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管家x少爷(18)

不太会安慰人的姜犹像根木头,犹犹豫豫,缓缓抬起手,手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原来小少爷对霍婧小姐的感情如此深。表面平静冷淡,实则悲痛至极。

妥妥的外冷内热。

“少爷,别难过,我问了姜管家,以后有机会,霍婧小姐还是会回来看你的。”

第一次和少爷这么近距离接触,她掌心全是汗,忍不住的紧张。

身后静默了几秒,姜犹听到他意味不明地喟叹了一声。

随即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她。

“回去吧。”

霍述坐进车内,背靠座椅,阖上眼休憩。

又变成了以前不近人情、难以接近的小少爷。

停在原地的姜犹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伸手想开副驾驶门时,被一声制止。

“坐过来。”

她透过半降的车窗,与少年黑沉沉的瞳眸对视,心尖一紧,听话地坐到后座、他的身旁。

心底生出一股强烈预感。

若刚才自己执意坐副驾驶,小少爷会生气。

没等她想明白,左肩一沉,转眼便看见纯黑发顶,漆黑如墨,连发旋都看不见。视线移到他的眉间,笼着与他年龄段不符的浓重疲态。

今年的霍述不过才19岁,肩膀上却压着沉甸甸的重担。

姜犹只觉心酸,动作幅度小、轻轻地换了个他靠得更舒服的姿势。

全程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即便感到疲惫酸麻,她身体依然不动分毫。

……

霍家老宅。

车一停,霍述便醒了。意识短暂地模糊了几秒,转而清明。

后座空间逼仄,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能隐约闻到她身上气息,但那气息几不可闻,很淡很淡,像雨后树木。毫无存在感,也无人会在意。

但他喜欢,比世间任何香味,都要喜欢。

昏迷的一年的姜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经常待在她的病房里,夜晚钻进她的被窝,犹如八爪鱼一般搂住她的腰肢。严重失眠、好几天不眠不休的霍述只有待在她身边,才能睡着。

见他醒来,肩膀一轻的姜犹快速舒展酸涩左肩,忧心忡忡:“少爷,任何事都没有睡觉重要。睡眠足够,才能做其他事,不要让自己那么疲惫哦。”

以前继承人们竞争的时候,小少爷每晚要么就睡四五个小时,要么不睡。而现在,他的眼下印着一片青黑,满目疲惫,起码是好几天没阖过眼。

霍述闻言,薄而浅的唇勾起一抹不深不浅的弧度,短促又极轻地笑了一下。

只听他应。

“好。”

两人踏出车后座,亦步亦趋地走向霍家老宅。

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轻快放松。

“我都说了少爷笑起来很好看,少爷还不信,刚才我幸好拍下来了,快看快看!”

“嗯。”

“少爷你以后要多笑笑,有好处的。”

“……”

霍述沉默几秒,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低着头保存照片的姜犹。

他在她抬眸瞬间,问道:“你会喜欢吗?”

姜犹目光真诚,笑着说:“自然喜欢啊。”

小少爷笑起来那么好看,看过的人都喜欢。

即便清楚她话中的意思并非如此,霍述还是抑不住的悸动,失速的心跳怎么都平复不了,仿佛要从胸膛跳出来。

他低垂眼尾镀上昳丽的红,一路蔓延至耳廓。

灼热滚烫。

“霍述少爷,霍老太太唤您去主宅祠堂。”

急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的仆人焦急地说。

他的突然出现,消散了美好氛围。

霍述唇畔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神情变得冷淡又麻木。

少顷,他回头看了姜犹一眼,命令:“你先回去。”

姜犹听从命令,走前朝他挥挥手,站在深秋日光底下,笑容灿烂。

“少爷,要记得多笑哦,我等你回来。”

身影逐渐消失在转角。

霍述许久才收回目光,袖子里的手指微拢,几秒后又松开。

“走吧。”

他对仆人说道。

仆人带路,来到主宅背后的祠堂。冷冰冰,比起这座老宅,还要充满年代感,久远陈旧。气氛压抑沉闷,像块大石头沉沉压在心口。

霍老太太坐在高位,在她一旁坐着霍远。

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跪下!”

霍老太太一声呵斥,周身散发出久居高位的威慑力。

霍述身影未动,眸色平淡无波,面上除了冷淡没有半点多余表情。

霍老太太见状,险些气急攻心,伸着皱巴巴的手指着他。

当年独子霍远要对使用下作手段爬床的小明星赶尽杀绝,她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但在知道小明星生了个儿子后,念及一半霍家血脉,一时心软留下了他。

可没想到,留下的贱种竟敢伤害她最为宠爱的长孙,霍景。

霍景在国外做那些事,虽不对,但不该死在那群歹徒手里。

她动用人脉查了一番,今天才查出结果。

这里面居然还有他的推波助澜。

“你手段够大的,这么久,还真是小瞧了你。”霍老太太气得脸色发青,杵着拐杖的手颤抖得厉害,瞪着底下云淡风轻的少年。

霍述忽地冷嗤一声。

霍老太太怒目而视,质问:“你笑什么?”

祠堂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少年深不可测的眼眸深处,透不进一丝光。

“一年前那场车祸,霍景明知,依旧纵容霍烨,甚至为他清除所有罪证,你以为我查不到?”

霍老太太一顿,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你不也没死?就连护住你的下人都活着不是吗?”

提到姜犹,霍述蓦然抬额,渗着血丝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强烈的、粘稠到仿佛化为实质的杀意瞬间从祠堂弥漫开来。

霍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依然被他吓到,冷意从背脊蔓延至头顶,脸色惨白一片。

霍远倏然站起身,硬着头皮劝道:“霍述,受刑二十鞭,这件事就过去了。”

族规犯事的继承人,需跪在祠堂前,以缠着倒刺的铁鞭,赤身鞭打后背二十。

经过这么多事,霍述早已不是他心中极其厌恶的私生子。无论是能力手段还是心思城府,是他所有孩子里最出乎意料的。

但霍老太太视霍景为命,若连二十鞭都不打,霍述不好安然度过今晚。

……

霍述在预谋设计霍景死局之时,他便料到总有一天会身处这般处境。

他太年轻,也不够强。

“啪——”

又细又长、缠满尖刺的鞭子狠狠甩在他的后背,冷白的背瞬间渗出猩红血液,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一向吃斋念佛的霍老太太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眼里无一丝怜悯,像一头披着佛身的恶魔。

不到十分钟。

鞭刑结束。

霍远早早就走了,看完全程的霍老太太冷哼一声,起身杵着拐杖离开。

鞭子上即便涂了止血药,偌大祠堂依然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少年疼得四肢虚脱,额头密集的冷汗往下滚,眼前模糊又满是血色。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披上外衣,背脊挺直,一步一步走出祠堂。

还不能倒下。

她还在等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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