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娘家人享用了大餐之后,是不能停留太久的,在二轮大餐的客人没入座之前,就开始离开了。新娘莹莹要送娘家人到大门外,一直看着娘家人离开才返回家里,这是当地的风俗。
二轮客人用过大餐之后,还有三轮人享用大餐。这第三轮用餐的都不是客人,大都是村里来帮忙的人,比如,主厨和帮厨,司仪,凤鸣的家里人等等。
这第二轮客人,也有凤鸣舅家的人。
凤鸣的五个舅,大舅、二舅、三舅、四舅本人都没有亲自来,而是他们的儿孙或妻儿来了,只有凤鸣的五舅是亲自来的。
凤鸣的五舅就是李庆宾。
今天的李庆宾有些威风凛凛,只见赤红脸的他率领着自己的妻儿和四个哥哥的家人,浩浩荡荡的有二十多口,可谓是人多势众,光八仙桌就坐了两大桌,他本人就像个非州酋长,很排场的坐在八仙桌的首位。当然,李庆宾并不知道凤鸣要与冷战退亲的事情。
“五舅,五舅。”冷战一看到李庆宾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立即热情似火的扑了上来。
他一直都是喊李庆宾为李老师的,即便与凤鸣定亲之后,也是喊李庆宾为李老师。今天,在宾朋满坐的婚宴上,他却突然改口称李庆宾为五舅。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冷战自从被棉厂的陈科长训斥“胡说”之后,就开始敏感起来,凤鸣生日那天又没见到凤鸣,他敏感的都草木皆兵了,这次来给凤翔随礼,又从林青山父子的态度上嗅到了危机,再加上凤鸣一直没和他打照面,还有凤舞的给他泄密,他人虽说勤快的跑前跑后的帮忙,心里却昏天黑地的绝望,特别是被棉厂的厂长回怼了之后,他感觉自己成了皇帝的新装里的那个皇帝,赤身裸体的很丢人,却还要强撑。
就在冷战撑不下去的时候,李庆宾出现了,这如同救了冷战的急,他便连声喊李家宾五舅,五舅五舅的叫个不停,那个亲切劲,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李庆宾是冷战的亲舅呢。王美林是他亲舅,他可从来都没有这么亲热的叫过。其实,即便和凤鸣定亲之后,冷战还是称李庆宾为李老师,今天这种热闹的场面,他突然改口称李庆宾为五舅,还五舅五舅的叫不停,别说李庆宾吃惊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下作。
李庆宾就知道冷战今天会来,因为就是他将凤翔结婚的日期告诉了冷战的爹。自从凤鸣成了公家人,冷战和他爹都是小巴结他李庆宾,知道了凤翔结婚,怎么可能不来随礼。
他李庆宾知道今天冷战会来,却没有想到冷战会贱兮兮的喊他五舅,更没想到做为新客的冷战今天竟然下贱的打起杂来,托着木托盘来回穿梭于八仙桌之间传菜。
李庆宾被冷战喊了舅,不适应的同时,又赶紧向自己的家人和四个哥哥的家人介绍冷战。
“这就是冷店的新客,我以前的同事,冷厂长。”李庆宾介绍说。
冷战称他为五舅,他就称冷战为冷厂长。
“你就是我凤鸣姑姑的新女婿呀,怪不得我小叔经常夸你,原来长这么好看。”凤鸣大舅家的孙女很惊喜的说。她嘴里的小叔就是李庆宾。
不止是凤鸣大舅家的孙女,包括李庆宾的家人和他四个哥哥的家人都对冷战极为好感。这都拜李庆宾平时灌输给他们的优秀冷战。
“冷厂长是咋来的,开小轿车来的吗?”李庆宾故意大声问冷战。他这是显摆自己能认识厂长。
宾朋满坐的婚宴上,外人也不知道李庆宾嘴里的“冷厂长”只是个砖厂长的厂长,还以为是公家的什么厂长呢,立即惊羡的望向他和冷战。
“是的,是开小气车来的,就在院外停着呢。”冷战知道李庆宾是显摆。但此时此刻他非常需要李庆宾的显摆。李庆宾没出现之前,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除了凤舞的神秘告密,他都没得到凤鸣一家人的真诚相待,只感到孤独的要命。
“现在厂里咋样儿,还和以前一样吧,一年收入个十来万。”李庆宾又大声的显摆说。
