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大结局三

又说:“至于桑家藏有重宝……这事儿臣却说不清了。”毕竟周氏说的太过笃定,甚至还说出了重宝藏匿的地方,就在桑氏的那些陪嫁书籍中。

说的如此清楚,要说周氏对此事没几分把握,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再来,桑家在晋州经营了几百年的书肆生意。说是在收购书籍时,发现一些藏宝图之类的东西,这是很寻常的。

刑部尚书将自己的意思一说,隆庆帝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的想法和刑部尚书的差不多。

他也觉得桑家不是前朝余孽——若把从前朝延续下来的人家,都归到前朝余孽中,那这满大秦朝的人,就都是前朝余孽了。

不能因为周氏的一面之词,就判定出桑家的出身。这对桑家来说不公平。

且早年前朝皇帝昏聩,频出损招导致民不聊生,各地起义军如雨后春笋般频起。当时桑家也是支持过起义军的,不管是被逼到头不拿出银子支持一下不行,亦或者是心甘情愿想让起义军推翻前朝统治吧,反正从桑家的所作所为可看出,桑家对前朝并没有多大情谊。

再来,秦朝立国后,一些前朝余孽四处乱窜,还在各处隐蔽的山坳里建立起了小朝廷。朝廷腾出手后四处“剿匪”,可因为才立国,国库空虚,当初就从民间征调了许多金银……查过早先的档案可知,桑家再那时候,可没少拿出真金白银帮朝廷打仗。

所以,桑家是前朝余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至于桑家藏有重宝……这事儿又不好说了。

毕竟即便家中有重宝,一般也都是家主在去逝时,口耳相传给下一任当家人知道。

而众所周知,桑拂月的父母是突然罹难,连句话都没来得及交代,便被洪水冲走了。

桑拂月呢,在水中浸泡的时间长了,以至于脑补受损,至今都没有恢复幼时的记忆。

桑拧月当时还是个幼女,想来家中人也不会将这么重大的事情告知她。

桑清月更不用说,彼时他还在襁褓中,万事不知……

由此种种可推出,即便早先桑家有人知道家中有重宝,如今他们也该是不知道那藏宝的事儿。

不然,想必桑氏与子渊成亲时,桑氏不会大咧咧将几百箱书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图惹人惦记了。

话又说回来,“既桑家人都不知道这藏宝,周氏又是从何处得知的?这周氏,未免太奇怪了些。”

隆庆帝才如此说过,刑部尚书就微颔首道:“周氏身上,却有许多微妙之处。”只是与案情无关,他们便也懒得探查。如今看来,回头却要好好摸摸周氏这个人的底了。

君臣两人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最后刑部尚书又问及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置。隆庆帝略思虑过后,就让人将桑拂月与沈廷钧都招到宫里来。

桑拂月正在军事学堂上课,军事学堂就在宫门口不远处,因而他很快便到了。

至于沈廷钧,他的婚嫁结束了,早已该是去衙门当值。今天他就在衙门中处理卷宗,隆庆帝有召,他自然很快也过来了。

不过在过来之前,沈廷钧已经得知了周氏今天没被处死的消息。

依照他的机敏,不难推测这次进宫,应该和周氏有些关联。只是周氏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这却难猜。毕竟周氏本人就神神叨叨,远不是一般妇人可以揣度的。

沈廷钧到了宫里时,隆庆帝恰好离开去了恭房。至于桑拂月,他已经提前一步从刑部尚书哪里,得知了此番陛下喊他们过来的原委。

桑拂月人都要气炸了。他胸膛起伏不平,看见沈廷钧后也没给他个好脸色。

他们武安侯府娶的好媳妇,坑完了侯府坑桑家,这是把他们当泥团呢,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这时候桑拂月已经全然忘记了,侯府也是周宝璐作妖中的受害者。而真论起关系来,如今他们可是比侯府,和周宝璐的关系更亲近。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嫡亲的表妹不是?

