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双眸微睁,烈火之中的白衣女子却仍在安静沉睡,她的胸口开出一朵火莲,两人眉心之间,勾缠着千丝万缕的灵魂之光。
见此一幕,青铜台上的无数古神纷纷气息动荡不稳,宛若急风吹皱满池。
其中最为激动的是羲和氏,她周身神火动荡:“这竟是传说中的金乌神鸟?!不!这不可能,青铜门内唯一的金乌神鸟形意已散死与西海之滨,怎么可能……”
“形意散死,魂灵藏海罢了。”苏靖眉心涌出的灵光愈发明亮,而她的脸色也开始随之苍白起来:“我以魂魄为殿,藏熔金乌,不知以我这半数魂魄祭万古星辰,凝聚一轮明日,可否换取我心中所愿之物。”
青铜台上再次一阵剧烈的动摇!
日月轨迹为正,星辰为辅,大千世界得到完美运行,他们便不必受控与神树之中。
神可化三千灵,长渡青铜!!!
数千万年都未能完成的夙愿,竟然被区区一名人类之子,轻易达成!
猝不及防,毫无准备展示在眼前的奇迹,不论是对于人类还是神灵而言,总是能够不经意的忽视过程,所以觉得轻易。
可是又哪有什么奇迹,是值得起这‘轻易’二字的。
羲和氏几乎快要很难维持神隐之姿,声音微微颤抖之中又带着一丝不解:“小女孩,你可知半数魂魄意味着什么?”
她是太玄少主,天道三子之一,授仙尊钦点,一旦渡劫飞升,便可冠以金仙之大位者。
她生来便注定可以在这个显赫时代里,读完一卷又一卷的古经秘法,她将成为太玄九经之主,若是气运好些,在久远的未来,哪怕是尊仙之位也可一争。
但前提是,她必须以魂魄为基。
半数魂魄足以将她摧毁在大道之上的第一步里,甚至能够影响来生来世。
凡魂魄不全者,轮回九世,世世投于孽畜道亦或是苦厄道。
天地人鬼神,无一不知,魂魄之重要性,远在肉体躯壳之上。
就连盘膝坐在地上,安静旁观的百里安也不由站起身来,神情莫测。
苏靖目不斜视地看着她,神情平静:“我只知晓,在这世上想要什么,须得自己去拿,凡是需要自己去拿的,那就不要妄想一点代价也不付。”
“我付代价,你们予以成果,很公平。”
仿佛日后的大道失孤,九世孽道,都抵不过这‘很公平’三字上。
苏靖一旦想要一件物事,她便会做足准备,势在必得!不论后果!
哪怕将她自己刺伤,她也要用自己那双鲜血淋漓的手,去握住属于她的成果。
当年如此。
今夕亦如此。
青铜台上响起了躁动之声,脚下的山川大地,百海星辰世界都在那神意混乱交流里,变得模糊不清。
“您这样,可真是叫人觉得十分为难啊。”骷髅鬼面之下,传来葬心无奈又似钦佩的声音:“我觉得这样,真的很不妥啊……”
渐渐地,神意交流产生的混乱景象慢慢平复,山还是山,水还是水,星辰万古未变,唯一改变的是,青铜台上动摇激动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
然后死寂。
“真的很遗憾,小姑娘。”羲和氏周身的神火退散,是一名美丽的女子模样,她神色惋惜:“你的胆识还有能力,我十分欣赏,但你的命真的……实在是太不好了。”
羲和氏女子,手臂垂落,支撑着巨斧不坠的神意豁然消失。
如山倾般的重视朝着苏靖倾压而来,巨斧所过的空间寸寸崩塌爆出裂毁之音。
苏靖身前的烈火溃散,那熔入金乌灵沉睡魂灵眉心与她本体眉心千丝万缕的光芒在那恐怖的斧势之下,瞬间如藕丝裂扯,断裂开来。
苏靖面白如金纸,平静地目光终于多出了几分不能理解的情绪。
她不能理解,他们的杀意从何而起?
这一斧落下,莫说是她,就连她魂魄之中的金乌之灵,都将覆灭成劫灰。
被禁自由的古神,怎会亲手毁去自己重获自由的唯一钥匙?
隆隆巨音里。
苏靖面无表情的看了葬心一眼。
葬心手掌覆在冰冷的骷髅面具上,慢慢抬起一角,露出一只诡异微笑的嘴唇。
苏靖眼瞳微动。
除非……
这把钥匙,并非只有一把。
来不及细想,巫魔蓐收的巨兵战斧已经落了下来。
眼前即将如烟雾散去的半数魂魄里忽然穿来一只苍白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掌将魂魄心口间的一朵红莲摘下,顺势而来,揽住她的腰身。
一股力道袭来,两人在半空中回旋,视线相触。
轰隆一声巨响!
战斧劈落在朱雀棺上,一声清亢的呖鸣响彻空间里,浑身染着鲜红火焰的朱雀神鸟破棺而出。
裂痕很快遍布棺体,咔嚓咔嚓。
朱雀棺终于粉碎而裂。
一张绘有火红图纹的黑色古琴自破裂的棺中飞落而下,琴弦如银丝飞舞而起,温柔得像是巫山仙殿里神女的发丝,轻柔地缠上巨斧,一卷一收。
巨斧散成无数块精神碎片,点点散去。
银丝收琴,朱雀神鸟双眸燃着明亮的火焰,飞回古琴之中,琴面上的流火图纹绘走如急,最后形成一只朱雀的图案。
黑红两色交织出来的一张古琴,十分具备中幽皇朝诡异而庄圣的气韵。
百里安心情微微杂乱。
收殓他尸身的朱雀棺面里,谁能知晓其中竟然藏琴。
而这把琴,显然绝非普通的琴。
因为琴中所藏,正是中幽皇朝的护国神兽,神鸟朱雀。
“你又救了我。”苏靖平静清冷的嗓音响起,打乱的百里安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略一低头,想要去查看怀中女子的情况,却不曾想,微感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他死时是少年之躯,而活过了两百多岁月的苏靖这副身子却是成年之姿,纵然暂时受他保护,但这样清冷高傲的一名女子怎会小鸟依人地窝在他怀中,等他目光关切。
这一略略低头,所见到的,却是一段白皙如玉的美人颈子,冷白肌肤无言诠释了什么是水沉为骨玉为肌。
这漂亮雪白的秀颈无情地告诫着百里安,他还没有一名女子高。
更可怕的是,日后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身子,估计是再也长不高了。
有些挫败的百里安不甘心地抬起目光,这才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清逸容颜,正用一种低睨的平静目光凝视着他。
周身散去的半数魂魄化为点点朝露银芒,汇入那火莲之中,莲瓣再度招展几支,花开正是情浓时。
百里安身体微微僵硬地松开她,将那红莲递给她,道:“二河葬心既然能够现身如此,且居于青铜树内,自是私下与古神之间达成协议,羲和氏说姑娘命不好,想必是你挑选错了谈判的时间。”
她眼底透出来的眸光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定,声音一如往昔的清淡寡凉:“是吗?可我觉得今日……来得正是时候。”
百里安真不知此人是哪里来的淡定从容。
就连他方才出手之际,都不知棺内藏朱雀,也未又十足把握那朱雀棺能够抗住那巨灵大斧的劈砍。
她倒是澹然清释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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