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这个病痨公子脸上换了一张薄薄的易容,容貌寻常,又干瘦无比,就与那些寻常富贵人家,惯于章台走马的酒肉少爷没什么区别。
寄云和冰糖穿的也艳俗的很,还做着妇人的发饰和妆容,腻味在秦宜宁左右,果真是两个以色邀宠的美妾。
惊蛰和精虎卫等人都给打扮成了长工的模样,廖知秉和钟大掌柜则是家里的两个老太爷。
前头的马车载着主子,后头的板车则是拖着家当,一行人一路大摇大摆的往城门去。
这两日城中戒严,李启天下令捉拿王妃,是以城门前的守军格外留心,眼见这么长的队伍前来,立马就围拢过来,阻拦道:“停下,干什么的!怎么这会子出城!”
天机子立即从后头的板车跳下来,小跑步到跟前,笑着道:“哎呦,官爷,官爷,我们是要回北方老家去的,这是文书。”
说着从怀里掏出官府盖章的路引,这上头将这一行人的来历说个明明白白,有多少人,多少马也给详细说明了。
看上头的大印齐全,城门关便转而去检查马车上的人。
秦宜宁斜歪在车上,搂着两个“美妾”正卿卿我我,深蓝色的棉帘就被撩了起来,吓的他一个抬头。
“嘿,你们干什么!”寄云一瞪眼,说的是地地道道的北方话,将跋扈的美妾演的淋漓尽致。
守城的官员仔细检查秦宜宁,发现这小公子有喉结,脸也平凡的很,又看看那俩美妾,就信了一半。
不过看到车上有两个婴儿时,他们又起了疑心。
天机子忙过来道:“官爷,我们家少爷生来体弱,子嗣上素来艰难,老太爷做主给少爷纳了二十多房小妾,这才得了两个站得住的孩子,还都是闺女,官爷您行行好,咱们出城急着上北方相邻的镇上投宿呢,要么岂不是要大雪天睡荒郊野外了。”
都是闺女?
城门官就让乳母将襁褓掀开来检查。
秦宜宁紧张的瞧瞧握紧拳头。
可打开襁褓,的确是两个女孩。
也不知谢岳是如何动的手脚,竟让暄哥儿那里没看出破绽。
守军这才彻底相信了,就是王妃要便装逃走,也不至于孩子都不要了,忠顺亲王有一儿一女,可不是两个闺女。
天机子又顺手塞给守军一块银子,“天寒地冻的,官爷们打酒吃。”
守军自然不会跟天机子客气,结果银子抛了抛,将路引还给天机子,“好了,你们走吧。”
“嗳,多谢官爷!”
天机子立即又坐回马车,一行人便大摇大摆的出了城门。直接冒着风雪往北方赶去。
直到北城门被掩藏在风雪之中,再也看不清了,众人紧绷的神经才悄然放松,惊蛰等侍卫的手也缓缓离开了藏兵刃的包袱和草垫子。
秦宜宁赶紧检查了襁褓,发现谢岳是做了个人皮面具一般的东西贴在了暄哥儿身上,其实换个角度近看是能看出端倪的,奈何果真如天机子说的,这个时间的守军最是不耐烦,他们没有那个耐心去细看,自然也就没看出异样来。
秦宜宁不由得轻笑出来,“想不到谢先生连孩子的性别都给改了。”
坐在马车外的天机子哼了一声:“还不是多亏了本仙姑。”
秦宜宁笑着道:“是,多亏了仙姑。”
天机子得意洋洋的笑。
渐渐远离城门,夜色便也渐渐降临,他们今天打算在城外的刘家村投宿,是以一行人步行的步行乘车的乘车,赶路的速度是丝毫不减。
离开京城,所有人的心里都很轻快。
秦宜宁靠着柔软的引枕小憩起来,随着马车的行进时的晃动,呼吸也渐渐的变的缓慢。
见秦宜宁睡了,冰糖和寄云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哄着孩子,车轮滚过积雪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显得周围的气息更加安宁。
天机子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里头是大饼夹熏肉,她抓起一个就啃起来。
驭夫是精虎卫之一,这几天每天都能看到天机子随时随地都在吃,不由得笑着道:“您老人家食欲真好。”
天机子嚼着饼,含糊不轻的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有时间有机会吃,就要好好的吃。”
精虎卫觉得好笑,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是。”
天机子连吃了两张夹肉的大饼,打了个饱嗝儿,伸手又去抓第三张时,队伍最后的板车上忽然传来惊蛰的声音。
“不对,好像有马蹄声!”