一年收入十来万,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就是天文数字。所以,李庆宾话音没落,就把周围人惊羡得是目瞪口呆,一天的天方夜谭。
“是啊,很不理想,就那十来万。”冷战很过分的谦虚说。既然李庆宾显摆,那他就极力配合他。
“不理想,就想办法改善嘛。”李庆宾端着长辈的架子说教冷战。
李庆宾又端着长辈的架子说:“学你三叔,一年挣个几十万。”
……
连冷战都惊讶李庆宾竟然也会满嘴跑火箭。
周围人更是惊掉了下巴,都感觉眼前这个高颧骨的赤红脸说的不是人话。
好在很快就开始上菜了,冷战又托着托盘忙碌的传起菜来。
李庆宾也率领着他和四个哥哥的家人开始享用大餐。
因为还有第三轮人要用餐,第二轮客人吃了大餐,没有别的事情也不会停留太长的时间。李庆宾率众走的时候,冷战一直送他们出村口,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他是主人送客呢。
第二轮客人一撤,第三轮人开始用餐了。
冷战虽说是新客,却是帮厨打杂的,便也属于第三轮用餐的人。
第三轮的人用过大餐,都差不多下午五点了。尽管是下午五点,这个季节的五点,是白天和黄昏的交接点,但林青山还是将冷战给打发走了。因为留下他再住一晚,对于凤鸣来说,实在太煎熬,他做父亲的当然心疼女儿。再就是,大年初二要和他冷战提退亲的事,都不是亲戚了,多留一晚,多一晚的闹心。再就是,他冷战有气车,开车很快便到家。
也就是说,冷战从昨天来,到今天走,整整一天一夜,把自己忙成了陀螺,都没有和凤鸣说过话儿。昨天来的时候还看到过凤鸣了,当时见凤鸣在厨房忙,没顾得上去说,想着今天有机会,却没想到今天大长一天,连凤鸣的面都没看到。
他冷战一直盼今天,拿一千块钱来随礼,目的就是为了见到凤鸣,和凤鸣谈谈心,可随了礼,忙成了陀螺,却都白费了。
他冷战也心知肚明,这家人是铁了心的要和他解除婚约了。但他心里不怎么恨凤鸣,恨的却是林青山。
此刻,他面对着急切打发他走的林青山,他早在心里骂了几百遍,认为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是东西,自己年轻的时候干出那种事,现在为人之父也没有将凤鸣管教好,凤鸣提出退亲,他做父亲的不但不压制,反而惯着凤鸣,依着凤鸣,甚至是挑唆凤鸣退亲。
“伯,凤鸣呢,我怎么一天都没看到她。”冷战说着,望了一眼西拐屋。
“她不喜欢凑热闹,早躲了。”林青山说。
冷战一脸的不相信,又望了一眼西拐屋。
林青山便又说:“你曾经也是她的班主任,就不知道她恐惧热闹吗?”
恐惧热闹?
这句话让冷战突然想到了凤鸣初一开学那天,校园里热闹的像蛤蟆吵坑,她却一个人躲在清静的教室里的情景。
可眼下已经不热闹了,她总应该出来吧。
“客人已经走了,已经不热闹了。”冷战很固执的说。
冷战又说:“她在西屋吧,我去给她说几句话。”
冷战说着,便径直走向西拐屋。
西拐屋的门反锁着。冷战推不开,便开始敲门。
“凤鸣,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我和你说几句话儿。”冷战一边敲门一边说。
林青山也紧随着冷战来到西拐屋门外,他一把扳过冷战的肩膀,迫使他面向自己,并怒视着他。
“请你尊重我的女儿。”林青山一字一句的说。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愤怒。
冷战也不甘的望着林青山,恨不得朝他脸上狠狠的来一拳。但他知道,那样会更糟糕。
“对不起,伯。”冷战不得不逼迫自己向林青山低头。
他在离开林家村回去的一路上,都沮丧到了极点,心里一直咒骂林青山。他就是觉得是林青山挑唆凤鸣退亲的。
对,就是林青山挑唆凤鸣退亲的。冷战回去的一路上就一直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