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狠狠教训过的秦慕青仍旧自信得无以复加,言辞之间尽颇具底气的模样。
百里安眼中尽是一片冗杂的黑。
“哦?你是觉得你……比方歌渔更有资格和本公子合作?”
见他这副模样,秦慕青就知道有得谈了,她微微颔首。
“姬公子来十方城想必也有些世间了,应该也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方家的传言。
方歌渔乃是前代城主所出不假,可有流言相传,她的长相与方家二位公子以及方城主一点也不像。
拥有着十方血脉却无法觉醒符灵,这一点姬公子难道不觉得古怪吗?”
百里安冷笑一声:“不过是蜚短流长的荒诞之言罢了,岂能尽信。
若当真如此,方城主又为何对方歌渔关爱有加,照顾周到?”
“那不过是因为忌惮于先城主的威名罢了,方城主乃是赘婿出身,与雪城主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尽管雪城主做出了不贞之事,他这个寒门出身的子弟,也只能强忍这口气。”
“那位方蚩执事官姬公子也已经见过了,他是一个并不具备灵根的废柴。
凡根血脉,正好能够稀释弱化雪城主这样的仙人血脉,成就出如今的方歌渔,自然不足为奇。”
百里安冷道:“这不过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若想凭借这种花言巧语来达到目的,未免也太过天真。”
“若只是一面之词,小女子在吃了公子这般大的苦头后,可是不敢在继续坐在这里同姬公子交心了。”
秦慕青目光饱含深意地看着百里安,笑道:“姬公子是个聪明人,难道就不奇怪那方蚩不过是一介平庸凡人,却能够拥有如今这般常人不可及的权势与力量,
若非是依靠女人的帮助,公子觉得这可能吗?
他本是方城主的同胞兄弟,却能够传出他修炼惨遭反噬,从而坏了身子,再难为人道……
呵呵,恕小女子直言,一个凡人,修行怎般功法能够将自己的身子损得这般严重?”
秦慕青目光一下子变得促狭微妙起来:“城中可是不少有心之人,在暗中猜测……是这方蚩伺候不当,触怒了雪城主,其盛怒之下,便给了他痛不欲生的惩罚,。
只是再到后来,无意发现她身怀新买脉,才诞下了方歌渔这么个野种。”
听到最后‘野种’二字,百里安眼底骤然划过一缕寒芒!
他眼神倏然凌厉冰冷,寒如清江匹练,让人不寒而栗:
“秦四姑娘既为十方城子民,食十方城之恩泽,却对十方城先代已逝城主出言如此不敬,百般诋毁污蔑,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秦慕青为他眼神所慑,可话已说到这个地步。
若不继续放下狠招彻底说服他,今日这一席话怕是会引来祸端。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雪城主当真清清白白,行事端正,又真怕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别看如今方歌渔表面风光,这城里头真正服她拥立她的却根本没几人。
雪城主再如何厉害,也已经死了,如今十方城的真正掌权人是方佑城主。
方歌渔明面上看似占尽优势,可她却和我一样,皆非方佑所出,而小女子我却比她更能占据优势。
她仗着自己大小姐的身份,行为乖张,心情骄纵跋扈,从来不将自己手底下的人当人看。
她行事判断亦从不给自己留后路,十方城内,尊敬她的人多,讨厌她的人同样多。
而小女子虽然不才,与十方城的符道以及政务之上,颇为用心经营钻研。
不同于方歌渔难得人心,我府中门客众多,手底下更是海纳百川。
以女子为尊的十方城,若真到了不得不让继承者上位承袭的那一日,我绝对比她方歌渔更合适。”
说了这么多,百里安依旧无动于衷,他目光嘲弄地看着秦慕青:
“秦四姑娘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自然没忘。”秦慕青将下巴抬得略高了些,隔着幕帘外的天光,百里安可以看到她眼中的自信与骄傲。
“方歌渔最了不起的底牌无非是她那一身十方血脉。
可为凡俗之人同化稀释过的十方血脉固然珍贵,又如何能够珍贵得过纯始血脉?”
