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三章 张大的嘴

砰!砰!砰!

一人好似座行走的山峰。

一人像是头自天庭遗落俗世的蛮牛。

不论是山峰,还是蛮牛,手中均空无一物。

躯体和四肢已是不错的武器。

他们出的是拳。

拳长在手臂上。

手臂,是象腿粗细、状如石柱般的手臂。

拳头,自然是要比象腿石柱更加粗壮厚实的,石墩般的拳头。

牛轲廉只能轰左拳。

每出一拳,拳面上都带着无形气旋。

拳过之处,滴滴落雨无一不被撕碎,逆着拳路所向拉长拧为麻花!

牛郎则左右双拳交替着出,或是同双手。

牛郎的拳少些巧劲。

可力道拳势毫不弱于牛轲廉。

拳风尽将拳路上的雨滴轰碎成气沫!

拳拳相交,壮阔激烈,绝非金铁击碰可比。

双拳相轰后,余波四散,足可教旁侧之人立足难稳,惹得地动屋颤。

以致后来连天上落雨都难近二人身前三寸。

不知是否也因此惊动了天上宫阙,让雨势又小了几分,细如微沫。

为免造成误伤,牛轲廉还特意将牛郎引往人稀之处,毕竟现下是己方人数占优。

双牛之争,过不多时便现狼狈之状。

牛郎那本是赤着的双臂上,自拳面始至肩头处,一道道环纹在那糙皮肤上微微隆起。

越是靠近拳面处,手臂上的环纹便越完整,越密集。

隆起之处,可见血线隐现。

至于牛轲廉,他的左臂上已不存寸缕。

行途中特地修整一新的头发和胡虬,竟被都削短了些许。

当然,比起妆容上的改变,倒是那越发显得苍白无色的左臂更教人担忧。

与正值壮年的牛郎相较,牛轲廉不得不服老。

牛郎虽痴傻愚钝,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以及足矣匹配江湖顶尖高手身份的一身修为。

牛轲廉仅能凭一些暗招和巧劲讨些小便宜,再无任何优势可言。

久战之下,身体越趋疲乏。

对牛轲廉而言,这无疑是一场自损一千方才能伤敌八百的较量。

但既已决定走这条路,他便当还如战场上的将军。

每一人都在竭尽所能,他岂能退缩?

他还得坚持下去,亟待破局之人。

……

……

在将云龙葵这个“包袱”卸去后,姜逸尘这才轻松不少。

背云龙葵本是汐微语的主意。

在观察到姜逸尘双目确实有恙后,汐微语便将观里最需保护的小师妹交给了他。

如此一来,云龙葵也能帮他瞻前顾后,可谓一举两得。

姜逸尘同云龙葵也非初见,便也没有拒绝。

短暂配合下来,二人间已有足够默契。

然则,在身背一人的情况下,要去阻击十四恶人之一的顾烨,未免太过托大。

更何况对方身形矮小,亦是以身法见长。

背着云龙葵,姜逸尘的剑锋甚至沾不到顾烨衣角。

当然,顾烨本也未将姜逸尘放在眼中。

事实上,在场中人能引起顾烨注意的,不过五人。

说来也巧,这五人同是女子。

为首者正是织女。

对织女这昨日黄花,顾烨倒无甚非分之想。

只是在场中人,唯其实力最强。

加之双方目标有冲突之处,讨价还价之事总还是绕不过这女人。

是以织女的一言一行,顾烨都听得仔细,瞧得认真。

其二,是藏在石屋里的那女娃儿。

说到底,那女娃儿才是顾烨特意来此走上一遭的目的。

不过顾烨可未能料知这对牛家父女竟能招惹来如此多人物。

顾烨不是爱思考之人,但美味在前,他实难视若无睹。

而且他也从未放弃过混水摸鱼的机会。

他仍想着坐收渔利。

即便他已答应过织女不动那女娃。

另三个女子,其中使唤双刺之人,尽管闻来少经人事,可年岁委实算不得小了。

以顾烨的经验来看,大多女子在年逾三十之后,体内精血温度相较三十岁前都要高出不少。

并在接下来十载内达到峰值,十载之后才回复原先水平。

却也将随着年岁老去,持续走低。

也正是在那十载岁月内,女子精血原有的甜凉可口将会被挥霍殆尽。

纵然十载之后,那精血之温已回落,然而,那甘甜之味却不复存在,只余一嘴生涩。

若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顾烨倒也不介意对此女下嘴。

只是旁侧尚有另两个年轻些的女子,这个使唤双刺的女子便无足轻重了。

顾烨所选的第一个猎食目标,是个背着长琴的女子。

长琴女子虽也年近三十之数,可兴许是长期待在道观中,服用过不少驻颜健体的丹药,加之保养得当,且至今仍为完璧,可谓难得一见的美味。

至于最后那更为年轻可人的女子。

非是其不入顾烨之眼。

只因其躲在帷帽剑客背上,要动她,还得先处理掉那帷帽剑客才行。

连日奔波来此,顾烨喝的都是酒囊中存货,他实在等不及先解解渴了。

长琴女子的防身剑术在他看来实在拙劣得很。

先取长琴女子性命,喝饱半个肚子,余血收入酒囊。

再杀帷帽剑客,掳走其背上妙龄少女,留待日后享用,岂不美哉?

