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1章 她像风筝一样飞起来又落地

“推开中间那扇窗户,那扇窗户视野最好。”同样的也是最大的,没有防护栏,非常巧合地,能容下一个人的身子。

只是打开窗户,这没什么......思延并没有多想,过去用力一推没能推开。

顾晚秋提醒道:“那扇窗户推是推不开的。”

推不开,那要怎么打开?

“需要用钥匙打开,钥匙在保姆身上,她从来没有打开这扇窗,每次我求她,她都不听我的。”顾晚秋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低着头,声音沙哑,显得几分孤寂可怜。

“我真的......好想看清外面,想要感受阳光真实照在身上的暖和感,想要知道今年夏天的风是热的还是凉的,想要闻到外面的花香,院子里的玫瑰花我看到开了,可我什么都闻不到......”

所有的窗户都关着,她被关在这密封的房间里,似乎是为了防止某种事发生。

两个孩子却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现在的妈妈很可怜,很让人心疼,只是生病了,却没关在这里,用链子拴着,不让她出门就算了,居然连窗户都不给她打开。

冰冷的手被两双小小的手握住,顾晚秋抬眸,听到两个孩子说。

思延:“妈妈,今年的夏天很热,外面的太阳很晒,我和弟弟在外面放风筝的时候,脸都晒红了。”

思续:“妈妈,院子里的玫瑰花,我和哥哥都没有过敏,香味很淡。”

顾晚秋动了动手:“那我能感受这些吗?”

“能,妈妈,我们去拿钥匙给你开窗户。”

“钥匙在保姆身上,她不会给我开窗的,你们就算求她给我开窗,她也不会把窗户给我打开......”

“没事......”思延用力握住顾晚秋,纤细的手腕,“妈妈,我偷偷地去把钥匙拿过来给你开窗,再把钥匙还回去。”

“你们不怕吗?要是被发现,你们可能会挨骂。”

思延摇头,语气透着坚定:“不怕,只是被骂一顿,我去拿钥匙,我一人挨骂就行,弟弟不去。”

“哥......”思续担忧地看着他。

“哥没事,不用担心。”他已经想好如何承担后果了,在他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只是把窗户打开,他们现在住的卧室 还有北城那套房子,每天天一亮,都会打开窗户,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这里的人不给妈妈开窗户。

妈妈只是想呼吸新鲜空气,闻闻花香,晒晒太阳,感受一下外面的夏风,为什么连这么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

他上网查过,抑郁症患者,主要是陪伴,疏导心情,如果一直闷闷不乐,心情不好,那病是很难好的。

就算没有抑郁症,一个人长期被关在这里,就算没病,也会被关出病来。

所以,思延已经暗暗下定决心,等会儿他找准时间就去偷钥匙。

偷盗是不好的行为,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做这样的事,被爸爸知道了,挨批都是小事,主要是挨揍。

平时被爸爸瞪一眼都足够可怕了,要是挨揍,屁股得开花。

但为了妈妈能够开心,挨揍算得了什么?

顾晚秋目光柔和,手上的动作也很轻,她摸着思延柔软的头发说道:“偷偷的,不被任何人发现,包括你爸爸,那你就不会有事。”

这样的妈妈很温柔,跟她没生病的时候一样,思延抓住她的手,忍不住地用脸蹭了蹭她冰冷的掌心。

“妈妈,你等着我,我一定能让你闻到花香,晒到太阳,感受到凉风的。”做下保证,思延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他朝思续招了招手。

“弟弟,我们走吧。”

思延不舍地看着妈妈,最后还是听了哥哥的话,牵着他的手,两人离开了卧室。

出去后,思续问道:“哥,你真的要去偷钥匙吗?”

“嗯,我已经答应妈妈了。”

思续担忧着:“可要是被爸爸知道了......”光是想想,一张小脸就紧绷着。

思延问:“你害怕吗?”

