的身躯裂开成了两半,砰砰分开落到地上。
更多的血液喷涌了出来,人群中近距离发出几声尖叫。
但这还没完。
周锋的动作不但快,还很连贯。
就在众人惊呆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当口,周锋一刀划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很快又落到了离常卫极近的张庆身上。
这是拔刀术的下半招,一招刀气未尽,下半招又似浪涌般重叠而起。
顷刻间,张庆也中刀了。
一如常卫,先是一道血线在张庆身上划过。
纤细的血丝爆发出来,张庆比常卫略强半分,他转过头,瞪大眼睛,对着周锋问出了一句:“为什么……”
这艰难的一句问出后,啪!
张庆的嘴唇先被爆开,接着是他的头颅,他的身躯。
砰砰!
张庆也被竖直劈开两半,两边身体齐齐分开,砰砰倒在地上。
张庆没能等到周锋的回答,但周锋还是回答了。
他低冷道:“你在青楼快活的时候,你的妻子在家中遭受虐打,你知道吗?你去赌坊挥霍的时候,有人在风雪中,穿着芦花填的袄子,还要去冰河边为人洗衣换钱,你又知道吗?你不做人,那便索性不要当人!”
这段话,张庆是听不到了,常卫也听不到了。
而听到了的其余行商,却是各自散开到不同位置,又不约而同地对着周锋形成了合围。
大家纷纷将自己的手摸到了腰间的武器上,目光各异地看向周锋。
一时间,气氛紧张之极。
郭老姜嘶哑声道:“周锋,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
周锋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刀,将刀侧放身边。
他道:“这难道不够?”
郭老姜道:“去年,我们途经雷雨泽时,你被铁齿鳄咬伤,是张庆救了你。你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个年小的弟弟,无人照顾你,也是张庆,将你收留家中,悉心照顾。
我们大家伙儿都不是什么有家底的人,大家都各有各的苦。我们也都知道各自的苦各自的难,因而才抱团在一起。
可是如今,你却在行路途中,暴起杀人。不论是什么理由,你真的觉得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