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if线十五

事情已然发生,沈廷钧再想这些也是无用。

如今面对着桑家夫子的道谢,沈廷钧更加不会承认自己的“未卜先知”。

当然,他们也不会知晓,他曾主动的、在这件事儿中所起到的作用。

两人只为感谢他绊住他们的脚步儿而来,还为此带来了许多珍贵谢礼。

可沈廷钧依旧是那些话,“决定是你们自己做的,你们没有去灵州,是自己救了自己一命,与我却没有什么干系。”

桑父却不认可这话,一而再道谢说:“若非大人要往京城送书,我们哪里会停住脚为此事忙碌?若我们不在府里停留这几天,我们就恰好赶上洪水了,届时能否留的性命,那都难说。”

又一再的恳求沈廷钧将那些谢礼收下,不然他们心中难安。

沈廷钧见桑父满目殷切,就连桑拂月也眼巴巴的等着他颔首。他无奈,也不想在这点小事儿上过多纠缠,便将谢礼收了下来。

他这边一点头,桑父肉眼可见高兴起来。甚至就连离开通判府时,面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先不说晋州这边桑府众人的反应,只说灵州那边,卢文成夫妇也被突然而来的洪灾吓了一跳。

夫妻俩早在接到桑父的来信时,就已经算过了他们到达灵州的大概时间。而要来灵州,必先经过沧州、徽州一带,偏却洪灾最严重的地方,就是这两个州府。

再算算洪灾陡发时,桑家夫妇可不是恰好走在那附近?

一时间,卢文成夫妇俱都骇的面无人色,卢文成受惊之后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更是跌坐在椅子上,魂儿都快没有了。

等卢文成回过神,却是赶紧喊来了家中几个儿子,让他们带着府中的管事分头往沧州府附近寻人。

卢家的几个儿子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耽搁。

即便那边才发生过洪灾,指不定之后还有瘟疫,但人命关天,他们也只得放下手中的事情,火速带人往沧州和徽州去了。

等几个儿子火速离了府里,卢文成直接就躺下了。

卢夫人与卢家二姑娘亲自照顾卢文成。卢夫人念及那几条人命,心里也急的上火,嘴上甚至都起了好几个燎泡。

但是,她丝毫不敢把这种担忧说给卢父听。就唯恐卢父一个撑不住,再晕厥过去。

卢夫人就捡好听的话劝卢父:“你先别急,究竟怎么个情况,如今还不清楚。咱们且耐心等等。大郎他们都出去寻人了,不管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他们指定会先给咱们送信来。指不定桑家夫妇没按时出发呢,指不定他们走到半路上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呢,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咱们再等等消息再说。”

卢二姑娘给母亲递过来茶水,让母亲喂给父亲喝。

她最是温婉贤淑的一个姑娘家,平日里话少,可在父母跟前话却很多,也称得上一句俏皮。

然而,遇上这样的事儿,卢二姑娘也不敢发话了。

毕竟桑家夫妇是为给儿子提亲,才特意不远千里来了灵州。而他们提亲的人选正是自己……若是让爹看见自己,指定就会想起桑家的伯父伯母,爹爹恐怕更心痛。

焦心的日子就这般难熬的过着,两天后,灵州这边先是收到了卢家大郎几人回过来的书信。

他们派人在沿岸仔细寻找了,可因为洪灾太过严重,甚至直至如今,洪水还未完全褪去,而早先居住在沿岸的居民,要么在洪水中丧生,要么忙着四处逃命。

要找到见过桑家几个过客的人,当真非常非常困难,所以直到如今,事情还没什么进展。

卢文成看完儿子的书信,好不容易提起的精气神又颓丧下来。

他躺在床上,面色发白。不过短短几天功夫而已,他已经瘦的皮包骨,整个人的精神也萎靡的可怕。

卢夫人见状也是担忧,特意请了大夫上门给卢文成诊治,可卢文成惊吓过度,症候都在心里,而心病还需要心药医,即便是再高明的大夫来了也是无用。

卢夫人看着卢文成一日胜过一日孱弱,面上不显什么,心里却急的不行。

也好在,就在卢夫人走投无路,都开始求神拜佛,日日夜夜给菩萨磕头时,门上人终于挥舞着一封书信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卢夫人一看来信人是“桑书淮”,她一个趔趄从蒲团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膝盖磕到桌子上磕的浑身疼。她赶紧跑到卢文成身边,拆开书信给他看。