说话间,秦慕青那双明眸擅笑的眼睛一点点浮现出冰蓝色的玄光,如被湖水滋润过一般,散发着宝石般的瑰丽光芒。
缕缕寒意自她双瞳中散成精纯的冰雾在空气中甚至形成了缕缕冰晶的纹路。
在那一瞬间,百里安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不属于秦慕青的力量涌入她的双眸之中。
周身皆是霜花袅袅,寒冷的气息里,隐约之间可以嗅到一丝尘封久远记忆里的冷梅香。
见到这一幕,百里安面上的颜色一点点消失。
他眼底压着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搭在椅缘的手慢慢收紧,捏得指节苍白。
他看着秦慕青的那双冰蓝色眼眸,只感到一股恶寒之意指节贯穿脊梁骨。
百里安神情阴郁地注视着,那一刻的目光简直要将她洞穿:“这股气息是……”
秦慕青一抹眼帘,眼瞳随即恢复成了漆黑明亮之色。
她面上的笑容有些得意:“当年雪城主道陨,自那寒塔之上一跃而下,身躯为那天地罡风撕扯成无尽的粉尘碎片。
即便是方歌渔找到她娘亲的时候,也早已是尸骨无存,仅剩一地残余的绯尘。
在风雪中漫舞着的骨灰就好似风过无痕,她想捡都捡不会来。
枯在那雪塔崖底收集她母亲的骨灰,几乎冻死都一无所获,白费功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雪城主陨落寂灭的时候,是我的娘亲。
在无涯冰海之地,无意中捡到了雪城主的仙元灵核。”
说到这里,秦慕青表情有着难以掩饰的愉悦:
“所以说命运才是这世上最讽刺的东西,方歌渔豁去半条命都未能给她娘亲收尸,雪城主的仙元却轻而易举地落在了我娘的手中。”
听着她那嘲讽自满得意的小声,百里安骨头里蹿起一阵血腥的颤栗。
他面上平静地冷笑着:“仙人的仙元就好比人类的心脏,是最为重要的器官核心。
雪城主是为钟华仙府府主之女,仙元更是异于常人,若是能够仙身陨灭的三年间,将此仙元带到中幽皇朝。
请求中幽女帝以魂启秘术灵养,可有六成复活的机会。
再不济,将这颗仙元投入六道,可化轮回,投胎成凡,再行修仙路。
距离雪城主陨落已经十几年过去,这颗仙元养在你的体内,怕是早已被你的凡人气息同化。
不论是复活还是轮回,都再无可能……
雪城主予你母子二人优越的据所,容身之处,赋予权利与荣耀。
换来的却是恩将仇报后的大行其道,洋洋得意。”
他声音语量忽然压得极低,眼睛里满是沉郁之色:“这事儿办的……可真真是有趣极了啊。”
秦慕青大有深意地看着百里安,掩唇笑道:“姬公子这般怒性,莫不是怜惜那方三小姐了?”
百里安漠然道:“将先城主仙元占为己有,可是死罪!
若此事传出去,你与秦楼执事官怕是得连诛难逃,又有着谋爱仙人之嫌,当为世不容!
届时,你连秦四姑娘都做不得了,凭何觉得有资格同本公子论条件。”
“姬公子说得不无道理。”秦慕青盈盈笑着,“只是小女子今日若非诚心交好,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全盘脱出。
姬公子若要告发,当然可以。只是这十几年间来,雪城主的仙元早已和我融为一体,若我死则仙元灭,岂不浪费?”
她眸光轻转,接着又道:“可若是姬公子换个角度想想。
若你舍方歌渔而择我的话,助我夺得十方城的城主之位,你我之间可尽享这六界荣华。
日后我亦可为姬公子诞下十方血脉,其血脉甚至可在方歌渔之上。
有小女子的仙元,加之公子的六道神符,何愁来日不能立足于三宗之上。
更有甚者,可令我们未来的孩子拜师于昆仑。
他若继承十方血脉,必如同方歌渔那般为君皇娘娘器重。
其中种种好处机缘,姬公子可要细细斟酌啊。”
百里安冷笑连连:“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可背负盗窃仙人仙元的罪责,姑娘不觉得风险太过巨大了吗?想将本公子拉下泥潭,倒是好算计。”
秦慕青娇笑连连,竟也大方承认:“若是连这点算计都没有,小女子倒也没有资格来上公子的谈判桌了。”
“欲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我等都是出身卑微之人,一味的循规蹈矩,只会为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压得终日抬不起头来。
姬公子若真想偏向方歌渔那边,小女子自是无话可说。
只是不知姬公子可曾想过,方歌渔何等倨傲又目空一切。
她虽模样生得好看,却满身锐利尖刺,伤人伤己。
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即便你待她再好。
她这样的大小姐也不懂温柔,更无情趣可言。不像小女子……”
秦慕青窈窈起身,眼眸一顾一盼地荡漾着,如掬春水情意,粉颊娇赤,一步一纤婀的朝着百里安行来。
仿佛全然忘记了方才所吃过的苦头,腰肢胯扭得好似水波柔摇。
她身子低弯,妩媚的语调暗藏迷人的蛊惑之意,撅起红唇轻声道:
“成熟的风情,可是那样的小姑娘满足不了公子的。
在公子面前,小女子可以尽情乖巧可人,温柔雌伏做低首。
我可是半点没有方歌渔身上那股子盛气凌人的劲儿。
姬公子若是愿意……亦可尽情调教小女子这副身子。”
“成熟的风情?”百里安无视耳边轻呵的气息,轻轻低笑了起来:“看来秦四姑娘对自己的这副身子很是自信?”
