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冷血魅影

哗啦!

在昏沉的黑暗之中彷徨不知所措的姜逸尘,突然觉得凉意自面部至胸口油然而生、透彻心扉。

厚重的眼皮被费劲地撑开,这回他对昏迷前的情况可是记忆犹新。

呈现在姜逸尘眼前的是数张朴实的面庞,其中有魏老,还有两个孩童和一个男子,他们三人的模样均已魏老有几分相似,想来应是他的儿孙吧。

“嘿,小兄弟,可醒了?”魏老伸展着五指在姜逸尘眼前晃动着。

姜逸尘单肘撑地,在边上魏老孙儿的帮衬下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单手揉搓着被泼湿的面庞,意图令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此时,他们五人是在茶铺的遮阳木棚下,另一孩童手中拿着一还滴撒着水滴的木盆,姜逸尘已然明了当前的情况。

“老板,小可这回给您一家都添麻烦了,可不知我昏迷了多久?”

“无妨无妨,小兄弟昏迷了不到半个时辰,身子无碍便好,江湖不太平,也不知那大汉为何会偷袭你,得亏方才在茶铺中喝茶的一女侠仗义相助,将那大汉给赶跑了。”魏老摆手道。

“女侠?看来我这贱命的运气倒是不差,虽说常常遇险,却总有贵人相助。”姜逸尘自嘲道。

“小兄弟切莫妄自菲薄,无事便好,无事便好。”魏老是个有眼色的人,看出姜逸尘应只是受了些许内伤,并无大碍,心中却是佩服这少年人耐揍抗打。

姜逸尘四下环顾,茶铺中仅剩一两桌客人尚未离去,怒霹雳胯下的那匹黑马仍被拴在篱笆内,却不见怒霹雳人在何处。

“那大汉和那女侠过了数招后,似是发现不敌,便往西逃去了。”魏老见状出言道。

“那女侠也追了上去?”姜逸尘问。

“是。”魏老看出了姜逸尘的心思,“小兄弟莫不是要追过去,依小老儿看,这可不妥啊。”

“总得去和那女侠当面道个谢,而且也算是顺路不是。”姜逸尘笑道。

那一刹,魏老却从这温文尔雅少年的微笑中品出了一丝狠戾,当即便道:“那小兄弟一路小心。”

“多谢老板一家子了。”姜逸尘有自知之明,他给不起什么郑重的承诺,便不留浮夸之言,他能给的只有真诚的谢意和永生的铭记,便毅然离去。

费了些许功夫驯服了怒霹雳那匹暴戾的黑马,姜逸尘便取路往西,绝尘而去。

…………

炎日下的山间没有雾,却有淡淡的白云缥缈,一阵风拂过,如梦如幻。

急促的马蹄声临近,林间的黑鸦惊起。

秋风中浮动着枫树的清香,然,那香气之中,却满是肃杀之意。

此处是栖梧岭,是魏老用暗语特意告诫姜逸尘需绕路而行、不可擅闯之处。

姜逸尘在此处见到了行道上一片狼藉的模样。

一道丈宽的深痕,应是巨斧拖过地面的痕迹,旁边是双足向后的划痕,看来是怒霹雳被击退所留。

地面上还分布着七八处剑刃宽口大小的凹痕,若他所料不差,想必是那无名女侠的手笔,而她使的应是双刺,而且是奇门双刺。

还有一处范围较大却是较为浅显的凹印,见模样是怒霹雳背身着地留下的。

“栖梧岭,有凤栖梧,贤者择明主而从或明君礼贤下士之意,光听这名字倒是个好去处,可不知会有何牛鬼蛇神在此,令平民百姓闻之生畏、避之不及?”姜逸尘心中有所犹疑。

“既然天意如此,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知难而退,或是智者,却非勇者,姜逸尘自认并非智者,更当不上勇者,然,江湖路遥遥,若是少了急流勇进的勇气,还谈何入江湖?