思续诚实的点头,弱弱地回答道:“怕。”表情现在就带着恐惧。

“你什么都别做,就当做不知道,要是被爸爸知道了,我一个人承担。”

思续红了眼睛,让哥哥一个人面对这些,他做不到,“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是哥哥,你就好好听我的就行了。”

哥哥保护弟弟天经地义,可他也只比思续大两天。

看出来了思续是担心,思延拍拍他的脑袋:“没事的,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只要不被爸爸发现,那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骗爸爸是不好,但现在我只想让妈妈开心点,我想让妈妈变回从前,你呢?”

思续点头,他也是,现在的妈妈一点都不快乐。

“我们能不能直接求爸爸,让爸爸带妈妈出去走走?”思续很听哥哥的话,但同样地,他也觉得欺骗爸爸不好。

“爸爸,应该不会答应的......”思延比思续懂得更多,心思更灵敏一些。

从爸爸昨晚对他们说的那些话,还有妈妈脚踝上的链子,就知道,爸爸不会轻易放妈妈出去。

“只是帮妈妈开个窗户,这只是一件小事,很容易就完成了,你不要想得太困难。”

有思延这几句安抚,思续紧张的心被抚平。

顾晚秋坐累了,现在躺在床上,她睡在床边,侧着身,姿势有些危险,稍不注意,好似就会从床上摔下去。

被链子锁住的右脚伸出了床边,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右脚跟着节奏微微动着,脚上链子甩动的声音已经盖过了她嘴里的哼唱。

一直到中午两个孩子都没动静,保姆和往常一样送来饭菜,从她前天搬到这里来了后,吃的方面,就变好了,不再是剩菜剩饭,每一餐还有固定的汤喝。

今天的汤是鱼汤,汤是奶白色,顾晚秋端着汤喝。

“顾小姐,这鱼肉很有营养,你多吃点,别光喝汤。”

嗓子太干,鱼汤入喉,嗓子里火烧火燎地疼,被汤水呛住,顾晚秋闷声咳嗽,她没能忍住,嘴里咳出血来。

不过还好她端着汤,血被咳在鱼汤里,慢慢隐于汤水中。

保姆及时递来纸巾,并没有发现顾晚秋的异样。

顾晚秋舔了舔嘴角,好似尝到了腥甜,她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

这碗有她血的汤,她喝不下去了。

顾晚秋吃了点饭菜,汤剩得最多:“我吃不下了,收下去吧。”

“汤还剩这么多,顾小姐你再喝点吧。”保姆劝道,她现在生病,免疫力本来就很差,除了按时吃药好好睡觉外,补充食物营养也是必要的。

“可我喝不下了。”顾晚秋皱眉看着面前的食物,脸上带着厌倦。

保姆见她是真的吃不下了,只能把这些收拾下楼:“那下午我给你送点水果吧。”

顾晚秋摇头:“送点水就行了,我这几天胃口越来越差,什么都吃不下,大概是活动时间太少了,下午的时间我会睡觉,要是醒了饿了我就吃点。”

保姆点头,也不勉强她。

保姆离开后,顾晚秋慢慢站起身,她已经习惯双脚落地时的眩晕感,及时扶着墙,等站稳后,她才把沾上血迹的纸巾给折了折扔垃圾桶里,她站在窗口,比画着中间那扇窗,又看向外面的风筝。

思延这次买的风筝是一只老鹰,绑在树上有风的时候就会飞起来,远远看着好似真的是有一只老鹰在天上飞。

房间里门被推开,顾晚秋听到动静,看到思延小跑进来。

“妈妈。”思延说话很小声,进来之前还往后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进来把门又掩了回去。

“妈妈,我拿来钥匙了。”思延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这么多钥匙,不知道哪一把才是开窗户的。

“思续呢?”

