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逛完商业街的奚幻和吴碧莲正寻得一处公园稍行休憩。
落座后的奚幻再一次经历了短暂的心理斗争。想着,直到刚才逛街的时候,还是以前熟悉的光景。若是戳穿这份虚幻的泡沫,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学姐和埃斯帕索,有着交易的事情对吧。”
下定决心以后,奚幻阴沉着脸说道。
“…你怎么知道了。”
吴碧莲的神色骤然乌云翻涌。手中握着的果茶,随着杯身的挤压往上移了移水位。
“朋友告诉我的。”
“是那个最近你新认识的小伙吗?”
“你注意到他了啊。对,是他。”
“是他的话,就不奇怪了。我还挺期望那小家伙也能关照我的生意的。”
看着学姐眼里闪烁的病态的欲望,奚幻愈发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诡异。
奚幻没有叹气,只是简单的“哎”了一声。
他一时间感到有些自愧不如。
其实也说不上自愧,就是感觉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这个自己供奉了两年的女孩,竟然更青睐于仅仅谋面几天的男生。
时间在女人眼中,究竟是什么重量呢?
一年的心思,一瞬的邂逅?
他一时得不出答案。
他心里并没有对嬴澜产生分毫的嫉妒,因为正是嬴澜引导他走上了这条探寻“真实”之路。
仅仅这几日,他心里对于嬴澜的比重其实已经超乎了学姐。
更何况,如果学姐不是这样的人,那何来和这埃斯帕索…
他吸了口气,做了一个深呼吸。
“学姐为什么,会走上这一行呢?”
这一刻,像是浪涛前的寂静。
“让我先点支胭吧…”
点胭?
奚幻难以想象自己供奉的女神会染指胭草这样的东西。
只是听到点火的声音,他的耳朵也已经向他发起了抗议。
他讨厌胭草的气味。
……
“我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是我们班长私下向我表白。”
吴碧莲双唇轻启,冉冉地吐出一缕青烟。
“他人很好,长得也算标致,挺受女生们欢迎。于是我答应了他。”
“明面上是不可能公开声张的,因为初三抓的那么紧。”
“然而百密总有一疏。不知是谁偷偷知道这件事了,就在同学之间传开了。”
“直到有一天,我被叫过去谈话,差点被拎去广播站。我们那怎么处置萌生的感情,你是很清楚的。”
“于是班长跟我一起恳求不要这么做。”
“然后?然后...班主任逼迫他从我这里离开。他是个男子汉,最终是他一人将事情扛了下来。可一周后,他就转走了。”
“….”
奚幻有些麻木。
他不是她的第一位,但第一位的学长确实是可悲可叹。
“第二段感情的破裂是由于对方劈腿。”
“热恋中的我后来才知道,他在各个班级,包括低年级的女生中都有撒网。那是名副其实的时间管理大师,班上的女生再一次出于嫉妒,在全部知情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告知我。”
“结果在某天出去约会的时候,被他鱼塘里的女生们逮了个正着。”
……
“从那之后我就不相信男人了,结果遇见了你。”
“愤世嫉俗的样子很是有趣。”
“那时的你还稍显幼稚,出于女人的直觉,我能看出你愤恨外表下的单纯。作为比你大的姐姐,我享受着一步一步引导你的成就感。也可以随意宣泄自己的情绪。”
“当时的学姐,心里有我的位置吗?”
“是啊…我当时究竟是怎么了。可能,的确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吧。”
这样的回应,奚幻早已预料到了。
她诉说着自己家庭的经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样的父母失格。”
又听闻吴碧莲诉说完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奚幻的心情开始变得愈发复杂。
“...我也不觉得弟弟是受了什么诱惑,他自己本来就是如此...”
“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
“伤痛是逐渐积累的,并不是最终可以付诸金钱来洗刷一切。”
...