遂扬鞭策马,直入栖梧岭而去。

方才驾驭着黑马奔入栖梧岭不过半盏茶功夫,已可听闻前方铿铿锵锵的器刃交斗之声,再往前行进片刻,只见黑白两道身影倏来忽去、焦灼缠绕。

忽地,怒霹雳怒喝一声,手中双斧合一,跃起近一丈高度,落身劈斩而下,一招力劈华山,如猛虎下山,携锐不可当之势,欲将白衣女子一分为二。

身经百战的凶徒,若是被逼迫到了极境,便会拼起命来,任何人也难撄其锋,白衣女子瞧见怒霹雳目露凶光,戾气大盛,竟不硬接,只是游斗。

见白衣女子退闪开数丈,而身后已能听闻数匹马匹临近之声,怒霹雳停住了势头,双斧垂地,目视前方。

白衣女子也罢手不攻,她的目光却是绕过了怒霹雳的硕大身躯,看向了他后方,稍远之处影影绰绰的黑影。

“不愧是魔宫第一女杀手,冷血魅影,第一次交手果真令人惊艳,只是不知你与这小白脸有和瓜葛,既已是救了他,为何苦追老子十余里地?要不是老子耐力不差,竟是要死在女子手中了。”怒霹雳拭去脸上的滚滚汗珠,看向白衣女子身后之人,骑着他落在茶铺的伙计“黑将军”赶来的姜逸尘。

原来这白衣女子便是魔宫的冷魅,对于怒霹雳的质问,她仅是冷眼相对,闭口不答。

而随着怒霹雳的话音落下,姜逸尘已来至冷魅身侧,听闻怒霹雳之言不由朝自己救命恩人的方向瞧去。

赶巧一缕秋风从身后袭来,吹起了挂在冷魅脸上的白巾,令得姜逸尘有幸一睹芳容。

一袭白衫如落雪,双眸明媚若皓月,柳眉添冷艳,玉手衬朱颜。

这冷魅不过芳华之龄,而姜逸尘仅此一瞥,竟一时看得痴了,然,风止,巾落,徒留一双冷眸瞪着他。

尴尬的气氛很快便被怒霹雳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响打破。

“啧啧,没想到啊,老怒你也有被女人追得奔走呼救的一天。”三骑人马已至,当先一人出言戏谑道。

说话的男子戴着铁质面具挡去上半边的面容,蓬松杂乱的发丝垂在两侧,在其身旁二人,一人手套着铁拳,一人脚着铁靴,目光中均透着揶揄之味,既是看向冷魅和姜逸尘,也是看向怒霹雳。

“是咯,没想到不愿与人为伍的万里独行侠怒霹雳竟也会加入兜率帮。”套着铁拳的男子竟是一娘娘腔。

“若非最近这兜率帮的动作太大,咱还不知晓,你这大家伙竟依附于兜率帮已有半年时光。老大,这忙咱该不该帮呢?”接着话头的是那穿着铁靴的男子。

“这可得看老怒的诚意了,吃力不讨好之事,还是少干为妙。”这三人中的老大,显是居于中央的铁面男子。

见自己丢出的十二天煞门求援鸣镝竟只引来了三人,怒霹雳虽心怀不满,愤懑异常,却也忍在了口中。

怒霹雳与这三人并不相熟,更谈不上交情,却悉知他们的脾性,因而,对于三人的寒酸讥讽之言,他全然充耳不闻,只是沉声道:“行了,也正好来的是你们仨,这样吧,男的归我,女的归你们。”

“噗哈哈!”

“诶哟!不行了,老哥,也让我笑会儿,哈哈哈!”

“呵呵,想不到老怒你竟有这龙阳之好。”

“哈哈哈!怪不得他会去兜率帮,我可算明白了。”

断袖之癖在而今的江湖中并非不为人所接受,只不过放在光天白日之下说出,便不免遭人耻笑,三人对怒霹雳的情况多少有所耳闻,而今能听其间接承认此事仿若悉知一件江湖密事般倍感得意,因而,唯有铁面人稍有些矜持,而他的两个兄弟则是笑得前俯后仰,几乎快摔下马来。

对于这般跳梁小丑的耻笑,怒霹雳并未动气,更何况“羞耻”二字早已被他从心中抹去,“铁煞门遣你们三人出来,便是让你们来这看戏的?”

“欸欸欸,老怒哈,别动怒嘛,这事儿也不丢脸,就是少见,我们能理解,能理解。”

“不过还是得让我们笑够了才……”

“废话少说,答不答应。”苍蝇难令人动怒,却令人生烦,怒霹雳截口道。

“成交!”铁面男子露出了狞笑,而他身旁的两个弟兄亦是早已目露邪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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