“我不让弟弟跟着我,这件事我一个人做就行了。”他不想让弟弟担惊受怕。

顾晚秋接过钥匙,走向阳台中间那扇窗,看了一眼锁孔,从一串钥匙里找出最小的一把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窗户松了。

“妈妈,我来帮你推开窗。”思延看着顾晚秋纤细的手腕,感觉比他的手还要细。

这窗户设置在成年人胸口处,小孩要想打开这扇窗是很难的,稍不注意,很有可能栽下去。

“我能打开。”把钥匙抽出来,顾晚秋递还给思延,“现在窗户能打开了,你把钥匙放回去吧。”

“妈妈,你现在不打开窗吗?”

顾晚秋扯了扯唇:“......现在不打开。”

那句“为什么”思延并没有问出来,因为外面思续在喊他。

“哥......”

“出去吧,思续在找你。”

“嗯。”思延被打断了思绪,老老实实听顾晚秋的话。

年龄太小思想很单纯,不会想太多,信任的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思延抓紧钥匙,怕被人发现,他藏在衣服里,尽量动作小点,怕弄出声音被人发现。

眼看着他要出去的时候,身后的顾晚秋忽然出声:“思延,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思延笑容腼腆:“不用谢,妈妈,我只想让你开心一点,你现在开心点了吗?”

顾晚秋微笑着点头:“嗯,特别的开心。”

“你开心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似乎是受到顾晚秋的感染,思延离开的身影都显得欢快了一些。

门重新关上,顾晚秋打开中间那扇窗,只开了一条小缝,外面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她也感受到了夏天的凉风,她看着下面的玫瑰地,花开得很好,可她一点香味都闻不到。

顾晚秋看着远方大门方向,蠕动唇瓣,自言自语:“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把窗户重新关上,连带着窗帘也拉了起来,只要不去动这扇窗,是发现不了这扇窗能推开的。

下午四点,保姆果然送来了水果,还有一些蛋糕饮品,顾晚秋睡在床上,让保姆把这些吃的放到一旁。

四点半,思延思续睡完午觉又过来找顾晚秋,关心她的身体情况,问她有没有闻到外面的花香。

顾晚秋没闻到,但嘴里回答的却是“闻到了”满足了两个孩子的期待。

只要能帮上妈妈,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能让他们偷偷开心好久。

开了一扇窗,顾晚秋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改变,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只要脸上带着笑,那这个人就是开心快乐的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望着顾晚秋眼睛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快乐,还是跟之前那样带着孤寂,像是沉入漆黑的淤泥中痛苦挣扎的人。

“你们爸爸快回来了,你们出去吧,别进来了。”

虽然不舍,但爸爸警告过他们,不能靠妈妈太近,他们今天几次进来都是偷偷的。

思延思续刚出去没多久,将近五点的时候,外面传来车声,顾晚秋住的这间卧室,就能看到大门那条路。

钥匙窗户开着,外面也能很清楚地看到她这里。

顾晚秋用尽所有力气将窗户推开,推开窗的那一刹,夏风扑面而来,原本浑浑噩噩的大脑变得清晰起来。

她现在真的是成一个废人了,顾晚秋弯着腰俯身,手扶着窗沿上,只是推开一扇窗,她就已经累得喘不上气,双手发软。

她掀起长袖,看着手臂,抽血扎上的针眼已经没了,现在只留下刺眼的淤红。

车声越来越近,顾晚秋看着楼下已经停下来的车,她将靠在床边的椅子给移到窗口前。然后扶着椅背,慢慢的撑起身体,费劲儿地站在上面,摇摇晃晃。

锁链让她的行动变得迟缓了一些,她站在椅子上,十七点的风特别的大,挂在树上的风筝被吹得哗哗响,好似要挣脱那条线翱翔在空中。

身上宽松的衣服被吹的鼓动起来,风好似从身前来到她的身后,贴着她的后背抱住了她。

在看到厉谨行从车里出来,看向她的时候。

她登上窗沿,一跃而起,她像风筝一样飞了起来,却也像无风时,风筝随着线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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