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吃这么素的吗?

巫山姥姥嘴上在骂,可眼底里那股子深深的妒忌,却是怎么也做不了伪。

沧南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奇怪道:“吾生来便是这般模样,从未有变,何来伪装之说?”

“咯嘣!”

巫山姥姥镶得假牙险些咬碎!

眼看着又要动怒,沧南衣却摆手制止道:“也说了是四十六万年未见了,这刚见上菜还未吃上几口,怎就先动起了肝火,先入席吧?”

巫山姥姥咬着一口残缺稀疏的碎牙齿,骂骂咧咧地入了席。

众仙面面相觑,心说虽是一早就知晓这巫山姥姥与君皇娘娘不对付,暗里争夺了这么些年,可到底娘娘这尊仙圣人的身份摆在这里,便是他们这样的隐仙大能都不敢随意摆架子拿乔。

这巫山姥姥除了占了一个辈分高远的虚名,可事实上并无实权势力,低调了这些年,能以仙人之身苍老成这般不堪看的模样,想来境界修为也并不进寸。

巫山怎可比拟昆仑山,她竟当面第一句话,就这般不客气劈头盖脸地直接骂了出来。

这当真是只差没明明白白把‘我就是来找场子的’几个大字写在自己的那张老脸上了。

而这位神主娘娘的态度也十分微妙。

娘娘虽是一副仙客皮囊,行的是净度苍生六道之责,众仙也极少见过这位娘娘发火责难于人。

可他们心中却也清楚,这位娘娘的脾气性子,可非是她外表那般淡泊好说话。

偏生,对于这巫山姥姥宛若老妇骂街般的无礼行径,她却一副并不介意的样子。

而且,在这中天殿内,能够有资格上席入座的,皆是仙界名动一方的巨擘人物,巫山姥姥境界修为不详,不过光凭她是仙魔大战时期的老人物,也足有资格上座请一杯酒喝了。

只是她身边那两个小玩意儿,体内半点灵力不见,分明只是个除了模样长得好些其他都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少年罢了。

竟是能够胜过万千仙人,入这中天殿,饮娘娘请的酒,这位巫山姥姥,行事当真是既蠢笨又目中无人。

竟是带着这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如此来恶心人。

寻常凡人,对待仙人神明,都有着虔诚敬畏之心。

中天殿仙威惶惶,圣意浩荡,凡人立足于此,必是如同小小蝼蚁误入巨人国度,诚惶诚恐,跪拜匍匐叩首都可以说是绝不夸张。

可也不知这两个少年素日里是给这巫山姥姥太过骄纵惯着了,还是说对此面见仙人之事早已习以为常。

巫山姥姥携领着他们上席入座,这两名少年竟也全然不知忌讳,昂首挺胸着一副无比骄傲甚至可以说是目中无人的模样,左右在侧,搀扶着她随之坐下。

私底下,有些沉不住气的仙人开始眼神交流。

他们知晓这巫山姥姥来这昆仑山的目的为何,可既然是上来踢馆子找麻烦的,怎么说也该带来些上的了台面的底牌才是。

两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凡人……带到这里来,岂不是自取其辱?

还是说巫山姥姥她另外有所保留?

再说回那两名少年凡人,虽说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大家风范的气度,入座之间身姿挺拔,言语舒缓,更不会是因为自己是凡人就觉卑微,兰色华裳,光是这份气质,就与他们那模样十分相配。

可这到底是仙人宴席,他们却在那巫山姥姥旁煮茶泡酒,如善从流得满心满眼都只有巫山姥姥一人,再无其他。

甚至从入殿到现在入席坐下,都未曾正眼瞧过高座上的君皇娘娘,更莫说是行礼见礼了。

如此旁若无人的行径,自是引来不少仙者的不快。

以他们的身份,竟是与区区两名凡人同坐一席,当真是掉价。

当即就有人当场出声发言道:“巫山姥姥,这里好歹是昆仑山中天殿,并非是什么风月场合,你这般堂而皇之地携带面首来此,未免也太不成体统了些。”

巫山姥姥歪着脑袋去咬那红衣少年亲手喂来的虾酿豆腐,面上带着全然无惧的冷笑,道:“老身倒是不知,这昆仑山中有那条规矩,是不准带随性侍官入席请酒的,昆仑都尚未指摘老身的不是,你一个小小仙客,难不成是想越俎代庖不成?”