脑子中很快转过了这件事,一时间桑拂月面对沈廷钧都底气不足起来。

而沈廷钧从大舅子这里得了个冷脸,他也没在意,冲着刑部尚书拱拱手,便询问起此番陛下召见的缘由来。

刑部尚书留在这里,本就是代陛下向两人解惑的。他自然没有瞒着的道理,便将方才说给桑拂月的话,再次重复说给沈廷钧。

沈廷钧闻言微颔首。

他已经从刑部尚书给他透漏出来的微妙意思中,明白陛下并不相信桑家是前朝余孽。但有关桑家藏有重宝,且重宝就在月儿的嫁妆里,陛下想来是有些想法的。

沈廷钧多灵慧一个人,当即和桑拂月对视个眼神。

桑拂月方还觉得莫名其妙,可沈廷钧又给他打了个手势……桑拂月什么都明白了。

他就不由多看了这个妹夫两眼,然后又不着痕迹的扫视了几眼刑部尚书。

该说不说,沈廷钧这人缘还算不错。

最起码,方才刑部尚书与他转述具体案件时,可没透漏出丝毫陛下的意思来。

可沈廷钧一来,刑部尚书就隐晦的提点了他。

这沈廷钧,看着不近人情,没想到人缘还挺好。

桑拂月也灵透得很,既明白了沈廷钧和陛下的意思,当即就微微点头,心里有了打算。

等稍后隆庆帝重新回了衍庆宫,桑拂月纳头就拜。张嘴就请罪,还表忠心,说桑家绝不是那倒行逆施之辈。桑家祖上都是读书人出身,最是知道生民苦痛,他们巴不得百姓们都过好日子,又如何会在百姓们安居乐业时,在暗地里行那助纣为孽、为害百姓的事儿?

桑拂月义正严词、慷慨激昂。说到激动时,更是差点挽起袖子,恨不能亲自给陛下表演一番。

他还痛骂周宝璐蛇蝎心肠。只因为嫉妒妹妹,便几次三番陷害。之前她还想将妹妹推给肃亲王做妾,如今死到临头,还想拉上妹妹和整个丧家狗接她陪葬。

如此妇人,心思歹毒,恶到极致,合该处以极刑。

又说,家中的藏书都是祖辈收集,其中是否有藏宝他也不知。

但家中最有价值的那部分藏书,其中一半已经作为嫁妆,随同妹妹到了武安侯府中,另一半则在分家时分给了嫡亲的弟弟清儿,作为弟弟重振家业的根底。

他是清儿的大哥,可他更是陛下的臣子,为了大秦的国力能蒸蒸日上,他愿意代替幼弟将那些书籍献给陛下,若其中有藏宝,那就是大秦朝的先祖英灵庇护,这藏宝合该取出来,为增加大秦国力做出一番贡献。

说完这些话,桑拂月就看向了沈廷钧。

清儿的那部分书籍,他这个分家了的大哥勉强代为处置,虽说说不过去,可关键时刻也说得过去。

但是,拧拧的那些书籍,那可都是拧拧的嫁妆。那些东西属于拧拧自己,别说是婆家人了,就是娘家人,也妄动不得。

但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沈廷钧就开口说:“桑氏是臣内子,她的心思一如臣与舅兄。既舅兄已将家中另一部分藏书献给陛下,那趁越俎代庖,也将臣妻这部分嫁妆,献与陛下。”

隆庆帝闻言自然龙颜大悦,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打趣问沈廷钧:“拂月能压制住弟弟,你能压制住尊夫人么?我可听说了,桑氏爱书成痴,多年来,即便日子过的清贫,但宁可一日无食,也不可一日无书。子渊不经尊夫人同意,贸然将她最爱的书籍全都献上,回府后,怕是夫妻俩有的闹了吧?”

沈廷钧面上先是露出尴尬之色,似乎被陛下说中了心中最害怕也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儿。

但沈候是谁?

沈候素来稳重矜贵,端方持重,这种小场面沈候岂能应付不过来?

