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当天晚上再次来到了海伦下榻的酒店,并告诉她意大利之行要往后推迟一段时间的时候,可以想象,海伦挺郁闷的。
这些日子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和高远相处,从高远说要跟她一起去意大利旅游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可在海伦的感觉中,却好像有漫漫一个世纪那么长。
不过幸好,高远说的并不是取消掉这次行程,而只是拖后。
“那会拖后多久?”
“我想不会太久的吧,我有事要去一趟云南,不过事情比较简单,我想最多一个月我也就应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意大利。”高远知道海伦心中所想,笑了笑说:“你放心,去意大利这趟行程只会拖后,但绝不会取消的,其实我去意大利除了旅游外,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嗯,那好吧,”海伦也知道,只要有事情要办,那自己是绝对缠不住高远的,以前就是如此,所以再多说什么也是无意义,只是言语间多少有些失望:“那你去云南小心些啊,我在这等着你回来找我。不过可事先说好,你这次可不能一走就再度消失不见了,那我又会找你找疯了的。”
高远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的。再说你也知道,现在在这里我又很多朋友,我这个新的身份还正让我感觉很过瘾呢,就算让我割舍我还都有些割舍不下。”
“为什么会这样呢?”海伦表示不理解:“你以前财富通天,可你都一样说割舍就割舍了,现在你这个新身份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高远笑了笑:“你不懂的。”
“我怎么会不懂呢?”海伦的确很想不通:“以前你叱咤风云,手中掌握的甚至是很多小国家的经济命脉,说你富可敌国都并不为过。而你的这个新身份,虽然你现在也开始创造属于你的商业王国了,但跟你以前拥有过的还是根本不能比啊。”
海伦说的并不错,高远现在虽然事业已经开始起步了,但跟当初高远在国外的时候,还根本不可能同日而语。
“可你不觉得以前的我很虚伪么?其实不止是我虚伪,我身边的人也都很虚伪,友情很虚伪,亲情也很虚伪。兄弟、夫妻、父子、仇敌,全都一样,谈的只有利益。”
高远黯然一笑,继续说:“其实人不应该只为钱活着的,所以我可以很轻易的割舍我以前的财富地位,视如敝履,可当有一天我觉得有东西让我割舍不下的时候,也绝不会是因为钱,而是因为爱。”
“男女之爱?”说海伦不吃醋是假的:“好像你在北清大学有不少红颜知己哦。”
“男女之爱也算是一个因素吧,”高远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又说:“还有兄弟之爱,当然,这些也都还是小爱,面对青山孤儿院那群孩子们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大爱——天下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我觉得我应该靠我自己的能力来为他们做些事情。”
高远的这种胸襟海伦很佩服,可真还不太理解,只是说:“你说的这些其实也没错,可我始终觉得,以前的你生活的更精彩,以前那种环境,才是更适合你表演的舞台。”
“其实你错了,高高在上的时候,或许在别人看来你能呼风唤雨,好似活的精彩,可苦不苦只有你自己知道,那种内心的孤独感,是别人体验不到的。”高远淡淡的摇了摇头,笑了笑说:“其实平凡的人生有平凡人生的好处,如果你懂得体验身边那些最简单最廉价也最原始的那些情感,你就会发现,人生哪里都有惊喜,世间无处不是舞台。”
“人间哪里都有惊喜,世间无处不是舞台?”对于从小在海外长大、并不十分了解中国文化的海伦来说,这句话有点深奥,但她也能感觉到,这句话说的真好。
……
既然决定了要跟小茹一起去云南,那还必须要做一件事就是买票。
小茹和米莎已经买过票了,那还是半个月前,就已经有学校统计假期回家的人数和乘车路线,并分系别帮着同学们都买了团体票。
高远当初还打算自己一放假就要去意大利呢,自然没有订票。
而现在,早已经过了学校帮忙订票的时间,只能靠自己去车站排队了。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高远都是有私人飞机的,自然不可能跟一群人挤在拥挤的车厢里。而等他回到国内之后,虽然在他的入学档案中写的是来自边远山区,可那一切都是史大亨来帮他安排的,高远甚至连上面写的那个边远山区去都没去过。
所以他并没有坐过火车。
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对人们的诱惑力比人民币更大?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春运期间的火车票。
等到高远来到了火车站的时候,他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传说中的春运!
都说当初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后,带来了人类历史上一次规模巨大的大迁徙,欧洲、非洲和亚洲的大量人口都迁移到了美洲,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
可如果你知道了中国春运这么多年有多少人流量的话,你就会觉得上面说的那只能算个屁了。
高远跟着所有的民工一起,在火车站排了整整一夜的队,可等来的结果却很郁闷。
“去昆明有没有直达的列车?”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了高远。
“废话!”售票员的回答倒是简练。
高远无语,这种工作态度着实让人受不了,不过也只能忍了,又说:“那麻烦你,我买一张明天的票。”
“没有!”售票员连查询都剩了,回答的依然是这么简练。
“那有什么时候的票?”