“也许你见到的世界比我所见的要通透的多吧。但,这就是我能看到的全部了。”
“我的理解是,我需要尽早自立。两天以后,我和从时间管理大师手里救了我的学妹那里说想兼职赚钱以后,得知了一些招聘信息。”
……
如同每一行的初学者一样,吴碧莲的职业生涯,开始的并不顺利。
她最初几份工作的开头总是看上去难以继续。可她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随着工作次数的增多,吴碧莲的储蓄便开始多了起来。
打工什么的,她一开始并不习惯。
工作开始做得游刃有余,积蓄也在不断增多。
过万之后,她偷偷为自己买了现在奚幻看到的私服。藏在房间里最隐秘的角落。
不知在哪一个时间点,她的心态开始发生了转变。
她告诉自己,要干一行,爱一行。同样的,也要爱上这一份工作。
时间推移到了毕业前的三个月,她终于是失业了。
那时的她,再次于寂寥的夜晚躺在床上,怀念着工作的日子。
再次问着自己。
处在一种状态的人,难以代入处于另一种状态的,过去的自己。
兼职期间的她在学校始终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样子。只是找到了一种寄托。
寄托有许许多多种,也包括她这一种活法。
她内心的喜好由此被充分发掘。
是她选择了合适的工作,还是工作改变了她,她不知道。
中考过后,她立马拿出积蓄,和父母划清了界限,自己搬出去租房住。
之后的她在芈八找到了新的“单位”,直到最近被埃斯帕索点名。
……
她应该是经常性的麻痹自己。
日曜的威光下,只有人类的意志能决定自己不会轻易地屈服而堕落。
总有人见到黑暗会舍身请命。
境遇之外,能决定的事还有很多。
奚幻意识到,她连自己这一次所从属的关系都没有理清。
现在的她,扭曲,沉沦。
奚幻揉了揉眼睛。
过去自己经历的一切,就像自己经历的一切。
如果这种感情只会逼近单相思的极限,那还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嬴澜说的一点不假。
如果那时,他鼓起勇气,挺身而出,“拯救”了她,是否她就能脱离这样的世界了呢?
可是,可是....!
奚幻的意识一下延伸看来,他假想自己正通过上帝视角,观察着他们两人:
啊。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走进她的心里。
……
“这么说,好像一直以来都对不起你。这样吧,要不要和我的关系再近一点?”
吴碧莲攥起了奚幻的右手。
奚幻也是自闭到无法和女性打好交道的典范。吴碧莲突然来这么一出,溢出的费洛蒙让本来决定好的事情一下子又成了待办事项。
这是出乎他意料般的难以忍受。
精神上的洁癖和矜持在一遍又一遍地警告他远离。
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瞳孔聚焦了起来。
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估价你的清白。”
不知为何,奚幻的耳边突然响起嬴澜的诫语。
送行时留下的话,突然如雷锤一般狠狠的敲打了他的脑袋。
如同共鸣般的诫条猛的苏生了他的心脏。
意识一下子被夺了回来。
奚幻抽回了那只手,站起身来,俯视着学姐说道:
“你我并无共枕之造化,直至今日多谢学姐关照。奚某就此别过,愿仕途顺利,一切安好。”
这像是嬴澜的口吻会说出的话语。
他可从来没有用这般生硬的话语划开关系的习惯。
奚幻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这分明就是周瑜打黄盖式的你情我愿关系。
蝴蝶效应也好,不可逃避也罢。
奚幻心中对于他们二人的关系的考量,就好比相交线在相遇之后,就再也不会交汇到一起一样。即便他的心中仍旧存在怜悯和相思,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刚才所处的境地,好比当时的学姐,差点就要去到世界背面。
释怀以后,他开始只想着嬴澜的事情。
学姐的选择是她的自由,但是埃斯帕索的行为,欺骗,敲诈,无论怎么样都无法饶恕。
嬴澜指引给他的方向,他要用承诺予以回报。
奚幻打开悠悠上和嬴澜的聊天窗口:
“还是嬴澜好。”
“这辈子跟定你了。”
嬴澜:
“??????”
奚幻:
“我这边都解决了,明天咱们一定要赢。”
“一定要扳倒埃斯帕索。”
嬴澜:
“放心吧,一定会的。”
奚幻很快就忘了方才的实感,他感到一身轻松。
可是他不会忘记那些视频。他知道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
他想要追随嬴澜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