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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秀拉回来的废纸一共289斤6两,邓岗称重以后,与孙秀核对账目。
孙秀的记账本上列着每一笔的重量,加一起是289斤。
“老板说一斤之内都不算差。”
邓岗在记账本上打个勾,把记账本收起来,对孙秀道,“咱俩先把这捆大的搬过去。”
最大的那捆废纸壳,是孙秀从百货商场收回来的,全是硬壳的包装纸箱,捆好之后又大又厚,一捆就有60多斤。
邓岗搬起一头,见孙秀还没反应,又喊一声,“老孙?”
邓岗话音刚落,捆废纸的绳子忽然绷断了!
因为邓岗抬着其中一头,废纸壳全部往低处滑,瞬间就铺了一地。
让邓岗和夏小芹想不到的是,铺开的硬纸壳有两种颜色。
一种是硬纸壳的本木色,一种是淋了水的深褐色。
邓岗和夏小芹同时看向孙秀。
孙秀看到绳子断裂的时候,脸就白了。
看到邓岗和夏小芹疑惑又震惊的目光,孙秀既心虚又羞愧,极度紧张和纠结之下,孙秀张口了两次,都没能说出辩解的语言。
就在这时,谭浚回来了。
孙秀看见谭浚,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是在害怕。
谭浚还没把自行车停下,就看到了回收中心的僵局。
谭浚只是扫一眼地上的废纸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次收大件的时候,检查好再称重。”谭浚对孙秀说罢,又看向邓岗,“趁着今天天气不错,把这些摊开晒干吧。”
“哦好。”
邓岗做事不喜欢多问,老板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夏小芹也一起加入。
孙秀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谭浚看了看时间说道:“下班了,快回去做饭吧。”
“我、我……”
孙秀一开口就噎住,组织了几次语言都没能说出口。
谭浚朝她笑笑:“回去做饭吧,芳芳和小可都得吃饭。”
孙秀闷声点头。
孙秀走后,谭浚把其他废纸也拆开,又拆出一些儿淋了水的废纸。
把这些废纸全都晾好,谭浚去压水机那打一盆水,喊大家洗手。
“邓叔,我看厨房还有菜,你中午自己做着吃,我和小芹回家吃。”
“好嘞。”
谭浚和夏小芹推着自行车走出回收中心,谭浚没有骑上车,夏小芹就陪着他走。
等走出回收中心所在的那条街,谭浚才开口说话:“我准备找孙秀谈一谈往后的工作。”
谭浚平静中又带着几分无奈,像是逼不得已才说出这句话。
夏小芹上午在三号库给废纸分类的时候,就发现有些硬纸壳皱巴巴的,还有带着潮气或者生了霉的。
夏小芹原以为是卖家没有保存好,收上来就是这个样子,现在看来,是孙秀在从中作梗。
今天这些湿了水的硬纸壳,晒干以后大概能折重15斤左右,按照废品收购站4分一斤的定价,也就几毛钱。
孙秀既然要从中抽重量,会只抽这点儿吗?
夏小芹又想起了老李的话:孙秀拉了满满一车的废纸。
邓岗性格实诚,不会往这些歪歪道道上想,谭浚知道却缄默不谈,为什么放纵她?
夏小芹问:“你知道她折了多少废纸吗?”
“知道。半个多月前,她开始用公三斤称收废纸,一个星期前,她开始往硬纸壳里加泡了水的纸。”
谭浚见夏小芹露出震惊的神情,停顿两秒又说,“自从她这样做以后,身上的伤少了很多。”
这次,换夏小芹沉默了。
夏小芹和孙秀认识的最早。
那时她需要复习资料,找到孙秀的废品收购站,从废纸堆里翻找能用上的复习资料。
孙秀知道她需要这些,还特意把试卷和学习资料单独攒着,等她来买。
孙秀以前是个有良心的商人,谭浚最开始收废品的时候,选择把收上来的废品卖给她,就是因为她从不短称压价。
现在,孙秀变了!