能被列入十四恶人,除了为非作歹,武力超群外,也都懂得个理。

——所谓贪多嚼不烂,见好便收。

如此才有继续四处为恶的可能。

在出手之际,顾烨已做好了大致打算。

若在他杀了帷帽剑客后,此间局面仍无多大改观,便不在此多作逗留。

那女娃儿的血或将很甜美,可这儿人实在多了些,他不善算计,可不想为此把命搭这。

然而他心底里的计划才在实行之初便受到了阻碍。

有一柄剑和一对匕首挡在了他面前。

是那个帷帽剑客,还有个猫着腰的梁上客。

起初顾烨并没将二人当回事。

可当二人像块狗皮膏药,一时杀不死又甩不掉后,顾烨这才慢慢正视起两个对手来。

总猫着腰的那人,功夫不过二流水准,脚底下却溜得快。

而且口袋里的家伙事儿却不少,时不时抛把散、撒把灰,总教人猝不及防。

散是迷烟,寻常江湖人修为再高吃了这暗亏,还真扛不住太久。

当年还未入万毒冢修炼千蛛万毒功的姜逸尘,便也曾倒在这迷烟下。

也许顾烨本便不能算是寻常江湖中人,也许常吸食人血的异类有特殊解毒手段。

尽管失算被迷烟糊了一脸,顾烨仍能做到来去自若。

只是后来那猫腰之人撒的灰,掷的泥,都让顾烨草木皆兵,贻误战机。

顾烨倒没因此着恼置气,毕竟一个手持匕首却始终用些下三滥手段之人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帷帽剑客身上。

帷帽剑客把背后的妙龄女子给送到了石屋中。

顾烨感受到了来自对方深深的恶意!

再顾不得什么美味,他发现不将这帷帽剑客先杀去,他今晚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顾烨有对武器,藏于袖中,紧贴着两只小臂。

那是对链子镰。

长可当绊马索,切断三丈之外快马双腿。

短为双镰,不及一尺,仍可卸人首级。

帷帽剑客身法轻功极佳,顾烨尝试了近二十回,堪堪用链子镰缠住其脚。

面罩之下,顾烨唇齿微张,似有常人听不见的声波朝帷帽剑客发散而出。

那声波为顾烨行走黑暗间所用的听声辨位之法,常人听之难觉有恙,却能让瞎子短暂失聪。

缠斗如此之久,他自然早已发现对方是个瞎子。

而且对方全仗着丹药之力步步紧逼,才让自己少有应对之法。

他欠缺的只是个必杀之机。

譬如现在,那丹药之效已当挥霍过半。

对方身位被他锁定,同时丧失了仅剩的感知能力。

唯有思路一条!

轰!

顾烨身形一动,却非是挥镰朝帷帽剑客劈去,而是闪避开摔倒在他脚边的一个硕大身躯。

他看清了地上之人应是那位牛将军,也便是石屋中那女娃的养父。

他心中有一丝犹疑,要否拿这牛将军的性命做些文章。

下一瞬,他还是选择先了断了那帷帽剑客的性命。

况且牛郎也腾跃在空,一脚向牛将军踩了下来!

电光石火间,顾烨身形再动,却惊觉自己的左脚脚腕被一只手牢牢钳住!

哗啦!

牛郎落地,带起泥水一片,不知掩去了多少其余声响。

那一脚狠狠踩在牛轲廉胸膛上,若是换作旁人,这一脚足令人心肺聚损,转瞬毙命!

只见牛轲廉整个身躯往下陷了陷,咳出了好几口血,尚有呼吸。

“阿郎!”

此处动静之大,任谁都不会注意不到,织女忙喝止了牛郎进一步动作,她只稍稍抬眼一看,便知牛轲廉虽逃过一死,可这伤却是一点不轻。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便转移到了牛轲廉旁侧一个矮瘦男子身上。

实际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了过去。

那矮瘦男子屈腿跪地,手捂心口,仰着头,似已断了声息。

其脸上的遮挡不见影踪。

那双眼睛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

而那常年躲在阴影之下的樱桃小嘴则张得很大。

想来是其生平唯一一次将嘴张得如此之大。

大得足矣一口吃下一颗成熟的紫柰。

也终是像个正常人。

顾烨死了。

至死其左脚脚踝都被牛轲廉死死扣住。

至死其恐怕都没想通自己今夜缘何遭此死劫。

顾烨想不通,故而死难瞑目。

杀死顾烨的姜逸尘却心中了然。

变故起始一瞬,他也未能理解牛轲廉的作为,但链子镰另一头的异动却向他指明了方向。

——取顾烨性命的方向!

顾烨本便很少说话,今夜他也只说了两句说。

其中一句,短短五个字,估摸着也只有他听见了。

因为那句“处子的芳香”,姜逸尘先是将云龙葵给藏到了相对安全之地。

并很自觉地守在了汐微语身边,以期惹恼对方。

另一句话。

也不过八个字。

却让那个身为父亲之人,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给他制造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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