“你!”那名仙客顿时气结:“简直不可理喻!”

可他纵然再如何生气,却也没有继续发难于巫山姥姥了。

倒也不是惧怕于她的威名,而是正如巫山姥姥所言,高位之上的君皇娘娘由始至终都是一脸的高深莫测,对于巫山姥姥种种无礼挑衅的行径,她亦是从未发表任何意见。

他若在此过分指摘,倒是有了叫嚣之嫌。

巫山姥姥这副谁也不放在眼中的态度,掐死了这头出头鸟后,殿中倒也再无任何不识趣的人继续开口拿面首说事。

毕竟这位态度不明的娘娘大人,可是在前些日子里,收了一只尸魔面首的传言到现在还闹得沸沸扬扬呢。

可传归传,在如何传得疯狂火热,那也只是私底下的行为。

娘娘圣威在前,谁敢这般造次不长眼地在她眼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面首的话题。

“说起来昆仑你啊,方才没有回答本姥姥的问题……”巫山姥姥细嚼慢咽将嘴里的豆腐嚼碎咽下,她皱成几叠的眼皮轻轻撩开,远远地看了沧南衣一眼,道:“不过听闻你近来开了窍,竟是终于收了一个侍君面首,虽说比起那乘荒小儿的三千院红颜祸水远有不及,可你既是知晓做出改变,也是一件十分欣慰之事,想来纵然本姥姥不问,你近来的日子倒也是过得滋润得很吧?”

可偏偏就有人不识趣,偏生就要提面首之事。

这话问得着实可恨。

这几十万年以来,谁人不知君皇乘荒与娘娘这对夫妻说好听一点是相敬如宾,说难听点就是泾渭分明根本不和睦。

君皇乘荒在外沾花惹草根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可胆敢当着正主的面冠冕堂皇地抬在明面上说事儿的,怕也只有巫山姥姥她老人家一人了。

而且什么叫日子过得滋润?

当真是嘲讽意味十足。

谁人不知娘娘在今年这场异变的大乱潮音之下,深受重创,又兼劫期将至,彼时的身体状况已然是十分的不大好了。

她竟还这般说话。

今日这场酒宴,怕真是得吃得惊心动魄。

高台之上的沧南衣却是并不在意她那宛若暗藏奚落的话语,淡淡一笑,抚袖执了一盏精致银壶,给自己慢悠悠斟了一杯清酒。

“倒也比不上巫山你这般滋润,那小子不大听话,想来今日本座给他准备的衣裳,他莫约是也不会穿了。”语气竟似颇为叹息。

殿席之中,手里端着酒杯正欲饮酒的一些仙人,手里的酒液都浇洒了出来。

这山中传言归传言,可从君皇娘娘口中亲口得知的时候,当真还是会觉得十分的惊悚发寒。

“竟是这般的不听话?”巫山姥姥眉头皱起,竟还真是与沧南衣宛若拉家常般的闲聊了起来。

“那想来也是你素日里惯来霸道惯了,行事也从来只凭自己喜好,从不顾虑其他,一些可爱的少年儿郎们,可是一株株鲜嫩的花骨朵儿,供君一笑也不是什么易活儿,若你不好生对待,一个不小心可是就要枯萎了下去。”

巫山姥姥抬起满是褐色老人斑的下巴,苍老浑浊的目光里满是幸福:“不似我家坤儿、凡儿,我给他们准备的衣服,他们总是会第一时间穿于我看的。”

那名正在给巫山姥姥布菜的红衣少年冲她一笑,道:“姥姥这般仙尊玉贵的人儿,却是亲手给坤儿缝制衣衫,坤儿又怎会舍得浪费姥姥的一番心意,自是得第一时间穿给姥姥看了。”

那罗绿衣衫少年白了他一眼,道:“就属你嘴最甜了,总是第一时间来给姥姥卖乖。”

巫山姥姥一脸宠溺笑容地搂着他们二人:“好好好,你们都好看。”

殿中众仙:“……”

“!!!”

感情今日这位老人家来此,就是来故意秀恩爱给君皇娘娘瞧的?!