众人心头一跳,赶忙停下了马车,屏息凝神的仔细倾听。
秦宜宁也被停车时那一晃惊醒,抬眸看向寄云和冰糖,还不等开口,耳边就隐约听见马蹄踏过雪地的咯吱声。
天机子面色严峻,饼也不吃了,一指路旁的树林道:“快,往树林里去!是追兵!该藏的都藏好,能御敌的埋伏起来!”
所有人都立即动作起来,没有人质疑天机子的指挥是否正确。眼下情况危急,明摆着就城门前的守军发现了他们一行人的可疑之处,回归神便追上来了。
秦宜宁与抱着孩子的乳娘,钟大掌柜、谢岳一行被簇拥着,围拢在人群之中退守到了树林里侧,天机子就蹲在秦宜宁的身边,指挥着自己带来的那十几人出去与精虎卫一起迎战。
很快,夜幕中就闪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火把列成队渐渐的近了来的足有五十多人!
“马车在这里!地上还有脚印,他们肯定没走远!”
“一定是藏在树林里,搜。仔细的搜!”
追兵都是京畿卫大营出来的,原本他们是不知道秦宜宁一行方向的,不过是刚才路过城门前问了一句,听说这车上有两个孩子,就算守军说是两个女娃,他们也起了一心,想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便追了上来。
没想到到了这里,果真看到了被抛弃的马车,旁边又是一片树林,他们自然猜得到。
秦宜宁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两个孩子现在啼哭起来将人引过来。
正当此时,忽然一声“啊”的惨叫传来,树林外精虎卫、暗探与青天盟的人,连同天机子带来的人已经与京畿卫正面对上了。
秦宜宁屏住呼吸,双眼圆睁的盯着外面的战况。
她的身边除了寄云有功夫在身上,其余的都只是寻常人,两个乳母还抱着两个襁褓,也不知孩子们会不会忽然被吓的哭起来。谢岳和钟大掌柜看着外面的情况,急的直跺脚。
“这可怎么办?”钟大掌柜压低了声音。“对方人多势众,咱们未必是对手了!”
天机子也低声道:“现在不打也要打,不打就是个死,咱们的人会拼命的,人数上差的不多,加之想法不同,想来是斗得过的。”
秦宜宁点点头,“仙姑说的对,咱们不要慌张,静观其变便可。”
外面的喊打喊杀声响彻整个空旷的原野,白雪皑皑的树木被震的雪片扑簌簌往下落。远山甚至有轻微的回音震动而来。
秦宜宁担忧的提醒身后的乳母:“捂着哥儿和姐儿的耳朵。”
可话音方落,暄哥儿就睁开了黑葡萄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往四处看。
乳娘的身子一下就僵硬了。
秦宜宁赶忙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襁褓,安抚的低声哼了几句小调。
暄哥儿似是感觉到了安全,小嘴吧嗒了一口,就又闭上了眼睛,歪在乳娘怀里睡了。
秦宜宁悄然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惊蛰等人的拼杀已是拼尽全力。
他们知道,自己不能退后半步,一旦退后,不只自己会死,身后护着的王妃等人没有一个能活命!
他们在大牢里,已经体会够了那种无助的感觉,只能看着王妃被人带出去,却根本无法救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他们眼下只想护着王妃和小公子、小小姐的安全,绝不能让秦宜宁再度置身危险。
是以他们人人都拼尽了力气。
让他们意外的是天机子带来的那十几个汉子,竟然也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与精虎卫的功夫不相上下。
众人联手,与京畿卫打的棋逢对手,成功的阻拦住了这群人。
天机子却并不乐观,她捻着短粗胖的手指,皱着眉道:“还有追兵,咱们得快走。”
秦宜宁询问的看着天机子。
天机子却一把拉住了秦宜宁的手臂就往东南方向去,“这边是生门!”
谢岳、钟大掌柜等人犹豫一下,也都跟上,寄云和冰糖则是护在两个乳母身旁,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雪往西南方向跑。
只不过才刚跑开不过二十丈,林子外就又有火光接近,果真是另外一对人马,足有二十多个汉子骑在马上,手中还挽着弓!
寄云回头看了一眼,就已吓的脸都白了,低声道:“他们有弓!”
天机子催着道:“快,快走,方向在西南,有生门,快!”
“那惊蛰他们呢?”秦宜宁一边跑一边回头,却被秦宜宁拉着手腕又往前拽了一大步。
“啰嗦什么,你先想想你自己吧!你若是不能逃出生天,所有人都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