这次售票员更简练,连回答都剩下了,只是用手敲了敲隔在她跟高远中间那张玻璃上贴着的字条。
高远看了看,上写“直达特快列车预约订票窗口”,还没理解什么意思,而再往下一看就明白了,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已经预售到了第六天之后了。
高远知道小茹和米莎确实要做后天的车次回家,如果自己买六天后的,那就不能一起走了,想了想又问:“难道明天去昆明那列车上,一张座位号也没剩下了么?”
看来这小子还不太清楚春运的残酷性,售票员很想为高远普及一下作为中国人的常识,这才一改她简练效率的工作作风。
“座位号?你有没有搞错,春运你还想要座位号?能买到票回家就不错了。你也是民工吧?民工就别那么挑剔,我告诉你别说座位号,明天的连站票都没有!你要买票,最早的车次就是六天以后这一趟,而且也是只有站票!”
看高远还在犹疑,售票员已经不耐烦了,一副你爱买不买的表情:“哎哎哎,想什么呢,我说你到底买不买?你不买可有一群人等着要呢,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售票员刚说完,后面一群派对的人已经叫了起来:“就是就是,要买快买,不买快走啊,别再这里耽误时间,你没看我们都排了一夜的队么?”
高远只得连连道歉,说:“不好意思,那这个票我不要了。”
高远是想如果不能和小茹一列车,那非要坐火车就没什么意义了,大不了让温雅帮他联系联系,如果没有机票的话,也可以乘汽车。
这样到昆明的时间可能比小茹还要早一些呢。
当然,高远更想的还是可以跟小茹一起走,毕竟小茹说过,她家也并不是在昆明,而是到了昆明之后还要转车。
如果和她分开后再去昆明碰头,那也并不容易找。
高远一边寻思着该怎么办,一边牛头走出了售票大厅,可才刚出了火车站,忽然路边有人高叫一声:“让票了让票了,明天北京西直达昆明的特快列车车票,又没人要?我只要加收少量的转让费。”
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黄牛党?虽然说转让费肯定要比正常票价高出不少,但高远还是勉强可以接受地,正打算上前。
高远是勉强可以接受,可他并不知道,想要回家而想要一张黄牛票而求之不得的大有人在。
高远才刚要迈步,就已经有无数进出火车站的人争先恐后的喊起来:“我要!我要!”
然后呼呼啦啦一群人,直向那个黄牛党扑去,恨不得将他撕碎了把票抢过来。
“别抢别抢!这么多人我可只有一张票,这样吧,你们出转让费,价高者得。”黄牛党一手高举着火车票,感情他还要搞个拍卖。
“火车票价另计,我多出一百转让费。”有一个人已经扑到了黄牛党面前,伸手就要去抢票。
不过黄牛党一把将他推开:“一百?一百你就想要一张票?这么便宜的好事你以为你是路边随便捡的啊?”
“我出二百,卖给我卖给我。”有人伸手喊道。
“我出二百五。”
“妈的,我看你也是二百五,买一张票多花这么多?”开始那人说。
“我草,我着急回家,这个票我要定了,你们谁也别跟我抢,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不过跟他抢的人太多了,他想跟人急也没办法,随后就又传出来了几声高喊:“卧草,谁不急着回家,我出三百。”
“四百!”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再吭声了,坐火车回家的,一般都是穷人,而对于这些穷人来说,多花四百块买张车票,已经很奢侈了。
票贩子见没人再出价,蛊惑说:“别着急,四百了,有没有人出比四百更高的转让费的?谁的价高谁得!只此一张啊,春运期间的票有多难买你们不知道么?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到时候你们谁也甭想回家过年!”
票贩子奇货可居,正在沾沾自喜,可就在这个时候,票贩子原本还高举在手里的那一张票,忽然朝着天上飘了起来。
难道有风?可伸手感受了一下,竟也没有一丝清风。
所以票贩子这就感觉很奇怪了,就算自己没抓牢,这票也应该往下掉才对,可它怎么往上飘呢?
跳起来伸手够了一下又没够到,这时车站前广场上的所有人,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了这一张小小的火车票之上,只见车票越飘越高、越飘越高……
还正当所有人都在琢磨这张车票会飘到哪里去的时候,车票忽然之间急速下降,竟直接落在了一个人的脚下。
“咦?从来都是天上掉下来了个林妹妹,可没想到竟然天上掉下来了一张火车票,看来我今天的运气很不错。”
高远先是举起火车票来辨别了一下真伪,这才推了推他脸上的大黑框眼睛,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