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唐了，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超出了苏绵能够接受的范围。
她呆滞地盯着祁子瑜，只觉得之前替他说话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听着祁子瑜那些大义凛然的话，牙关咬得很紧。
一句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欺骗我，你根本不是要来蘅芜书院的学子，你到底是谁？”
她一步步逼进祁子瑜，眼底是她从来不会有的冷冽凶狠。
就在手快要抓住祁子瑜的时候，被突然窜过来的王利用力扯住了胳膊：“王妃，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人证不只一个了，一个看见你跟声儿起了争执，这个能证明是你杀了声儿，这还不够吗？你现在准备做什么，要威胁这位公子吗？”
王利的情绪显而易见地有些激动了，他不管祁子瑜是谁，也不关心他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只知道，祁子瑜带来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顾知行疾步走了过来，将质问苏绵的王利扯开，等苏绵被他完全护在身后了，他才冷冷地瞥了王利一眼：“王大人，动手动脚这个习惯可不好，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都没有查清楚，他说的话怎么可能可信？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凶手，故意误导我们，污蔑阿绵呢？”
王利深深地看了顾知行一眼，虽然依旧有些忌惮顾知行，可是巨大的愤怒很快压过了这一点忌惮。
他剧烈地喘息着，盯着顾知行的目光充满了谴责：“王爷这是准备维护苏绵到底了是吗？一个人证你说不可信，两个人证你说对方身份可疑，反正都有你说的道理，可你这样跟故意包庇有什么区别？”
顾知行表情平静，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就是给人一种强烈压迫感，让王利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王老太太也跟着站了起来，厉声谴责道：“现在还有什么好争辩的，这个女人就是杀人凶手，必须马上将他交到京兆衙门去，不然闹到皇上面前，也是我们有理！”
顾知行紧紧拽住苏绵的手，几乎好不犹豫呵斥道：“不可能。”
他绝对不可能送苏绵去衙门。
就凭这些人三言两语就能给苏绵定罪了吗？
只要有他在，没有人可以带走苏绵。
祁子瑜嗤笑出声：“看来王爷是铁了心包庇这个杀人凶手了，王妃娘娘就甘愿躲在王爷背后吗？”
他不去看顾知行，目光直直盯着苏绵，一字一句问她：“你觉得王爷能护得了你多久呢？好好想想你的身后吧，这个书院你还想不想继续办下去，如果你不配合调查，整个蘅芜书院都会因为有个杀人犯创办人而被你连累。”
他太清楚苏绵在意什么了。
所以那天，才会因为诱导王丕声奚落书院而被苏绵注意到，现在也轻易拿捏住了苏绵的软肋。
顾知行太清楚他的目的了，很快护着苏绵轻声保证：“阿绵，你别听他的，我既然能让你办起这个书院，就不会这么轻易毁了，你的名声，你这个人，我都能护住。”
他眼底的坚定和笃然，让苏绵微微安心。
可她知道，她真的不能全把压力丢在顾知行身上。
她也必须想想办法，打破这个局面。
苏绵深吸口气，很快反手抓住顾知行的胳膊，认真道：“王爷，我得跟他们去衙门。”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每个人脸色都变得相当古怪，各有各的想法。
祁子瑜和王利在暗中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每个人面上却都是不显山露水。
只有顾知行顷刻间冷了脸色，瞳孔骤缩，表情冷峻，直接当场厉声否定道：“不可以，阿绵，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不可能让你去衙门，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他看着苏绵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神色越发凝重了，在苏绵耳边轻声道：“你别胡闹，衙门紧里面没有我的人，我保证不了你在里面会遭遇什么，阿绵，你听我的，留在外面，我们慢慢想办法。”
苏绵盯着顾知行的眼睛，心底塞满了感动。
她很清楚顾知行完全是为了她在考虑，可是就算祁子瑜说的，她不能一直躲在顾知行身后，就算祁子瑜这话是故意的，她也得走出顾知行为她圈起来的舒适圈。
苏绵难得的，没有听顾知行的话，甚至特别固执，坚持道：“王爷，我比任何人都相信我是清白的，现在进去不过是想堵住悠悠众口而已，王爷在外面，肯定会为我查清真相的对不对？”小桃中文