桑父的信件其实早该到灵州了,但江南那些时日整日阴雨。这信件又不是急件,又没有走官道,那送信的差役懒惰,就懒得赶路,便在驿馆中多呆了几天。

原本是想等雨停了,再过来送信的。熟料,雨水不仅没停,反倒更大了。再接着,便是堤坝决堤,洪灾泛滥……

如今洪灾还没停歇,可雨水已经停了,那差役才过来将书信送上。由此,卢文成终于见到了这封姗姗来迟的“道歉信”。

知道好友没来灵州,反倒因为一些琐事,要在晋州忙几天,随后才能来灵州提亲后,卢文成不仅没怪罪好友言而无信。他只庆幸,庆幸桑家父子没在洪灾中丧生。

“幸好,幸好啊……”卢文成老泪滂沱,人也激动的不成样子。

有了心病的解药,卢文成的身体渐渐好转。而这时候,卢母再次对这一门亲事提出异议,卢文成便不得不耐心考虑一下。

但他还是不想丢了这门好亲,便在卢母劝说他时,倔强的道:“好事多磨。虽然事情进展的坎坷了些,但桑家当真是户好人家,二娘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

卢母见他还硬着嘴,便气了。

人气急之下,就会控制不住的说一些过分的话,卢母就道:“这次人是没出事,可是下一次呢?晋州距离灵州百千里之遥,即便桑家提亲迎亲都没出事,但之后女婿总要带着女儿回来探亲。这江面上风大浪大,你知道……”

后边的话有些晦气,卢母侥幸控制住自己,没把那些晦气话说出口。但她的意思卢父都明白了,一时间就白了脸,又心悸起来。

最后,许是被卢母说动了,许是当真被此番事情吓破了胆,卢父便决定取消这门亲事。

他能下床后,亲自给桑父写了一封信过去。信中仔细阐述了他闻听洪灾前后的心理波动,又说,虽这一次是意外,但谁也不能保证,之后此类事情不再发生。

让小夫妻俩来回奔波两地,其中风险太大。他便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做主取消两个小儿女的婚约。只希望好友不要太过气愤。等他身体康健之后,自会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絮絮叨叨,语无伦次,但总算是把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清楚了。

卢母就在旁边看着,看卢父把事情都写明白了,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块石头就落了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任是卢父说桑家千好万好,可她不知是不愿意女儿远嫁,亦或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心里总不愿意女儿嫁到桑家去。

似乎总觉得和桑家结亲女儿会受委屈,亦或是觉得,这其中似乎总有个大坑,一不留神就要坑了他们全家。

不说这些远的,只说如今亲事解除,卢母心中由衷的松了口气。她赶紧让下人唤了管家来,然后让管家亲自派人,将这封信件送到晋州桑老爷手上。

等这封书信到了桑书淮手中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而此时桑书淮早就选好了要送往京城的书籍。而那些书籍经过沈廷钧的考核,只被删除了其中一本。其余那些书卷,全都封箱打包整齐,准备即日就与其余书商送来的书籍一道,一起送往应天书院和国子监。

收到卢家的信件时,桑父和桑母正将下聘的聘礼重新盘过一遍。见几样礼都周全妥当,这才放下了心,准备好生休息,明日就启程往灵州去。

看到卢家的信件,桑父还笑着说:“八成是文成等不及咱们过去下聘,写信催咱们来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拆开信,仔细阅读,桑父面上的笑意渐渐退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桑母见状,不由好奇卢文成在信中具体写了什么。

她手中还抱着清儿,暂时腾不出手亲自去看信,就催促桑父说,“到底怎么个情况,你仔细和我说说,你别闷头不说话啊。”

桑父就郁闷着脸道:“儿子的亲事,黄了。”

黄了是个什么意思?

