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凌没想到他会在冬季的这个时间站在采高山上，如果他早知道的话，他至少会带些烤肉之类的过来，毕竟这样也不会显得太过单调。
“我吃饱了，这样就好。”
九条梦想坐在山道的栏杆旁，看着漫天星光，似乎很开心。
白鸟凌也就释怀了，跟着她坐在了地上。
本来以他们两个身上价值不菲的昂贵礼服，正常人恐怕对这种做法避之不及，但是九条梦想却丝毫不在意。
这里是一个扇形转弯区，本来就是供来往车辆处理应急事件的，所以就算之后有车辆从身后经过，也不会因为他们坐在这里而伤害到他们。
毕竟这里不是视野盲区，除非藤原拓海从身后经过，否则也不会有人能够把车横向漂移撞到他们身上。
司机很识趣的将车停在了远处，给了两个年轻人独处的时间。
晚上的天气很冷，九条梦想披着件大衣，伸手推了推眼镜。
她抬起头，头上的圆月十分显眼，明亮皎洁，一如她纯洁无暇的心灵。
白鸟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采高山在郊区以北的位置，他们驱车从高速过来，还整整用了一个小时。
回去的时候应该不会堵车了。
白鸟凌心中想着，百无聊赖。
他实在不明白，如果想要看夜景，找个比较高的空中餐厅，透过落地窗俯瞰整个东京夜色，难道那样的场景不浪漫吗。
更何况这里连吃的都没有。
“白鸟，你知道吗，这个时间，从采高山看过去的月亮，最圆最美。”
身旁的少女已经沉醉于夜色之中。
但白鸟凌却不懂风情，因为此刻的他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在想着。
月亮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应该都没什么差别的吧……
“白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这个夜晚，跑到山上来吹吹风，不是也挺好的吗。”
“嗯，确实挺好的。”
白鸟凌嘴上附和着，后背的凉风已经透过西服外套以及衬衫，冷冷地拍打在了他的脊背上。
好冷。
这是白鸟凌现在唯一的感觉。
“白鸟，这种冷风应该能够唤醒你并没有我聪明的昏沉头脑，我希望你能再告诉我一次，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白鸟凌刚才在金色海螺酒店的大厅之中已经回答过她了。
睿智、细腻以及心狠手辣。
白鸟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的，不过他确实觉得每个词都很符合九条梦想的个性。
“很好的人。”
白鸟凌这一次改变了之前的说法。
“很好的人？”
九条梦想偏头看向白鸟凌，即使一旁有路灯，但是在视野盲区之中，她也有些看不清白鸟凌侧脸展现出的面部表情。
“九条是个很好的女孩，是我的克星，能在与我针锋相对后把我杀得丢盔弃甲的女人。”
九条梦想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鸟凌也觉得有些无奈，但又觉得好笑，也笑出声来。
整个采高山的山道上都能听到两人的笑声。
高级轿车中一身西装革履的中年司机摘下墨镜，在口中吐出烟圈。
他将夹着香烟的手伸出车窗，将烟灰弹落几分。
一旁从来都是振动模式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妻子的电话。
他接通之后，对面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童音。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男人笑着回答道：“一会儿爸爸就回去了，乖，要听妈妈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慈爱的声音。
“你看，我都说了，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由美先去睡吧，好不好？”
“不，我要等爸爸回来，我要给爸爸看老师奖励我的小红花，每个班级只有三名同学能得到小红花。”
男人隔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母女的谈话，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容。
在那之后，他与妻子简单聊了几句，在妻子嘱咐他注意安全以后，他挂断了电话。
高级轿车里很冷，没有开空调，因为车窗被打开了。
他怕一会儿白鸟少爷回来闻到车内的香烟味道会不舒服，尽管那位少爷一向脾气和善，从不对他们这些人发火。
想到刚才女儿的声音，他看了看指间刚点燃不久的香烟，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将香烟熄灭，丢出了车窗外。
白鸟凌和九条梦想并没有在采高山上待多久。
回去的路上，司机打开车内的空调，白鸟凌才感受到了阵阵暖意自周身而来涌上心头。
一旁的九条梦想靠着椅背睡着了，白鸟凌也没吵醒她。
“坂本，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啊，少爷，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车里有烟味，因为你已经戒烟很久了。”
中年司机戴着墨镜，白鸟凌坐在轿车后座，透过内后视镜根本看不清司机的表情。
“坂本，先停车。”
司机闻言，将车停了下来。
“少爷，再不快点回去的话，送这位小姐回去的时间会更晚的。”
“没关系，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被白鸟凌称作坂本的男人并没有回话。
“坂本，我十二岁的时候，你就来我们白鸟家工作了。我记得那时候爷爷告诉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依靠你。你是我的司机，又是我的保镖，还是我解决任何问题的万能钥匙。我知道，你从前是雇佣兵出身，后来回到日本加入过黑道组织，有一段不太光彩的历史，甚至做过一些不能拿上台面的事情，但是这都不会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究竟怎么了吗。”
坐在前座的司机摘下了墨镜。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语气平静，似乎在阐述跟他无关的事实。
“少爷，我可能要死了。”
十分简短的一句话，已经足够回答白鸟凌心中所有的疑问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最近经常头晕，所以休息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发现是当年做雇佣兵时期留在脑中的一小块弹片没有清理干净。医生说如果不取出来，会逐渐压迫视神经，最后导致脑死亡。“
“那就让他取出来啊。”
“据说同样的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
这一次，沉默的人换成了白鸟凌。
“少爷，我要是遭遇不测，我希望您能看在我为白鸟家工作多年的份上，善待我的家人。”
白鸟凌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如果用钱能提升这个成功率，那我愿意花钱。我会想办法动用白鸟家的资源，找到在这个领域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你放心，只要还有一丝我能提供的力量，我都会毫不保留，倾囊相授。”
轿车缓缓发动，再一次行驶在道路上。
但这一次，白鸟凌却觉得心中十分烦躁。
乌云压城，长夜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