查清真相当然是最重要的，顾知行望着苏绵淡然的眼睛，很清楚自己没办法说服她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满是无奈：“算了，就听你的，有本王来，衙门里的人不敢乱来的。”
他已经想好了，苏绵要是真去了衙门，他就找顾昭出面，让衙门那些人忌惮一点，至少不敢对她用刑。
这是顾知行第一次生出了要去求顾昭的心思。
苏绵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王老太太：“我跟你们去衙门，你们有多少证据都尽管拿出来，我也会证明我的清白，人不是我杀的，我跟你去，只不过是不想背上杀人嫌疑犯的骂名，你们别以为真的拿住我什么把柄了。”
王利表情慢慢松懈下来，语气都松快了些许：“王妃能配合，自然是最好的，我们自然也不希望凶手就是王妃，王妃能尽快证明自己的清白，大家心里都舒坦。”
冠冕堂皇的好听话，苏绵一个字都不想听了。
准备走之前，她又看了顾知行一眼，俯身在他耳边说：“段绸之前告诉我，在京城传播我里通外国的是北元人，祁子瑜也是北元的，你往这方面查一查。”
顾知行瞥了祁子瑜一眼，点了点头，最后伸手抱了苏绵一眼，难掩担忧道：“注意安全。”
虽然他有把握打点好一切，可顾知行还是害怕意外。
苏绵自己倒跟个没事人一般，语气都特别平静：“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你也要学习相信我啊，我可以独当一面的，就算没有你。”
“我只想你适应有我的日子。”顾知行听得心疼，抱着苏绵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眼底全是心疼。
他再也不想看见苏绵一个人强撑着走过这些日子了。
最后还是苏绵主动退出顾知行的怀抱，郑重道：“别这样，还有很多人需要我，我会平安回来的，等我。”
苏绵上了王利的马车。
外面围观的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去，三三两两地聚众讨论。
不过苏绵已经不在意了，她的注意力完全在身边的祁子瑜身上，看了很久才轻声开口：“让我猜猜，你们借着学子的身份来西圣，在民间煽动说我叛国，骨子里还流着北元的血，想让皇上忌惮我。”
祁子瑜没有开口，老僧入定那般挺直脊背坐在苏绵对面。
苏绵冷冷嗤笑一声，讥讽道：“这手段虽然还算高明，可你们没想到皇上不仅没听信谣言，反而主动为我澄清，并作出了让他国学子来接受教育的旷世决定，西圣很快就会发展起来的，而这次的阴谋，要是被查清真的是北元人做的，你觉得整个大陆的人，会怎么看你们北元人？”
她眼神里的鄙夷和不满完全就是十成十的。
苏绵只是想活得轻松，所以从来不去主动招惹这些事情，可这并不代表她是个糊涂的。
相反。她看得很清楚。
从段绸提醒她开始，很多时候就已经在她脑海里形成了一条线，不过是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去证实罢了。
祁子瑜冷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
他侧眸瞥了苏绵一眼，眼底全是冷然：“王妃这话说的，莫不是嫁入西圣了，就忘记自己还是北元的人了吧？”
对苏绵这种明明有能力，却不愿意帮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好，甚至跑去敌对国，帮着西圣越来越好，又转头奚落北元的人，在祁子瑜眼里，跟一个叛徒没有任何区别。
他根本不会因为苏绵是一个北元人而心软，甚至恨不得因为苏绵马上就被安上杀人的罪名。
苏绵毫不在意地轻笑出声：“对我来说，是哪儿的人并不重要，在我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国家的分别，只有好人和坏人的区别，一个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的北元人，和处处信任我，维护我的西圣人，你觉得我还站在那一边呢？”
祁子瑜冷淡地开口：“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我们不会是一路人，你也别试探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像你这种北元叛徒，要不是不想西圣那么多无辜学子为你所骗，我根本不会来这一趟。”
当着王利的面，他自然是要说些好听的话。
苏绵却只觉得恶心，眼神越发冷了下来：“说得好听，你敢说你没有自己的目的吗？或者我换个问法，北元皇族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才让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设计我？”
苏绵很清楚，北元只要有苏柔在一天，皇宫就不可能真是她的家，每个人，她都得提防，特别是牵扯到她现在最在意的书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