桑母先还没明白过来,桑父这说的是什么东西。可随即,她就忍不住瞪大眼,问桑父说:“你的意思是,卢家悔婚了?”

桑父“嗯”了一声,便又在桑母旁边坐下。然后,仔细将卢文成在信中所写内容,一一说给桑母听。

桑母就得知,对方早先没收到他们的书信,还以为他们在洪灾中出事了。为此卢父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不说,还至今卧病在床……

桑母一颗心啊,当即就不舒坦起来。

“是我们的不是,险些害了卢家贤弟。”

桑父轻“嗯”一声,又说,“这怕不是吉兆,卢家弟妹心中有隐忧,最后和卢贤弟商议一番,两人还是决定做这反复无常的小人,决定取消这门亲事。”

桑母忍不住叹一口气,“为人父母的,不过都是想儿女过的好罢了。这是咱们没出事,若是出了事儿……”先不说出了事儿会如何,只说虽然他们侥幸没出事,但卢家贤弟却为此受了一场惊慌,甚至连身子都败坏了不少。

两家还没正式结亲,就出现了这番磨难,这似乎当真不是个吉兆。若是换做她,怕是也对这亲事忧心匆匆,想要退亲以保平安。

这么想着,卢家先决定退亲,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了。

不过看好的亲事就这么黄了,先不说卢家夫妇要来赔礼的事儿,却说没了这好的儿媳妇,他们要去哪里给拂月再寻一个模样性情都出挑的姑娘来?

桑母愁的不要不要的,“就是我能寻来这样的姑娘,拂月怕也等不及。他啊,一颗心早就飞了。”

早先还能用成亲生子来绑住他,可那时候媳妇是现成的,他和卢而姑娘年纪也大了,不能再耽搁了,如此,两家都不会在走礼和婚期上磨蹭,媳妇真是说娶进门就能娶进门。

可如今呢?

还要重新相看。

若是那姑娘年纪小,家里人不舍得她早早出嫁,那就还要再等几年。而若是那姑娘年岁合适,容貌脾性也好……这样的姑娘怕是少有。不然她早就给儿子定下了,哪至于磨蹭到现在。

越说越忧心,桑母就轻声与桑父道:“若是拂月知晓了退亲的事儿,你说他会不会干脆不成亲了,直接收拾包袱就跑路了?”

“他个不孝子!他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把他逐出家门。”

“可这一时半会的,我们去哪儿给他寻个现成的媳妇?”寻不到合适的,拂月总不会一直等下去。儿子那脾性,真逼急了他,他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想起桑拂月那臭脾气,俱都心有余悸。

但这事情也瞒不住桑拂月,毕竟他们之前说话时也没特意压低声音,想来,早有风声传出去,拂月那混账该是听到信过来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桑拂月一进门就端起茶水猛喝。觉得不过瘾,他还直接拎起茶壶往嘴里倒水。然后喝饱了,他张口就问父母,“听说卢家那边退亲了,怎么回事儿?”

桑父呛他,“什么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巴不得退亲?这下叫你顺心如意了,你心里美了吧?”

桑拂月:“……”

他无语的看着桑父,问他,“您吃炸药了?脾气这么爆,我可没惹您。您也别把您那气往我身上撒,您大儿子我可不吃那闲气。”

顶了桑父几句,桑拂月径直在桑母旁边坐下来,好声好气的问:“娘,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这正练武呢,就听说卢家那边悔婚了,怎么着,看不上我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