夏小芹又很能理解她的变化。
挨打疼的是她。
从中抽了钱,家里能好过一些,还不用挨打。
心中的那杆秤偏了以后,再偏多少度都不稀奇了。
只是。
谭浚的缄默和善良让孙秀和唐顺利越发得寸进尺,谭浚的善良也是有尺度的。
夏小芹认可谭浚的想法:“和她谈谈吧。”
夏小芹同情孙秀的遭遇,但回收中心的招牌不能倒。
孙秀不是收废品的二道贩子,她是谭浚聘请的员工,领着谭浚给的工资,代表回收中心在外面收废品。
夏小芹能容忍她往废纸里加淋了水的废纸压称,但不能容忍她用公三斤称赚差价,这是欺骗回收中心的客户,会影响回收中心在客户中的形象!
谭浚点点头,决定下午就找孙秀谈这件事。
……
孙秀到家以后,出去捡废品的俩孩子还没回来。
孙秀赶紧进厨房做饭,等孩子回来,就能吃现成的了。
只是出了上午的事儿,孙秀有些魂不守舍。
擀面条时脑子里想的是邓岗和夏小芹疑惑的目光,烧锅时想的是谭浚平静又淡然的神情。
他们知道了吗?
他们肯定知道了吧。
他们都那么聪明啊!
她下午还要去回收中心,该怎么面对被她蒙骗的邓岗,怎么面对被她欺骗的谭浚?
孙秀很纠结,很焦虑。
心里揣满心事儿的孙秀忘记锅里还煮着面条,木呆呆的一直往灶膛里塞柴火,火越烧越旺,很快,就把面汤烧干了。
糊味儿飘出厨房,飘到隔壁的偏屋,唐顺利闻到以后,立马大声骂了起来:“孙秀你要死啊!”
孙秀一个激灵,瞬间回了神。
她赶紧挽救锅里糊掉的面条,本来四碗面条,抛去粘在锅底的,只剩下两碗煮烂的面条糊糊能吃。
带着糊味儿的面条不好下咽,再重新和面擀面条又来不及了,她吃了饭还得去上班。
就这么凑合凑合吧,一碗给唐顺利吃,一碗给俩孩子分了吃。
她用热水泡点儿干馍就能凑合一顿。
孙秀把面汤糊糊盛好,又怕挑嘴的唐顺利吃不下去,又切了点儿葱花,淋上芝麻香油,才敢往偏屋里端。
孙秀刚走进充满酒气的偏屋,就有一只拖鞋伴着漫骂飞过来。
“你TM是不是想饿死我!”
孙秀赶紧缩起脖子,用头挡着面条碗。
拖鞋砸到孙秀的头上又弹飞出去,落到一边地上。
孙秀沉默的把桌上的空酒瓶子挪开,把盛着面条的碗放到桌上,对唐顺利说:“吃饭吧,我给你淋了香油。”
唐顺利指着孙秀的鼻子骂道:“老子该死了,死之前你就给我吃糊面条?老子不吃!”
唐顺利骂了还不够解气,端起面条碗,直接盖到了孙秀的头上!
刚煮好的面条极其的烫,糊锅的面条本就煮的稀烂,糊状的面条顺着孙秀的脸往下滴。
孙秀胡乱的用手扒着头发,她好痛,可她不敢叫。
她怕唐顺利再因为她叫而打她!
孙秀咬着唇慌乱的跑出偏屋,跑进厨房的大水缸前,手忙脚乱的拿起水瓢勺水冲头。
一瓢、
两瓢、
三瓢……
孙秀疼的急躁,加上肩膀和胸前也有面糊汤,孙秀冲水时,干脆把水从头顶往下浇,这下不止把厨房里弄的全是水,也把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
可还是不能止疼!
孙秀筋疲力尽的把水瓢放下,心如死灰的靠着水缸瘫坐在地上。
“装什么死呢!”
恶魔唐顺利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