秦慕青自是自信,论妩媚风情,妖娆多姿,纵观整个十方城,也无人能及。
这副柔软纤婀的身段,蛊惑男人的本钱,可正是她最好的武器。
当然,若没有雪城主的仙元为筹码,她再怎般动人,在男人眼中却也不过是个动人的玩物罢了。
可有了这些获得权势为基础的实力,她自是无人能替的风情尤物。
她又将柔软的身子软了软:“何止是自信,小女子自认为可以想娘亲与方城主那般,能够成为公子贴心最好的床伴……”
百里安凉凉一笑:“姑娘亦是心高气傲之人,如此委身,岂不委屈了姑娘。”
秦慕青舔了舔嘴唇,看着百里安那张世间难觅的俊俏好脸,眼神不由透出一丝垂涎之意:
“姬公子乃天人之姿,人间难得一见的好颜色,与那些皮糙肉厚的莽夫全然不同,模样甚是可口。
实为世间珍脍也,真乃是渴了姑娘们的心,能食公子这般人物,又岂会委屈。”
美人榻软被里的那一坨拱起的东西又动了动,随即而来的,是一股阴森森的怨气。
百里安对气息捕捉格外敏感。
他低笑一声,将秦慕青直接推开,目光中的嫌恶情绪再难掩饰:
“往日只是从书笔文案中窥其‘夜郎自大’、“自命不凡”之注意,如今得见秦四姑娘,才知晓其中真意深深。”
在秦慕青怔楞的目光下,百里安折身来到那美人榻间,将那软被轻掀开来。
只见美人榻上,卧着一只三尾小狐。
那小狐通体雪白,狐狸眼眸狭长妩媚。
尽管还是兽态之躯,可顾盼之间,却是有种宛若女子般细腻的妖娆情调。
小狐眼眸轻瞥,饱含极深的敌意怒视着秦慕青。
犬齿都从嘴角龇了出来,一副护食的模样神态,好似被人活生生要抢了饭碗一般。
秦慕青深感莫名,眼看着百里安动作轻柔地将那小白狐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手掌轻轻抚摸那小狐背脊上的柔软蓬松的毛发。
硬生生将那炸起的毛发抚得柔顺贴服下去了,小狐狸的獠牙还没收回去。
秦慕青神色微不自然。
这姬昔年,对着她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都下得了狠手,冷言冷语相待。
而对这一个畜生,反倒是亲近温柔得紧。
她堂堂秦四姑娘,难不成还比不上一只生了一身混臭毛发的小畜生?!
“姬公子言语可真是伤人,小女子再不济,也不必让公子拿一个畜生来挤兑于我吧?”
百里安深垂着眼帘,手掌拢起小狐的一只柔软狐尾,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她说我乃世间珍脍也,食之并不觉得委屈。
她还说,她生得漂亮好看,温柔风情,给她吃吃,可是划算得紧?”
这屋中并无他人,秦慕青只当这傲娇的公子是在同她打趣调情。
方才心头不愉顿散一空,唇边挂起一抹娇笑,正欲说话。
“公子真是有趣……”
“胆敢抢吾辈的心头肉,吾辈看她是不想要这张皮子了。”
澄澈而婉妖的嗓音低低响起,带着一股子魅惑的醉人,莫名的撩拨人之余,却又深含阴森切齿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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