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012.反侧

揭城住的这套房子建筑面积89平,高档多层小区,最高只有7楼即便有电梯得房率算很高的,加上赠送面积装修后差不多有85平。三室两卫,两房朝南,客厅全明,阳台正中,5楼开窗见河无遮无挡,虽处闹市却是个幽静的辅路小街。在市区这个繁华地段,几近商业中心,出门步行五分钟内到地铁站,周边设施一应俱全,全套下来估价至少六七百万。方老爷子白送给揭城住,揭城一进这屋,看格局看装修看配套就知道自己这回差事不简单。

这次捉妖失败对揭城的打击不小,他原本很期待到钱塘界一显身手,主要还是自认为能力不错,想找个能施展拳脚的地方。在秦淮界,能见世面的任务都被世家子弟暗中把持着,若不是冒死赚钱自己没什么机会接触到稀罕玩意。到了钱塘界,有机会摆脱秦淮公子哥们的阻碍,增长见识提升能力,就算不能成为一等一的封阵人,希望能加入一些顶级的战斗中,体验与大妖大魔的对决。可这次的作战失败,他对自己的水平估量有点动摇,论天赋的话肯定是比不过正统世家,觉得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年纪轻轻能独立完成秦淮九连阵是值得炫耀几年的能耐,没想到在钱塘界,还没遇到什么真正的大妖先栽了个跟头。

揭城趴在红木书桌上叹气,这书桌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全榫卯结构侧边雕花,抽屉把手全铜纂花,地台雕文精致细腻,根本是件艺术品,这等好货不该埋没在这小屋子里给他上网加班打游戏,而是供在博物馆里让游客们为这工艺惊叹膜拜,旁边应该再立个一人高的介绍牌,上面明确注释着四个大字“二级文物”。每当坐在这书桌前,揭城感觉压力特别大,肩膀上无形多了几份担子,想起事情来特别正式严谨多了些许理智。他回想着自己成为封阵人的点点滴滴,从学徒开始,逐渐能独当一面,与不同的持戮人配合,细琢磨起来发现一路过来竟然没什么磕绊,即便是有失败都只能算无伤大雅的小失误,没有造成过任何严重的后果,在对付大魔大鬼上更从未犯过错。

“为什么没有失败过?”揭城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有了混乱错漏,从行李里翻出压低的一个皮本子,里面简要记录着这七年来的封阵学习笔记和接到的各种任务,记录很粗略只能靠强行回忆来补充,这时才发现很多细节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有些只记得当时的环境却把做了什么忘得一干二净,连忙打开电脑,将现在还有印象的一一记下来,连同皮本子的内容都打出来存在云上。

揭城整理完所有资料又从头捋了一遍,泄气地瘫倒在沙发里,越想越觉得蹊跷,琢磨着到底是自己太幸运了,还是与自己合作的持戮人能力很强对他的容错率很高。不然的话,很难解释这么多年来的一帆风顺,更匪夷所思的是这期间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没任何人提醒他暗示他,由着事态如此发展。蹬了蹬腿连蹭带爬地伸手捞起沙发边角柜上的手机,想了半天打给谁比较好,最后还是决定找危不连商量。

“危三少爷,我跟你说个事儿,封阵的,你阅历多时间长,帮我分析分析。”揭城低声下气地求危不连,手机另一端的危不连只是很官方的说了两个字,“你说。”

揭城听到危不连没拒绝,马上翻江倒海似的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没多想秦淮界与钱塘界之间有没有什么忌讳,“你说,这是不是有问题?”

“是。”危不连言语坚定,没半点含糊。这爽利的回答让揭城更郁闷了,一口气憋在胸口,“是什么是?”

危不连轻轻咳了一声,说了三个字,“要你死。”想了想感觉说得有点太重了,补救了四个字,“或要你滚。”

“为啥?”揭城心里发毛,声音跟着都有点抖,“凭啥?”

危不连语气坚定干脆利落,“秦淮界自古推崇世家,要你一直遇不到大问题,不会应急,等遇到大魔大妖就是送死。”

“你不会是在吓我吧?”揭城虽然有这么想过,但始终不敢认同,毕竟无缘无故的没理由要他这条不值钱的命。

危不连懒得争论,“还有别的事情吗?”

“有!”难得危不连愿意回答问题,揭城生怕错失机会,“你在江边放逐晦咒是为了驱赶什么?”

“既然没有问题,我挂电话了。”危不连不等回话补了句再见撂了,放下手机,站在窗边往外望,窗边一侧是山岭叠翠另一侧是钱塘荡波,轻风吹过树叶窸窣作响,远处偶尔隐约飘来诵经的声音,安逸舒适与世无争。他清楚地知道虽然自己看不见那些豢养在院子里的妖魔鬼怪,并不表示他们不存在,他们每天不停地打闹争斗让这眼前景色更具有那么点儿讽刺的意味。

“老三。”危不恒路过书房看到危不连在窗边发呆,手里攥着手机,书架边斜搭着本书没看没放回去,“想什么呢?”说着走到书架边,伸手把书合上递给危不连,“有事儿?”

危不连接过书,摇摇头,“没什么事。”

“你觉得孰湖是谁引到钱塘江的?”危不恒没拐弯抹角,望着远处的钱塘江面,“除了咱们危家,老爷子,卢得、孟伸、曼绝以外,有这能力的只剩陶辞和花修了,他俩又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陶辞不像,花修像。”危不连想了想加了一句,“不像,也仅仅是不像而已。”

危不恒会意地一笑,“那你想怎么办?”

“先得知道为什么。”危不连摩挲着手里的书,“其次才是做什么。”

危不恒拍拍不连的肩膀,“你的问题是书念多了,脑子念锈了。”说着推开窗,低头看着墙根,划手打个响指,一只还未成型的小魔双爪抓在窗沿上,贴着外墙吊着。手指勾着小魔提到耳边,听了一两分钟,放回窗沿边任他跑回后院消失在栅栏边。“他说没见花修最近去过运河。”

“哥。”危不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但还是憋不住说出了口,“你是伏魔灭鬼的人,为什么又养他们?”

危不恒关上窗,走过书架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倒了杯茶,抿着嘴抬头看危不连,“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危不连听到这话,嘲讽地接了一句,“呵,果然,我讨厌的美德你全都占了,我欣赏的恶习你一个没有。”

“你觉得揭城怎么样?他靠不靠谱,值不值得信任?”危不恒捏起茶杯盖轻轻刮着杯沿,“这小子脑子还算灵光。”

“做事靠不靠谱不能确定,是个实在人,挺讲义气的,为人算是比较真诚吧。”危不连对揭城的印象不太差,起码为人的印象要大大好于他封阵的印象。

危不恒右手握拳抵在嘴上,思索了一会儿,犹豫着站起来倚在书架边,“这几天接触下来,他给你的直观印象是很可靠,值得信任?”

危不连点点头,“差不多吧。”

“作为一个卖理财的,这是难得的被动技能。”危不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他这个人……”

“太垮。”危不连不屑地挑了下眉,“没什么内涵。”

危不恒拍拍手,“嗯,因为这点,你才会觉得他够真诚。”说着捻了捻手指,“应该把他介绍给陶辞,我觉得他会需要一个这样的跟班小弟。”

“魔不行,改用人了?”危不连扶着额头,“陶辞要是真没问题呢?”

“没问题?没问题你把这整架子的书都吃了吧。”危不恒用力拍着书架,“问题肯定有,只是不知道是好问题,还是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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