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哥!

又两日,桑拧月所居住的蔷薇苑,迎来了侯府的一位主人。

三姑娘沈玉瑶前来做客。

蔷薇苑的狭小破落,很显然出乎了这位侯门贵女的预料。就见沈玉瑶从进门起就蹙起眉头,小脸皱巴的跟包子似的。

当着桑拧月的面,沈玉瑶忍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嫌弃。但很显然,蔷薇苑的环境太过简陋,让她分外不适。

这里没有鳞次栉比的房屋,没有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少了假山花园、湖泊水榭,就连这里的花草都稀疏凋落,看起来像是野蛮生长的。

沈玉瑶出生就在金玉堆砌的富贵窝里,她人生所经之处,俱都繁花似锦。是以沈玉瑶从来没有想到,世间竟有如此残败破落的居所,且还是自家的。

她的认知受到了冲击,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及至被桑拧月迎进了那间逼仄的花厅,沈玉瑶依旧心不在焉,好似魂飞到天外去了。

好在蔷薇苑的茶点还不错,勉强可以入口,但这依旧无法抚平她被冲击的摇摇欲坠的心灵。

沈玉瑶在蔷薇苑呆了片刻,就带着几个丫鬟离去。

桑拧月送她出门,等到沈玉瑶一行人走远,这才回了院子。

素心憋了好久终于可以畅所欲言,表情非常振奋,“三姑娘看到咱们的居所,面上的神情真是精彩极了。她是真不知道蔷薇苑是什么情况么?”

桑拧月颔首,“应该是真不知……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三姑娘从出生起就被众人捧在掌心,她是名副其实的天子娇女。她吃用的是燕窝鱼翅,簪戴的是锦绣花环,出入的是高门豪庭。她人生的不如意,大概也仅限于和友人拌嘴了,别人有的簪子我没有,亦或者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就不说三姑娘了,只说她。

爹娘没离世前,她也生活在锦绣堆里。每天苦恼的不过是:古籍被爹爹锁在暗格中不给她;要赴宴了可她只想在家读书;绘画的颜料不符合她的预想,不知道市面上有没有更好的……

她也不知人间疾苦。

——

她是何时才知道,这世间原来还有这百般苦楚的?

是在她寄居在舅舅家后。

……

沈玉瑶离开蔷薇苑,忍不住质问起身边的丫鬟,“桑表姐住的院子这么破落,这是谁给她挑的?我们家是没别的院子了么?什么时候侯府能拿出这种院子招待客人了?是沈叔安排的客院么?我找沈叔去。”

沈叔是侯府的大管家,他的祖辈随侍沈太祖左右,因劳苦功高、恪尽职守,被赐沈姓。

琳琅看姑娘一溜烟往前院跑去,跺跺脚赶紧追上前,“好姑娘你快别去找沈叔了,这事儿和沈叔有什么关系?”

“他是府里的大管家,府里什么事儿不经他手?你的意思是这事儿和沈叔没关系,那你告诉我,这事儿它究竟和谁有关系!”

沈玉瑶气的挽袖子叉腰,头上的钗环都要甩到脸上去。“这人是蠢吧!桑表姐好歹也是侯府拐着弯的亲戚,竟给人安排这样的院子,这是看不起谁呢?这是打咱们自己的脸啊。”

“你看蔷薇苑逼仄的,我连大声说话都不好意思。因为紧邻花厅的东厢房中,桑家的小公子在读书。我在花厅说话,直接吵得人家书都看不进去。就这么大点地方,我都迈不开腿。我们侯府穷的就剩这一个院子了么?”

沈玉瑶气的喘息不匀,琳琅几人见状赶紧给姑娘拍背,又是抚胸口,好不容易沈玉瑶安静下来了,琳琅被身后的丫鬟们捅捅腰,这才把蔷薇苑的情况说给沈玉瑶听。

沈玉瑶人都懵了,“你说这是三嫂特意给桑表姐安排的?”

“可不是么,是三夫人身边的织锦点名要的这所院子。沈叔怕他们不知道蔷薇苑内里什么情况,还让人带织锦去里边瞧过,结果织锦回头就敲定那小院。理由也找的好,说是桑姑娘和桑公子就两个人,姐弟情深,住在一起好照应。若是院子太大,空寥寥的,怕他们不适应。”

“不适应个……鬼!”沈玉瑶眼睛都瞪圆了,“这是哪里来的蹩脚的借口,我就只听说过别人嫌弃院子狭小拥挤的,从没听人嫌弃过院子太大,走动起来麻烦的。三嫂这思想有毒吧,她和桑表姐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琳琅摊摊手,“这奴婢哪里知道。”

不过大家都说,三夫人和这位桑姑娘肯定有龃龉,不然哪至于这么恶心人?

武安侯府的前身是一座郡王府,府邸占地百余亩,内有房屋四五百栋,院子更是数不胜数。可侯府的主子才几个?

可以说,侯府半数以上的院子都是空闲状态。这么多院子,要从中找出阔朗的、精美的,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三夫人就是特意挑了破败又狭小的蔷薇苑。

这两人的关系啊,你品,你细品,那是绝对不会和睦的。

沈玉瑶看明白了琳琅的眉眼官司,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当真是三嫂安排的么?会不会是织锦拿三嫂当借口,是织锦心怀不轨?”

明知道这个说法拙劣的站不住脚,可沈玉瑶依旧不想把周宝璐往最不堪的地方想。“你们也见了,之前在鹤延堂时,三嫂见到桑表妹,激动的哭的止不住,人都快抽过去了。”

琳琅就说,“那姑娘知不知道,在您见到桑姑娘前,三夫人一次都没往蔷薇苑去过?您还派人送了东西给桑姑娘,可三夫人自从随大流给了一次礼外,之后什么东西都没往蔷薇苑送过,更别提亲自来蔷薇苑探病了。”

“那,那不是荣安还小,三嫂担心过了病气么。”

沈玉瑶努力找借口,琳琅就那般看着她不说话,还一副“姑娘您高兴就好”“姑娘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这模样气的沈玉瑶跺脚,“你等着,我找人问问去,看三嫂和桑表姐究竟有没有不对付。”

这话让琳琅慌了神,她扯住沈玉瑶的衣袖,“姑娘您准备问谁去?”

问谁?

她能问谁?

问母亲指定不行,三嫂的陪嫁丫鬟肯定也问不出什么,那就只能问三嫂院里的丫鬟了。

可先不说她一个小姑子去探听嫂子院里的事情,有多不讲究;就说即便真要探听点消息,也不能她亲自出面,要不然多跌份。

沈玉瑶看向琳琅,琳琅摆手,她也嫌丢人。

沈玉瑶怒目而视,琳琅快要屈服了,也就是此时,一道天籁之声拯救琳琅出苦海。

“瑶儿,你瞪着大眼又想为难谁?三哥许久不回来,一到家就看见你耍泼的模样,你也是大姑娘了,能注意点形象么?”

沈玉瑶猛回首,就看着璀璨的日光下,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

他一身天青色书生宽袍,身材消瘦而挺拔。他唇角含笑,气息清雅,就那般的站在暖阳下看着她,当真好一个斯文端方的贵公子。

沈玉瑶惊喜的说话都颤抖,她拔步向男子冲去,“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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