可君皇娘娘是什么人,忘情百万载,道心可凌驾于世间任何七情六欲的神灵。

她这般秀,与秀给瞎子看又有什么区别。

反倒当真是为难死了他们这些来喝酒的仙客们,老态龙钟,鹤皮皱纹的巫山姥姥,与两名年轻俊俏小郎君恩爱的画面当真是有些辣眼睛。

一点也不下酒。

席面间,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扛不住,开始向娘娘敬告退下了。

倒是高座上的娘娘,不可谓是道行高深,在这般辣目油腻的场景之下,她的神色一分都未曾改变。

甚至闲了还有心思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酒色微微有些上脸,她玉颜微晕,唇角带笑,一边替自己斟酒,一边说道:“很好看吗?吾家司郎,纵是不穿新衣,想来也是这两个小家伙要好看许多的。”

原本屁股已经抬起,准备请辞尿遁的数名仙人嗅到了瓜的味道,生生僵住了身形,又硬生生的做了回去。

他们低头喝酒,掩饰自己震惊颤栗的瞳孔。

这是他们幻听了吗?!!!

他们竟然在有生之年,亲眼看见了娘娘似与人雌竟的画面?

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不是与人比斗修为、境界、道心,竟是为了区区面首在这攀比较劲儿起来了?

巫山姥姥显然也没料想到以着沧南衣这般性子,竟会在这方面同她较劲反击于她。

她愣了几息,旋即冷笑道:“你那正牌夫君也就那样儿了,由此可见,你挑儿郎的审美眼光属实不中用,你所谓的好看,当是怎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好看?”

沧南衣斟满酒杯,却未再端起做饮,而是手指轻搁在杯旁桌案上,轻轻磕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殿外。

“咳咳……”

这时殿外传来一道模糊的咳嗽声。

虽仅是咳音,却依旧能够辨别得出来这是个音色清越干净的男声。

“平平无奇,是在说我吗?”

一道白色的高瘦身影在殿外天光风雪中慢慢行来,昆仑山中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下了大雪,山路难行,风霜寒重,他步步行山披雪,似是有些吃力,捂唇轻咳的动作看着有些羸弱,可纵然低头捂唇,在那风雪之中,却仍自显得身材竟是格外的英挺颀长。

少年一身白衣,不同于巫山姥姥身边侍君那般打扮娇艳惹眼,是很干净得体的扮相,长发散漫,泼墨般写意身披白衣,那面容清俊,如那梨花般风露淡雅。

比起这殿中众多仙客,他那芝兰玉树之姿,反倒更显谪仙气质。

巫山姥姥瞥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欣赏之色,只当这是哪家的小仙君。

娘娘面首侍君一事,可不兴他这般对号入座。

“小仙君可莫听岔了去,我们此刻所谈论的,却是昆仑前些日子新收的那个尸魔侍君。”

巫山姥姥可是见不得世间俊俏郎君,见了总是喜欢言语上调侃戏弄一番,她面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百里安悠悠说道:“怎么?难不成小仙君还能是昆仑的司郎不成?”

百里安一手撩起来月白色的宽大袍摆,正自跨过殿门门槛,身形修长的少年半低着脸,不紧不慢地抖去落在衣间的积雪,恰好正自站在了光和暗的交界处,身上卓然的谪仙风姿淡了几分,倒是多出来几分幽魅模糊的冷冽惑人意味来。

巫山姥姥正自对上他抬眸是望过来时幽旷而深黑的目光,仿佛触不可及的夜空,黑暗得有几分诡秘。

她心脏忽然漏跳一拍,紧接着她便看到那少年色泽浅淡的唇微微一弯,“不巧了,昆仑的司郎我倒是不知,但是这里,正好有一个南衣的司郎,若是不出意外的,想来当是不才在下了。”

巫山姥姥看着殿前气质如素素风松的少年,狠狠地惊了一下,道:“你就是那只尸魔?”

到底还是高估了昆仑这女人,她就说嘛,习惯了餐风饮露的忘情仙人,到底口味还是这般的素。

不过也当真是她才有如此天大的本事。

尸魔王族里,都能找到这么一只有仙气的小尸魔,当真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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