就见沈廷钧轻咳一声,大义凛然道:“事有轻重缓急,想必即便是夫人在此,也会认同臣的决定。臣的夫人并非那等愚昧无知之辈,若是晓得书中有牵涉国运之物,指不定比臣更为积极上交。”

话是如此说,他的表情也确实称得上大义凛然。但是,不管怎么看,那大义凛然之下,都充斥着满满的心虚与不安……显然,固然桑氏知事明理,但在事涉书籍时,也很难不恼怒子渊不与她商议,便妄下决断。

隆庆帝这还是第一次见子渊如此不淡定,忍不住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个仁君,也是个明君,看够了臣子的热闹,自然也不会让臣子为难。

就听隆庆帝说:“你们两人的心意朕收到了。只是,既那藏书一部分是桑氏的嫁妆,一部分是桑家重振家业的根底,那朕又岂能夺人所好?罢罢罢,且将原版书籍进上来,由御林军亲自查看,五官书籍之后自会返回你们。你们两个啊,就别为这事儿烦心了。”

桑拂月和沈廷钧闻言,对视过一眼后,便都露出诚惶诚恐和感激涕零的神色来。两人跪在地上,齐声喊“多谢陛下体谅。”

隆庆帝见他们紧绷的面色此时才中古放松了,不由又哈哈乐了一阵,这才放两人出去了。

出了衍庆宫,沈廷钧和桑拂月颔首过后,便径直出了宫门。

桑拂月是暂时不出宫的,因为陛下将差事分给御林军右统领了。

桑拂月若有意,自然可随右统领一道去晋州取藏书。

是的,分给清儿的那部分书籍,至今仍放在晋州。本来也准备运到京城的,但前些时日忙碌着桑拧月的亲事,且即便把那些书籍运过来,也只能存放在闲散的院子中。这到底是不如放在通房的地库或是藏书楼中好。也因此,桑拂月和清儿商量过,就决定等在京城也建议座藏书楼,随后再把那些书籍运过来。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今因为周宝璐张了张那张破嘴,那些书籍不得不提前运到京城了。

桑拂月就和御林军右统领说了藏书的具体地方,并说钥匙在清儿哪里,稍后他就派人问弟弟要来。

至于他,此番就不陪同统领去晋州了。

毕竟能来军事学堂学习的机会,并非每年都有。他走了狗屎运,今年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上进。

不过稍后他可让家弟陪同前往,再不济还有府中管事……

究竟是何人陪同御林军右统领南下的,如今且没商量好。

只说沈廷钧回了府,很快寻到了桑拧月。

桑拧月依旧在整理她那些书籍,从成亲翌日她就开始归置,到了今天,也才做了个七七八八。不过眼瞅着就快收拾妥当了,桑拧月的心也松快一些。

见到沈廷钧今日早早归家,桑拧月还很讶异。不由问他,“今天这么早下职么?衙门里最近没什么案子么?”

沈廷钧回了句“不是……”其余的话,竟有些不好开口。

桑拧月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踌躇的模样,不由放下手中的书籍问他,“到底出了何事,你倒是说啊。你这个模样,我看的心惊肉跳的。”

她戳着沈廷钧的胸膛,一下一下的,沈廷钧便不由的笑起来。

他开口,先是将周氏再监牢里的一通闹腾说出来,继而又说了陛下的决定。

桑拧月闻言先是恍惚,“我竟忘了,今日是她斩首的日子……不过她可真是命大,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能逃出升天。难道这就是常人所说的,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又笑沈廷钧:“我知道你和大哥那时候说将书籍交上去,是无奈之举。你们啊,怕是看准了陛下的为人,知道陛下不会无辜收取你们的‘孝敬’,这才一个比一个大义凛然。”

而隆庆帝还真被他的臣子算计着了。他本身不是会问臣子索要东西的皇帝,即便臣子进上了,但这又不是他们两人的,况且东西烫手,拿再手里也名不正言不顺。隆庆帝堂堂一国皇帝,哪里会眼皮子那么浅,因为这区区一点东西,将自己陷入那么被动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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